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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董媚芝一生中,所受的最大耻辱!
三个小时前,她的丈夫——冯靖邦,强暴了她,夺走了她的处女之身。
六个月前,她在父亲的安排下,嫁给了只见过两次面的商业钜子冯靖邦。
这不是一桩普通的婚姻。她——董媚芝,父亲董彦是香港着名的房地产大亨。而她除了父亲赐予的荣耀姓氏外,还包括了美丽、智慧。董媚芝在上流社交圈,是无人不知的花蝴蝶,她高贵又骄傲,征服了无数公子哥儿,却又不属于任何人。
图着事业上的利益与方便,董彦「安排」她嫁给冯靖邦。冯靖邦英俊多金,是许多名媛的丈夫人选,但她董媚芝可不以为然。她清楚地知道婚姻附带的生育;及不得不舍弃的自由,和慢慢消耗掉的青春与美丽。她绝对不能忍受变成一个面黄肌瘦、小腹突出,整天泡在奶瓶尿布里的黄脸婆,绝不!
更何况,生性自由且骄纵的她,不愿意乖顺地听从别人的安排。于是,她软硬兼施,为的就是希望父亲放弃要她与冯靖邦结婚的「荒谬」念头。但,娇也撒过了,泪也流过了,气也呕过了,情也求过了,食也绝过了,家也跷过了,一哭二闹只差没上吊,董彦还是坚持他的决定,丝毫不肯妥协。于是乎,她大小姐只得自探门路,摸清冯靖邦的底,以免不明不白地嫁过去,最后死得太难看。
打探之下的结果让她松了一口气。原来冯大公子个性沉默寡言,事业心甚重,埋在办公桌上的时间是他一天时间的三分之二。她屈指算计,扣除吃饭喝水、洗澡拉屎、交际应酬,他在床上的时间不会超过五个小时,而且,如此繁重的工作一天下来,不累死人也去掉半条命。睡都睡不够了,应该不会去想到「那件事」吧!
热热闹闹的婚礼在五月举行,宾客如云,场面浩大,冯董联姻,气死了许多纨跨子弟,妒死了多少名门淑媛,大家的焦点,全都在这一对璧人身上。
董媚芝即使不情愿嫁给冯靖邦,却也在此刻感到无比骄傲。原来,冯靖邦也是个抢手货,那他们两人还真是登对,她嘲讽地想着。
她低头看着手上闪耀动人的结婚戒指,此刻,她已从董小姐变成冯太太、冯少奶奶。她不屑地望向那些投来嫉妒眼光的淑女们——她个人喜欢简称为「俗女」,还以她们胜利的笑容。那甜死人的笑容,迷倒了众男士,气死了诸美女。
新婚之夜,她连头饰都来不及摘下,便刻不容缓的找冯靖邦「聊天」。
「我是不可能为你生一儿半女的,你知道的,我一点也不想结婚,跟你结婚是我爸的意思。我不愿被束缚,但婚姻带给我的束缚已经够大了,所以,希望你……不要再给我束缚、压力。」她十分「讲理」地说。
他看着她许久。「例如?」
她深吸了一口气。「孩子!」
他的反应出乎她所意料,惊讶、愤怒、不可思议——都没有,简直就是面无表情。
「随你。」他抛下一句,走出他们的新房,向书房移去。
蜜月旅行的机票有两张,去的只有董媚芝。而冯靖邦,早就投入工作中,甚至忽略了娇妻的存在,这倒也让董媚芝落个清闲。
不久之后,董媚芝再度出现于社交圈,仍然引人注目,仍然艳冠群芳,仍然高贵美丽。除去了「董小姐」,她有更尊贵的「冯少奶奶」身分。
如此的一对「贤伉俪」,终于在半年后有了变化,而且还是严重的变化。
那晚,冯靖邦还是去参加应酬,不过这一次,他被灌了许多酒,迷迷糊糊地开了大门;迷迷糊糊地打开董媚芝的房门;迷迷糊糊地看见董媚芝光裸着身子坐在床上擦着保养乳液;迷迷糊糊地扑向她那完美无瑕的雪白身子;迷迷糊糊,非常地迷迷糊糊——
董媚芝被他突来的举动吓着了,等她反应过来时,冯靖邦已经欺到她身上,呛鼻的酒味传进她的鼻子。她使出全力,又打又捶又踢,又叫又骂又哭,却仍阻挡不了冯靖邦施在她身上的力量。
她死命的挣扎,却引起他更多的欲望。直到下体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时,她才停止挣扎。顿时,冯靖邦俊逸的轮廓,变成了撒旦,但他丝毫不顾虑她的感受,只是一直地向她推进。董媚芝面无表情地看着冯靖邦忽远忽近的脸,任由他的蹂躏,直到他瘫倒在她身上。
她竟然被她的丈夫强暴了!
她并没有如同大多数的女人,马上冲进浴室,用力地搓洗一身的污秽。与其说她是不甘心自己的落红在这种情况下出现;不如说她是担心冯靖邦的精子与她的卵子结合。
她怕!真的非常害怕!
有了孩子之后,她的人生就完了。彻底的完了!
母爱!?不不不!她一点都不同意这个名词。孩子,是女人一生的羁绊;女人为了丈夫与孩子而失去的,实在是太多了。她是这么爱惜自己的人,绝对不要!
偏偏,今天是她安全期之后的危险期!
她马上从床上跳起来,顾不得疼痛,颤抖地扳着自己的手指头。
接着,她脸色惨白地把自己扔回床上。不会这么巧吧?天要她亡吗?
是了。冯靖邦的精子与董媚芝的卵子,在董媚芝的子宫内着床了,而这个单方面纵欲下的产物,即是冯羽桑。
董媚芝知道孩子的存在,是在三个月后,她笑着离开医院。她转性了吗?不!她仍然痛恶。只不过,她没有选择堕胎,她要生下这个孩子,来报复冯靖邦。
于是,她开始大量的抽烟、喝酒,不进米饭,心情暴躁恶劣,硬是穿着束腹把已隆起的腹部掩住。她的丈夫并没有明显的喜悦,仍然沉迷于工作,她的小姑——冯靖柔,每天炖了一大堆的补品,却全被董媚芝拿去喂家里养的杜宾犬。
看到冯靖柔焦急无奈的表情,她兴奋的想大叫。不过,她的报复才正要开始呢!
当医生告诉她胎儿可能会保不住时,她才开始进食。她可不要这个孩子小产,不然她这几个月来所受的苦不是白费了?何况,这个孩子是她用来报复冯家的工具呢!
冯靖邦是独生子,冯家上下一定很希望她为冯家生个后代。而她董媚芝,决定好心地替冯家生个公主,但非畸型即夭折,她要让冯家的人痛苦,以惩罚冯靖邦所犯的「错误」!
她就要当母亲了,而且还是个最自私病态的母亲。
这个带着诅咒与愤恨的小生命,提前一个月来到世界。
二千五百公克,全身没有一处不健全,没有任何器官有毛病。
不仅冯靖柔,连医生都感到不可思议,认为她是上帝创造的奇迹。
除了冯靖柔,没有任何一个人真心等待她的到来。她法律上的父亲,早在一个月前就飞往德国谈生意,而怀她生她的母亲,因生产的痛而哭闹不休。
她在保温箱里度过了她生命里的第一个十天。她的父亲仍在国外,她的母亲则在生产后的第二天就返回娘家调养,唯一出现的,是她的姑姑冯靖柔。
冯靖柔从护士手中接过轻如羽毛的侄女;瘦小的娃儿,却有一双大且黑的眼。
乌桑野如火,
雪羽幻云薄。
冯靖柔抱着手中的娃儿,突然想起这句古词。「羽桑……」她反覆念着。
「羽桑,你就叫羽桑吧!」她开心地笑着:「我们冯家的宝贝儿冯羽桑,多美的名字呀!」
***
董媚芝在两个月后始回到冯家,但她连看也没看冯羽桑一眼,甚至,在她听闻羽桑除了瘦弱,一切健康以后,更气得破口大骂,恨不得掐死她。
但她换上华丽的礼服,很快地又出门了。
没错!「冯少奶奶」又再度出现在各种高级晚宴、舞会,而且一次比一次更耀眼迷人。依然玲珑有致的身材,是她节食两个月的成果。
冯靖邦也回来了。在佣人们的提醒下,他才到冯靖柔一手布置的婴儿房,看他的女儿。但不到一分钟,他连抱一抱她都没有,就提着公事包又离开了。
冯靖邦和董媚芝走了之后,冯靖柔抱着小羽桑哭泣。二十二岁的冯靖柔与小羽桑一样,诞生于最美丽的六月,一样情感细腻,一样多愁善感。
「爸爸妈妈只是忙,不是不爱你……」她柔声安慰着小羽桑,但一直滑下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
六岁的冯羽桑很文静。
她没有正式与她的母亲见过面,每次母亲一回到家,就猛按汽车喇叭,直到佣人把羽桑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后,她才肯进屋。
好几次,羽桑躲在角落、门后,探出一颗小小的脑袋瓜,偷窥她的母亲。
在她单纯的世界里,有两个最美丽的女人。一个,是最疼爱她的姑姑冯靖柔;另一个,便是她的母亲董媚芝。
她看着母亲身上华丽的衣服、时髦的发型、美艳的妆,然而,她始终没机会,也不敢喊她一声「妈」。
她不懂为什么每次母亲一回来,佣人就要把她关在房间里,并警告她不能出声。等到母亲又出门后,她才可以自由活动。
跟母亲相比较,她的父亲好得多了,至少她不必在父亲回来时被关在房里。她可以光明正大地看他、叫他,偶尔……父亲还会抱抱她呢!
冯靖柔从未在她面前讲过父母的坏话。
「爸爸为了给你买玩具,工作得好辛苦呢!」
「你的妈妈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人,你长大后,也会跟她一样漂亮。」
「他们这么忙,都是为了爱你呀。」
「妈妈是太忙了,不是不理你。她常常在晚上偷偷看你呢!」
「爸爸说一有时间就要带你出国去玩喔。」冯靖柔总是如此说。
天真的冯羽桑什么都相信,或者是说,她愿意相信冯靖柔的话,好让自己释怀。
冯靖柔一直没有结婚。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她没有结婚,是为了小羽桑。可怜的小羽桑父不疼、母不爱、只有姑姑睬。所以,已经订了婚的冯靖柔,毅然决然地跟未婚夫解除了婚约,打算全心照顾小羽桑,代替董媚芝给她最多的母爱。
除此之外,冯靖柔还保留了一个没有人知道的秘密,一个重大的秘密——
***
夜凉如水。尽管紧闭门窗,开了暖气,这栋大屋子,仍是寒冷的;异常寒冷。
十一岁的冯羽桑再次从梦中惊醒。房间里一片昏暗,她并不想开灯,因为她早已忘了黑暗的可怕;甚而,有比黑暗更可怕的事,在她周遭发生。
父母相互怒骂的吼叫,伴随着玻璃物品破裂的声音,大剌剌地传进她的耳膜,震动着她的听觉。她坐了起来,瑟缩在角落。敏锐的直觉,脆弱的情绪,让她忍不住颤抖。
随着门板用力摔上的巨响,她的眼角,也滑下一串泪。她不用看也猜得到,摔上门的是她年轻貌美的母亲;因为她听到母亲怒骂的吼叫和高跟鞋踩在花岗岩地板上的声音。
她不知道,父母为什么能有这么多的争执和精力?从她有记忆以来,父母几乎天天吵、天天骂,用尽全天下最难听的字眼后,有一方会忿忿离去;而那一方,往往是她高贵的母亲。
她多希望能够得到父母的关爱,哪怕是一点点也好。真的,只要一点点就好,可是他们不给,从来不!
她依然记得,母亲第一次正眼看她,是在她上学之后,那种眼神,跟姑姑完全不一样。年纪尚小的她,唯一会的形容词汇,就是「生气」——母亲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生气。
十一年,她没有看见母亲对她和颜悦色过,从来没有。慢慢地,母亲的爱对她来说变成一种奢侈,一种严重的奢侈。甚至,她已经开始感到沮丧——
对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来说,真的很残忍。
汽车声由远而近,终至她家的大院子。一分钟之后,她听到一声声担心又关爱的呼唤。
「桑桑!桑桑!」
她的房门被打开,乍现的灯光让她的眼睛感到刺痛。等到她慢慢适应而睁开眼时,一抹熟悉的身影落在她眼前,强忍的情绪终于崩溃,她扑向眼前的人,想寻求一处可以栖息哭泣的天堂。
冯靖柔心疼地搂紧她,让她在自己的怀里可以完全的哭泣。
她一回到家,就听到佣人淡淡地说先生和太太又吵架了,显然已经习惯如此的战乱。细心的她,马上想到了羽桑。
她揉着羽桑乌柔的发,无比怜惜地:「桑桑,他们又吓着你了吗?你别怕,都是姑姑不好,我不该出去那么久,还留你一个人在家里。」她的动作温柔,继续编她那一百零一个谎言。「你也知道,爸爸妈妈事业都忙,每天要处理好多事情,跟好多客户吃饭,最近景气又这么差,难免影响到情绪,所以,讲话就大声了点。你别担心,我会劝他们的。」
冯靖柔永远如此,尽心地替她的哥哥嫂嫂保持他们在女儿心目中的完美形象,尽管她的哥哥嫂嫂从来不曾感激过她。
冯羽桑听了十一年,对冯靖柔的话深信不疑,因为冯靖柔这么疼她,绝对不可能会骗她。所以,她让自己做个孝顺的乖女儿,在父亲节和母亲节时,和姑姑一起出门为父母挑礼物,亲手绘制卡片。但,隔天总是会在字纸篓里看见她辛苦绘成,而已被撕裂的卡片。但冯靖邦和董媚芝却不知道,他们在撕裂卡片的同时,也撕裂了羽桑幼小纯真的心灵。
「他们每次都这样,让我睡不着觉。」羽桑柔弱的声音缓缓逸出。
冯靖柔一听,更搂紧了怀中的羽桑。「好好好,以后姑姑都陪着你,都不和你分开。」
冯靖柔的承诺,给了她完全的信任,终于,又一次,冯羽桑哭睡在冯靖柔怀里。
但是……第二天,情形仍然没有改善。
晚餐时,正在吃饭的父亲与刚回来的母亲见面,又吵了一架。然后,温吞的父亲摔下碗筷,母亲夺门而出。
冯羽桑不知哪来的勇气,追了出去。她拉住董媚芝正在开车门的手——第一次;但她来不及感受,便被董媚芝一手推开。
她不灰心地又拉住董媚芝的手,死命地拉着,深怕又被甩开。
「妈,你不要走好不好?」她流着泪,苦苦哀求。「桑桑很爱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又被董媚芝甩开了,而且力道之大,让她跌倒在地上。
「贱货!」董媚芝鄙夷地指着她的鼻子,一个字一个字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我恨不得你马上死在我面前!」
董媚芝一秒钟也不愿多待地驾着车扬长而去,冯羽桑宛若一具没有灵魂的躯体,完全没有生气地坐在冰冷的水泥地上。
门边的冯靖柔早已泣不成声。
这一次,冯羽桑没有哭泣;但她对冯靖柔的话,开始感到怀疑……
冯靖柔沮丧地放下话筒。迟疑了两秒钟之后,她决定驱车前往冯羽桑就读的贵族小学。
半个小时前,她接到他的电话。没错,他——薛禾康,她的前未婚夫。
薛禾康,是她这一辈子唯一爱的男人,但在两人婚期已定后,她却为了照顾羽桑而亲手放弃。
当冯靖柔提出要解除婚约之时,两人大大地吵了一架,冯靖柔挥泪而去。在事隔多年后的今天,他的一通电话,仍然牵动着她的每一根神经。
然而,就在她准备出门去见他之时,学校打来了一通电话——桑桑出事了!
她还是一如当年,选择了桑桑。
她匆匆忙忙地来到桑桑的教室,再转至保健室。
她的桑桑面色惨白地躺在白色床单上,小小的鼻孔上塞着卫生纸,鼻梁上贴着一小袋冰块。
她握着桑桑的手,等着老师的解释。
冯羽桑的级任导师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讷讷地说:「这位是羽桑的音乐老师,赵老师。」她介绍着身旁一脸惊吓,不比羽桑好到哪里去的年轻女老师。
这时,冯羽桑睁开一双明眸,看着冯靖柔。冯靖柔不管他什么罩老师、造老师,她帮桑桑换掉卫生纸。
「桑桑!你能讲话吗?」她轻声问。
冯羽桑看了看赵老师,点头。
冯靖柔以几乎是命令的语气说:「赵老师,请你说明桑桑流鼻血的原因。」
赵老师吓得都快哭出来了,她甫踏出校园,进入这所私立小学任教,当然也不晓得冯羽桑吓人的家世。
「我……教小朋友唱歌,但是……羽桑她不唱……我很生气,就打了她。不知道是不是……我出手太重,她血流不止……对不起。」
冯靖柔若有所思。羽桑的级任导师则又开口:「冯小姐,赵老师她也不是有意的。羽桑她一向文静乖巧,我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回事?」
冯羽桑拉了拉冯靖柔的手,低声道:「她要我们唱甜蜜的家庭。」冯靖柔闻言一惊。
「我们家有大客厅,也有好花房,可是没有兄弟姊妹。爸爸妈妈……也没有课本写得那么好,我真的不会唱这首歌……」
冯靖柔抱起了羽桑,走出保健室:「桑桑马上办转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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