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颖儿小姐杀人了,因为兰儿出卖她,便痛下杀手。
靖远侯府耳语四起,将颖儿形容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于是探月楼封了,颖儿被关进地牢,而总管大人召集全府,要求大家,这事不准外传。
二度被关,颖儿不知如何解释自己的乖舛命运,然这回情况好多了,没有吓人的私刑,三餐照旧,宇渊并不想她死在里头。
可少爷……铁了心是吧?她几度托人传话,他始终不肯出现。
颖儿急着告诉少爷,兰儿是肃亲王派来的人,不只兰儿,肃亲王还派出高手潜伏。然而,她的话,少爷还肯听?
地牢里,寒气逼人,没有内力相助,不过三日,颖儿已经病倒。
茶水饭菜进进出出没动过,她持续发高烧,热得迷迷糊糊,不知身在何方,她呓语不断,喊爹唤娘,她的少爷在梦里殷勤探望。
第七天,司徒先生出现,是总管大人传的话,他赶进牢里替颖儿诊治。
把脉,司徒先生陡然变色,他推醒沉睡的颖儿,焦急问:“你没听我的话,日日修习内功,对不?”不然她不会脉象虚浮,内息混乱,更不会让风邪入侵。
颖儿醒来,半晌才弄懂司徒先生说什么。
“是。”
颔首,她的眼睛瞧往墙上火把。有火啊,怎地冷成这般?数日来,醒醒睡睡,她分不清,现下是清醒或睡着?
“为什么不?我跟你讲得很清楚,如不这样做,你的身体撑不住。”先生语气严峻。
“抱歉。”头昏沉,她压压髻角,眼前有两三个先生。
“别道歉,我要知道原因。”
原因?什么原因?她为什么杀兰儿?颖儿睁眼、闭眼,搞不懂,先生怎在她眼前晃不停。
“颖儿,说话!为何荒废怠惰?修习内功,才不至五脏俱损,你明白自己和常人不同。”司徒先生摇她,企图将她摇出清醒。
修习内力?她摇头,再摇再摇,仰起无辜脸庞,对他说:“我没有内功了啊!”
没有内功?!
“为什么没有?”他惊问。
为什么没有?是啊,她是武功高强的侠女,怎会失去内力?
想想,嗯……想想……哦,瞠眼,想起来了,她先是被长针扎得好想死,然后少爷出现,他说喝下离魂汤就可以回家。
离魂汤很重要,不能不喝,喝下汤,她才不会出手伤害公主,她是很坏、坏到底的孤僻女子,万一伤了公主,少爷会心疼不舍……
“颖儿,你的内功呢?”
他知此刻追问时机不对,可这么重要的事,他得弄清楚,才好对症下药。
“我喝了离魂汤。”
乍然听见离魂汤,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脸色苍白。
那不只是化去内力,还是人间最可怕的惩罚,能熬过这种折磨的人少之又少,所以药书直接将它归类于无可医治的毒物。
无可医治……对,他治不了,他只能眼睁睁看颖儿在眼前,一点一点死去。
失控地,他搂住颖儿,大声问:“你明知下场的,为什么要服离魂汤?为什么不反抗?”
“因为……”因为那是少爷要的呀!神情飘忽,颖儿垂首,累啊……
不问原因了,颖儿的态度已给足答案。只有少爷,少爷才能教她心甘情愿。
“你怎能熬过来?”他喃喃问,不指望她回答。
怎能熬下来?记不得了,只记得少爷说过,她的命是他的,她无权毁去,这信念,助她一关关挺过。
“胸口痛吗?”音调低抑,那是绝望。
“痛。”压压胸口,她点头又点头,实话实说。
那么,她的心肺坏了。
“腹部痛吗?”
“痛。”她的肠肝胃也不行了。
“头痛吗?”
“痛。”
司徒先生每问一个问题,心便紧抽,他心疼唯一的徒弟,聪敏、青出于蓝的好徒弟,他还盼着少爷说服她,继承衣钵。可眼下……她就要没了……
“手脚关节痛吗?”
“痛,从头到脚痛到想哭,恨不得把身体拆成一块块,把痛的地方丢弃。”
高烧迷了本性,她靠在先生身上,嘤嘤啜泣。好痛,真的,痛到再不能克制时,她好想毁掉自己。
“自己把过脉吗?”
“嗯。”先生一句一句问,她一句一句答,她的时日已无多。
“明白自己活不过三十日吗?”他恨自己的话,却不能不问。
原来只剩下三十日?幸好,只剩下三十日,喘口气,轻松,她的痛将卸下……
“少爷知不知情?”
当时,颖儿坚持隐瞒凤凰蝎的后遗症,他不认为颖儿会将离魂汤的可怕说与少爷听。
“不知。”
他猜对了。颖儿不对人谈论心事,那么吃亏的事啊,她就是绝口不说,就是笃定一个人受。
“你不打算让少爷知情,对不?”
知道又能做什么?这病,无药医了。
颖儿无语,他知答案。
他低身,自药箱中取出药瓶给颖儿,并倒出一丸让她和水服下,他救不了她的命,至少,助她不痛、不烧。
司徒先生说:“少爷不在府里,我不能放你出地牢,这药你照三餐服下,就不会再发热了。好好照顾自己,等少爷回来,你要把事情跟他说分明。”
把事情说分明……先生的话像重锤,一举敲出她的神智。对,她有好重要的事,得跟少爷说分明。
颖儿扯住先生的衣袖问:“少爷去了哪里?”
“他去杭州办要紧事。”
“要紧事和肃亲王有关系吗?”
“你怎知?”
少爷为保护颖儿,说什么都不让她知晓肃亲王的事。
“求先生告诉颖儿,肃亲王和少爷有什么关系,我得知道,才能助少爷一臂之力。”
她的哀求眼光教人不忍,司徒先生轻叹,还有啥好瞒的,就算颖儿知道,也不过三十日光景。
因此,他说了,从肃亲王通敌卖国开始,到将军重伤、夫人被害,家里遭人侵入、少爷装病,再到他们如何追查夫人死因、寻找通敌证据、钟离全被捕入狱,断了若干线索……一桩桩、一件件,听得颖儿惊心。
她一心要钟离全父子偿命,却没想过,会坏了少爷的计划。但即使计划破坏,少爷仍然为她,让钟离全伏法。少爷待她,毕竟是好的。
“所以少爷到杭州,是为了找寻证据?”脑子恢复清明,颖儿又能思考了。
“对,顺利的话,再央求公主相助。这回,应可一举扳倒肃亲王。这些年,肃亲王仗着朝中势力作威作福、鱼肉百姓,他贪污、圈地、卖官,还雇一票江湖人士为他铲除异己。朝中大臣,凡与他不合者,他便使计诬人入狱,多少忠良有志难申……”
“所以少爷入仕,好险。”
“没错,他处处与肃亲王对立,俨然成肃亲王的眼中钉,但皇上厚爱,让他对少爷有所忌惮,再加上公主下嫁,朝中一些对肃亲王敢怒不敢言的臣子纷纷上侯府来,渐渐地,结成一股势力,他们为百姓喉舌,上奏章举发贪官,而那些贪宫多半是肃亲王的学生。因此近日来,少爷忙得无法分身。”
这些事,她不知情,助不了少爷,还惹少爷不快,实在无知……
“上回,你被禁后宫,少爷为救你,不断入宫面圣。肃亲王好不容易逮到机会,自然是力挺皇后,不让你回侯爷府,他道你聪明美艳、是天下男子都喜欢的女子,说把你留在少爷身边,对少爷公主的婚姻不利。你被禁,少爷不吃不睡,一心营救,可知,你能回得来,真该感激上苍庇佑。”
那回,他们以为颖儿无望了,梁师傅甚至要少爷节哀。
那么,离魂汤是不得已的选择吧……司徒先生的话教颖儿释怀了,说到底,少爷总是待她好,她怎能处处让少爷不顺心啊!
重头来过吧,她愿意对公主亲切,愿意让少爷欢心,即使这么做,会教自己痛苦难堪,她都不介意。
“先生,少爷几时才回得来?”
“不知,少爷王今尚无音讯。”倘若少爷回来迟了,她等不及……不行,她得帮少爷。
“先生,能派人去杭州找少爷吗?”
“做什么?”她从怀中掏出令牌。
“这是我从兰儿身上找到的,她是肃亲王的人,我不知她隐身侯府做什么,我想,她在找寻对少爷不利的事物。”
这是个可怕消息。一直以来,他们以为肃亲王身边有他们的人,没想到,肃亲王也派人到少爷身边。
“所以你用天堂粉杀她?”
不,若非情况紧急,身上除了打算忍受不住疼痛、用来自残的天堂粉之外,再无其他毒物,她想留下活口,让少爷在她身上套问口供。
不过,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少爷有险。
略过问题,颖儿说:“我知道,她和一名黑衣男子有联系。那日,我听她唤那名男子冷杉。我希望我想错,但冷杉、冷桑、冷松、冷枫、冷樟……我记得江湖上有个神秘门派,养了群武功一流的杀手,杀手都姓冷,并以木字起名,我担心少爷的安危,先生可否……”
司徒先生当机立断,“事关重大,我亲自跑一趟杭州,倘若府里还有其他敌人,你留在地牢反而安全,我去找梁师傅让他过滤府里下人,你安心养病,等少爷回来,再一起商讨大事。”
“我知。”
“记得,按时服药。”出地牢同时,司徒先生再叮咛一次。
“是。”先生走了,颖儿启唇轻语:“先生,要早点回来……颖儿时间不多……”
她听话,她按时服药、按时进食,她要精精神神的,见少爷最后一面。
先生说,这回拿到证据,便能扳倒肃亲王,肃亲王受制裁,少爷就会平平安安。
是啊,平安就好,平安才能长命百岁,她的少爷是有福泽之人,当然福禄寿皆备。
再见到少爷,她要试着解开误会,那些被栽赃的事,她要一件件否认,对,她不必带着遗憾死去,她要对少爷心怀感激。
她真做错了,她实在不该使小性子,少爷做事总有用意,她该全心相信
先生说,钟离全被捕入狱,许多部署功亏一篑,但为了她中毒受苦,少爷不顾一切;先生说,她被抓,少爷不吃不睡,不断入宫面圣,一心营救……还需要更多证明吗?不需要了,少爷心中有她。
有她,就足够,不要求多寡,只要有她……
倘若有机会,她要对公主友善,往后,她不在了,公主要陪着少爷走过无数春秋,她怎能不心怀感激?
唉,入朝为官真是坏差事,才多久,少爷便和权贵对峙,难怪有人要怨“无端嫁得金龟婿,辜负香衾事早朝”,有人要恨“匆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侯”。想来想去,还是单纯的日子易过,单纯日子幸福得多。
记得那夜,闲来无事,少爷兴致一来,剪下她的一簇头发,沾了胶贴在唇上,他们扮成商贾和小厮,大闹钟离平壹开的赌场。进门,少爷使眼色,她把带去的一百两银子堆上桌,二话不说押了大。才一回合,净挣了百银,庄家红眼,鼓吹要他们再押。真不聪明呀,少爷的听力何等敏锐,再押几场,他们不过多赔数十倍。
但庄家鼓吹,他们索性配合。
押了,四倍八倍翻,他们连押了六个大,旁边的赌徒鼓噪不已,庄家脸色铁青,却不得不捧出六千银。
少爷本想见好就收,可不死心的庄家,偏要他们再押一回。
少爷挑挑眉,同意。
这回,骰子在盅里甩得嘎啦嘎啦响亮,庄家往桌上一摆,所有人都睁着眼看少爷押哪儿,奸准备跟着下。
“押小,不会连开七个大。”有人大喊。
“押大,庄家就是赌咱们这份心思。”
意见纷纷扰扰,少爷不发一语,笑着给颖儿一个眼神,她见了,把六千银推往小,这么一个小小动作,让庄家双手抖个不停。
所有人全瞪住庄家,众目睽睽,他想作弊也难,于是盅开,果然是小。
知不知一万两千银有多重?
会压垮人呢,幸而她和少爷武功高强,睑下红、气不喘,竟把耶两袋眼子给捎了起来。
他们走一趟城东,那里住的多是贫户,就这样,一户百两,他们潜进别人屋子,留下银两,忙了整夜,天明才回到家。
这是他们第一次做好事,心情好得无可复加。她告诉少爷,原来富贵不是罪恶。少爷笑着回答,钱不脏,脏的是人心。
那年,她十三,他十八,从此,她总是用崇拜眼神望他。
她中毒后,两人练轻功,少爷常要托着她的后腰,她才飞得上高枝。
便是这般,她习惯了少爷怀间位置,习惯少爷宽宽暖暖的胸膛,也习惯少爷低头,温温的气息染上她的颈项。
她记得月圆夜,两人世上屋顶,少爷说话与她听,说那个古董铺子的陈管事很糟糕。
怎么糟糕呢?他嗜财如命,赚的银子当金子看,舍进不舍出,偏偏在外养了小屋,钱全堆到外头,家里妻小高堂苦哈哈,四处说侯爷坑人,请管事,薪饷给得枢门。
这话听得颖儿展露笑颜,笑问少爷,何下辞了他便罢。
少爷摇头,说陈管事是个人才,他有极好的古董鉴赏力,虽苛刻下人,却很有本事替铺子挣银子。
她也是一时兴起,问少爷,要不要到小妾家里把钱给偷出来,交还给正妻?
她胡闹,少爷也跟着闹,于是他抱起颖儿,几个飞身,飞进小妾屋内,好死不死,合该是陈管事遇贵人,让颖儿与少爷撞上这一幕。
他们进屋时,小妾和情郎正在厅里,商讨明日如何哄得陈管事把钥匙交出来,两人拿了银两便远走高飞。
颖儿气不过,想替陈管事出头,少爷拉住她,闪入柜子后头,要她静心看好戏。
戏好吗?她不知道,但真教人脸红心跳。
因为柜子后头地方不大,颖儿整个人贴到少爷身上,少爷的心跳声在耳边,笃笃笃,震的她的心,好慌张。
偏偏不知耻的小妾,拉了情郎进屋,一进屋便褪下衣裳,滚上卧榻,做起苟合之事。
呻吟、低吼,暧昧气息迫得颖儿难以呼吸,一双眼睛不知该往哪里摆。
她抬眉,对上少爷的脸;少爷莞尔,伸手将她搂进怀中,长长的袖子掩去不堪入目的事儿,他的心跳声,取代了男女欢情声。
偎着少爷,汲取他身上的气味,乱烘烘的脑袋,渗入丝丝甜味。
就这般,少爷抱住她,很久,久到她开始胡思乱想,想着梧桐待老,鸳鸯双死:想着花明月黯飞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那甜啊,一寸寸增添……
是他勾起她的脸,把颖儿的魂唤回;是他冲出去把两个男女点子昏穴,也是他捏坏大锁,把里面的银两二装进包袱;从头到尾她做的,不过是发呆。
隔天,发现银子不翼而飞、小妾偷人,陈管事颓丧消沉。
少爷索性当一回好人,把管事的银子冉添上几十两银,亲自送到陈管事家里面,说是慰劳金,感谢他为铺子费心力。
这举动让陈管事感激涕零,从此鞠躬尽瘁,把铺子当成自家的事业,颐心经营。
商人呐,无奸不成商。
都说了“莫作商人妇,金钗当卜钱”、“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谁知嫁商贾,令人却愁苦”,那么多的词儿,提醒大家,不嫁官、不嫁商,可她的少爷,既是官又是商,怎能嫁?
不能嫁,偏有那么多的女子想嫁,到最后让公主拔得头筹,是运也是命,同命人才得相守,不同命……自是劳燕分飞。
无关了,有情还似无情呐,她有心,少爷有义,此生足够,若得来世,再谈比翼双飞。
“颖儿。”一声轻唤,唤回她的冥思。
“师傅。”她奔到牢边,抓住铁条。
是梁师傅!他来放自己出去,少爷回来了!
“你还好吗?”梁师傅口气忧悒.
这孩子,苦啊!忍不住,他抚抚颖儿清瘦脸颊,在心底悄悄对她说声对不起。
“颖儿很好。少爷回来了?”满眼期盼,她想见少爷。
“对,他要见你。”“师傅,少爷知道……”
“兰儿的事?是的,我告诉他了。”
“冷杉呢?”
“说了。”
颖儿松口气。很好,误会解开,他们便可以好好说话,不闹性子,不摆气,就是要她对公主释出友善,也行。
“我们快去吧!”牢门一开,颖儿抢在前头跑去。
连半刻钟都不想等了,她有满肚子的话想说,她要告诉少爷,此生难成,来生相约。她要告诉他,章断,情难断;琵琶弦上,曲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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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连梳妆都不肯,直奔大厅,顾不得狼狈,她就是要见少爷。
一脚踩进厅堂,想说的话瞬地消失无踪,她愣愣地看着公主在少爷怀中,轻诉款曲。
颖儿微张的唇,失去声音。
“你在家里做了什么?”
宇渊环住公主纤腰,两人靠得好近,几乎要额对额、颊碰颊。
很正常啊,他们是夫妻……这么正常的事,怎把她的心绞出了酸涩汤汁?
“我裁了新衣,替你做了双新鞋,你说牡丹俗艳,我便织了一幅双蝶戏兰被,回房你就能看见。”
“玉儿,辛苦你了。”
“相公才辛苦呢,为国为家四处奔波,下回,我要跟父皇不平,怎么可以把辛苦差事,全丢给你?”玉宁公王噘起嘴,爱娇地躺入丈夫怀间。
“君为民做事,臣为君分劳,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来的辛苦?你别跟父皇胡闹。”他笑捏了她粉纷嫩嫩的颊。
真亲密,难怪人人都说他们是天上人间再寻不出的佳偶。
佳偶啊……当然是佳偶,有没有看见少爷风尘仆仆,末休息梳洗,便急着与妻子喁喁私语?
颖儿想对公主释出的善意被妒嫉取代,她啊,该死的狭窄。
凄惨一笑,谈什么断章、曲续呢?少爷与她无章、无曲,他的章章曲曲全在公主身上。
只是累了青鸟殷勤、苦了明珠有泪,它们撮合不来无情心。
是笨呐,望夫崖上,孤石相思,怎知那男子,在异地落了情根、种下心?
是痴愚,你在这头心似金钿坚,他在那头赠妾双明珠;你在这方,怅望江头江水深,他在那方,坐结行亦结,结尽百年月。更是呆,你要来生,他的来生有了新人;你的愁肠泪眼,君忘却。踉呛,颖儿退两步,想转身离去,梁师傅挡在身后。他在她耳边轻语:“少爷要见你。”
瞥见颖儿,宇渊目光不由地深浓。“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先回房,我马上过去。”
柳眼梅腮,芳心暗动,玉宁公主粉了脸,笑道:“不急,正经事要紧。”
公主离开大听,行经颖儿身边时,停下脚步,笑盈盈对她说:“颖儿姑娘大喜。
她没听懂,什么大喜?她何来喜事?
“少爷,颖儿来了。”梁师傅说。
抛下公主,颖儿进门,缓步向前。
“过来。”宇渊道。她乖乖过去。
宇渊审视她,她的头发散乱,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红唇失色,粉嫩的双颊凹陷,她受的苦,全写在验上。
抑下拥她入怀的欲望,他摆出严峻面容,拿出肃亲王府的令牌,冷声问:“这是你从兰儿身上找到的?”
“是。”
“你用天堂粉杀了她?”
“是。”
“为何不留活口?”
要怎么答,说天堂粉是为了自己而准备?说除了天堂粉,她再没别的东西可使?算了,解释难,就让他认定她心狠乎辣、杀人如麻好了。
见颖儿不答,他道:“把令牌的事忘掉,不要再提起。”
肃亲王的事解决了?证据找到了?那样很好,提不提令牌的确无所谓。
“是。”她应和。
“肃亲王府来提亲,皇后有意促合你和宝安公子,你意下如何?”
她……听错?
倏地一颤,猛抬眼,清灵的双眼望住少爷,他要她和宝安公子……摇头,她一定是听错了。
“是皇后的赏赐,你不能反对。”他再补充一句。
所以她没听错?心凉,一分一分,她没发热,脑子却昏昏沉沉,张眼,她想看清楚,对她说话的,是不是真的少爷。
真的少爷不会既不能反对,又问她意下如何?真的少爷不会拿商场谈判那套对付她;真的少爷……真的少爷怎样?
真的少爷寻到真爱……不介意将她出让。心痛已极,想哭,却遍寻不着泪水,她呀,心死绝,魂魄飞。
“我不能反对,少爷也不反对吗?”眸光黯淡,她幽然问。
“宝安公子有财有势,况皇后收你为义女,封靖宁公主,他不敢亏待你。”
只是因为皇后收她为义女,她就会被善待了?错,皇后真正的想法恐怕是要把她赶离侯府,别妨碍少爷和公主。她不笨,真的不笨。
“少爷不找证据了?不追将军夫人死因?”颖儿问。
“凶手已经伏法,你很清楚。”别开身,她的透彻眼光逼得他说不出谎话。
“我指的不是钟离全,是想消灭证据的肃亲王。”
“那些全是谣传,我走一趟杭州,已经把事情弄清楚。”
“那么,肃亲王作威作福、鱼肉百姓,贪污圈地、铲除异己呢?”颖儿追问。
“那些并无实证,何况你嫁的是宝安公子,不是肃亲王。”
所以,少爷要和肃亲王握手言欢?所以,少爷要把他当成礼物送进肃亲王府?所以,她对少爷而言,什么都不是……心绞腿软,顾不得礼仪,她跌人椅中,空茫。
她只是礼物啊,可以被牺牲的礼物……宝安公子有多么令人厌恶,他们都见识过,记不记得,少爷还叮咛,他来访,她别出面接待。怎么转身,他竟要她嫁给宝安公子,还鼓吹起他的财势,能教她过好日子?
初接掌侯府那日,少爷要她牢记,往后碰上肃亲王,要躲、要避,少爷当他是猛虎,而今却要将她送入虎口?
这样的少爷,她怎能误以为他待她有心有情?
看不得颖儿的失魂落魄,心闷敲着,别开眼,宇渊唤下人进门:“送小姐回探月楼,五日之后,宝安公子会亲自上门迎娶。”
五日,不管她愿不愿,他们已定好迎娶闩?垂眉、心伤……
没有反抗、沉默无言,颖儿顺从离去,只是那步履,一步步,沉重哀恸。
梁师傅上前,皱眉问:“这样好吗?不如把事情始末清楚告诉颖儿,教她放心,我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把她安全救出。”她的哀戚教人不忍。
“师傅不明白颖儿的性子吗?倘若她知道事实,哪会乖乖不动手,她没了武功,动手只会有性命危险。”
伤心总比失去性命好。他要她活着,不管怎样,都要她活着。
梁师傅叹气。
少爷杭州行,方知肃亲王抢先一步,拿走通敌证据。
密探得知东西就在肃亲王府里,他们正想不出办法如何抢回证据,皇后竟传来懿旨,封颖儿为靖宁公主,赐婚给宝安公子。
正奸,趁着赐婚,他们可以正大光明进肃亲王府,这回,再不容差池。
只是,可怜的颖儿,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