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茉莉听着玛姬和其他女孩咯咯轻笑及窃窃私语一个星期了。她知道她们在谈些什么。五月节是个沿传自古老的异教庆典——庆祝春天的来到。村人围着一根象征阴茎的长柱起舞，而且他们选出五月皇后。那是个充满欢欣的日子。

但玛姬她们低语谈论的是入夜后在石罕的大石堆举行的狂欢舞会。这一天玛姬进来换她的床单时，茉莉问：“玛姬，我一直纳闷大石堆那边的庆典是什么样子。”

玛姬脸红了，她回答：“我不知道，茉莉小姐。我从来没有看过。”

“但你一定听过，”茉莉不肯放过这个话题。“怎样？”

“噢——据说有盛宴及跳舞，他们点亮烽火，然后围着火焰跳舞。”

“我真想去看看。”茉莉说道。

玛姬低语：“我也是，茉莉小姐，我打算溜出去参加他们。一

艾琳则为了这个异教的节日忧心冲冲。她知道村人在黑暗中做些什么。而结果通常是少女被搞大了肚子，但这是人类的本性，没有办法。艾琳无法组织春情拨动的村姑但她可以保护茉莉。她们可以去参加黄昏时的圆柱跳舞和洋活动，然后艾琳一定要在天黑前带茉莉回来。

艾琳特地将玛姬叫到一旁。“今天晚上我要你陪着茉莉小姐，直到她入睡。最近我一直觉得她的精神有点不大好。今晚我给她准备了杯蜜酒，你送去给她喝下。”

玛姬鞠躬离开，但内心里非常不高兴温夫人指派给她的任务。她只想早点溜开去参加五月节的狂欢庆典。

茉莉一看到玛姬，就知道是她外婆派她来监视她的。玛姬递给她蜜酒，茉莉正要喝下，突然察觉到酒里面有一些不寻常的味道。鸦片酊。茉莉暗地里微笑，改将杯子递给玛姬。

“你来喝，玛姬，我知道你打算去大石堆，这可以增强你的体力。”

玛姬高兴地喝下了，蜜酒是做仆人极少尝到的东西。

茉莉在一旁看着玛姬开始打呵欠，眼皮垂下，然后躺在椅子上睡着了。茉莉迅速地换上玛姬的衣服，再将玛姬放到床上，用被单盖住，装作是她在睡觉的样子。茉莉戴上玛姬的头套，隐住她银色的头发，带着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出门去了。

她走得很快，免得自己中途害怕，改变主意，她并哼着一首轻快的曲子来增加自己的勇气。甚至连忽隐忽现的月亮都教她心惊胆战。

接近大石堆后，她的心跳得更加厉害了，她知道这种狂欢舞会中男女都有，而她打算躲在大石堆后观看。

狂欢者点燃的烽火远远地照亮了天空，他们的谈笑声传来。茉莉蹲在一个大石头后，震惊地发现那些狂欢的男女是赤裸的！而且他们根本不是在跳舞，而是在交媾！

茉莉避开视线，然后她发现德伊石堆旁边聚集了另外一群人，他们穿着黑袍，其中一个妇人的怀里似乎抱着个婴儿。他们走向一个祭坛般的大石块，妇人将繦褓举高至空中，然后放在大石块上。一名男人抽出刀子，插进婴儿身上。

茉莉站起来大声尖叫：“不！”她离开大石头，大步奔向石坛。

黑鹰在一天之内赶完了由柏克莱到坎伯的三十哩路，他原希望可以在天黑前到达沙理伯利，但他没有将卡克斯山丘计算在内。最后他只好在石罕宿营，他估计由这儿到威廉的城堡只剩十哩路左右。

黑鹰按例巡视了他的营区，却注意到他的骑士似乎有些不安。他厉声问：“怎么了？”

被问到的骑士回答：“有一些人害怕住在石罕附近。”

另一名骑士附和。“是的，大人，那儿非常地特殊，有许多古代的精灵作祟。”

黑鹰仰天大笑。“上帝，什么时候起诺曼第的骑士变得迷信起来了？”

第一名骑士回答：“害怕的不是骑士，大人，而是一般的士兵，他们有些人来自这附近，而他们一直对大石碓有所畏惧。”

“一派鬼话！我们离那儿还远得很；再说，这儿是个绝佳的露营地点，地势空旷，又近河流，叫他们停止那些鬼话，收集木柴生火。”他咧嘴笑道。“火焰可以赶走恶灵。”

夜渐渐地深沉了，大部分的士兵都熟睡了，然而马匹似乎很不安似地，偶尔会跺蹄低嘶，黑鹰想着是不是大石堆的幽灵在作祟。但随即轻苛自己这个念头，但他发现他实在睡不着，遂信步走了出来。

风里飘来淡淡的笑声，黑鹰好奇心起，上了他的黑马“雷电”，骑向歌声的来源。

黑鹰所见的景象令他反感至极，他一向厌恶过度的纵欲。当他攻打下一个城池时，他绝对严禁他的士兵强暴妇女，否则一律处以死刑。黑鹰将自律看得很重，无法自律的人也就没有控制可言。而人们撕下了文明的外表后，剩下的就只有野蛮的兽性了。

他靠近后，看见一群穿长袍的人正四散逃开，大石头上留下了一个血淋淋的牺牲品。黑鹰没想到这种古老、野蛮的仪式竟然在大石堆重现。

茉莉像个复仇天使似地冲向祭坛。她看到那些黑衣人逃逸离开，但没有注意到另一个骑马人的接近。她颤抖地走到放牺牲品的大石上，抱起了那个繦褓，眸里盈满了泪水。然后她分辨出了毛毯内被牺牲的是一头初生的小羊，而不是婴儿，才稍稍释然了一些。但跟着在她心中升起的是强烈的恐惧。这些人是恶魔崇拜者，他们刚才奉上的牺牲品是为了要召唤出黑暗王子本人。

黑鹰也看见那头被杀的小羊，他的脸庞充满了狂怒，他闪电般地伸出手，残酷地抓住了茉莉的手腕，使得她痛呼出声。茉莉抬起头看见他，娇小的身躯恐惧地向后缩。是撒旦本人！她在她的水晶球里看过他的，

茉莉由头一直颤抖到脚趾，而且她的心口似乎恐惧得冻结了。为什么她执意不听她外婆的话，一个人跑到这个邪恶的地方来？现在撒旦逮着她了。茉莉急忙用手覆住眼睛，免得被恶魔摄去了灵魂。

黑鹰扳住她的肩膀，粗鲁地椅她。“邪恶的女孩！你就一点都不知道羞耻吗？我在和你讲话，看着我！”

“不，不！”她喊道。“如果我看了你的眼睛，你会偷走我的灵魂！”

“这是什么傻话？你们这些无知的村姑！”他抓住她的手，用力拉开。

茉莉直视进了威武的黑暗王子本人。他披着黑色天鹅绒披风，他的剑鞘上缀着血红的红宝石。他至少比一般人高了一个头颅，而且比他们都更健壮。他的脸庞是黝黑的古铜色，散发着撒旦式的魅力。他翡翠色的眸子里燃着一簇绿火。

黑鹰握紧她的手。发现它们柔软如丝，绿眸充满怀疑地眯起。

“这不是村姑的手！”他拉下茉莉的破旧的披风，仔细的打量着她。虽然她身穿仆人的粗布衣裳，他确切地知道她不是仆人。“你是个被宠坏了的无聊贵族夫人，穿菁你的仆人的服装来这儿找乐子！”

茉莉的喉咙收缩紧绷，一句恐惧的低咽逸出她喉间。恶魔一眼就看出她的身分了，而如果他发现了她是个白女巫，他一定会杀了她！

“拜托不要杀我。”她惧极地恳求道。

“我应该好好打你一顿，教你一些理智，”他威胁道。“你这个任性的丫头，半夜出来找刺激。我敢确定你的父母一定管教不了你！”

月亮破云而出，银色的月光洒在他们身上。黑鹰蓦地明白他抓住的事实上只是个小女孩，而且她正恐惧得全身颤抖。此外，这个女孩也不是他所预料的一个平凡、庸俗的贵族少女，而是美丽得超凡脱俗，并且有一张天使般的脸庞。明显地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种地方，而且她真的以为自己是遇到了恶魔本人。黑鹰决定顺着她的误解扮演下去，他打算好好地吓她一吓，教她以后再也不敢胡来。

他握紧她的手腕，不一让她逃走。“你为什么来这里？”他问道。

女孩猛力地吞咽。她的心脏狂跳，而且喉咙紧缩得说不出话来。“我……好奇。”她勉强答道。

他的眸子闪着好笑的神采，指责她道：“不，你是来裸体跳舞的。”

“不，不！”她否认，猛力地摇头。

黑鹰逗她的兴致愈来愈高了。“你是来找男人的，找爱人。”

她更加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只一迳地摇头。

“这下可好，你找到一个男人了……你找到了我。”

茉莉想起她听到的，有关撒旦怎样蹂躏少女的可怕故事。“不要夺走我的贞操，求你！”她呜咽道。

黑鹰撤了撇唇。“然而今晚你偷溜出来时不就是这么打算的？来到这儿，却不好好玩玩，不是太可惜了吗？”

“玩？”她惊恐地道。

“承认吧！”他笑道。“果不是我逮到了你，你早就脱下衣服，赤裸地跟着他们一起跳舞。”他说道，手指熟练地解开她领口处的钮扣。“现在就为我跳舞吧！”他说道，拉低衣服，裸露出她赤裸的肩膀。

茉莉清楚地察觉到这个男性对女性的控制力量，他的碰触强而有力，而且充满说服性。

“你没办法诱惑我的，恶魔！”茉莉突然间大喊，她在他的力量下眩惑了，但她知道必需把持住自己，不然她就完了。她知道如果她昏了过去，他一定会夺走她的贞操，而被撒旦强暴比死还可怕！“强暴！”她粗嘎的喊道。

他再次大笑。“强暴？你知道这两个古老的定义是指暴烈的喜悦吗？”

茉莉痛苦地闭上了眼睛Ｚ鹰不禁同情起这个少女了。

“好吧！不过当一个漂亮的女孩被恶魔逮到时，她必须付出一些代价才能脱身。你拒绝付出你的生命，也拒绝付出你的贞操，那你究竟打算付什么？”

她没有钱，也没有戴珠宝，茉莉绞尽脑汁想着她可以给的。

“有了……你可以赤裸地跳舞，”他说道，看见茉莉愤怒的表情，咯咯轻笑。“或者你可以付出一个吻……随你选择。”

“一个……吻。”她很快地说道，只要能够打发他，她愿意付这个代价。

黑鹰慵懒地微笑，而这个笑容似乎教她的心跳停止。他伸手向她，而茉莉直觉地知道经过这一个吻后，她将完全不同了。

茉莉从没有被吻过，而他的吻是温暖、充满说服力的，诱使她失去控制、思考，及所有的意志，然而黑鹰更加受到震撼。他可以分辨得出这个女孩从没有被吻过，而她的唇甜美如蜂蜜。她的香气盈满了他的感官，令他觉得要醉溺于其中。而在这一刻，他亦知道了处女的吻是多么地值得珍藏。

他的声音因为她在他体内唤起的奇异保护欲而变得粗嘎。“离开这个地方吧！改正你邪恶的生活方式。”他说道，放开了她的肩膀。

茉莉在胸前画了个十字架，逃离他，奔向树林中她系小马的地方。这一刻“雷电”高嘶，黑鹰挫折地诅咒一声，但不得不回过头来照料他的马匹。

次日清晨，艾琳注意到了茉莉似乎特别地沮丧，然后她们正在收集药草时，一名沙理伯利城堡的信差来到。

一如以往地，他带来了一车给温瓦邑的补给！但他同时也带来了个大消息。威廉由威尔斯回来了，因为理查王在诺曼第受到了重伤。

艾琳了解地点头。“原来如此，”她说道。“一切开始了。”

茉莉娇小的身躯颤抖。她知道今晚她外婆会施法预知未来。通常茉莉非常喜爱魔法的仪式，但自从接连两次见到她的恶魔后——一次在水晶球中，一次则是他真实的本人——茉莉不禁有所畏惧起来。

夜幕降临了大地，茉莉及艾琳走上塔楼的房间，艾琳说：“今晚由我来施法，孩子。但记住，如果我陷入了失神状态，一定要记下我在失神中说出的每一句话。那些话非常重要，我会稍后再解释。”她们电亮蜡烛，艾琳披上镂银线的黑袍走入蜡烛圈中，施行了同样的仪式。她压碎药草，召唤精灵，然后水晶球上开始出现各种影象。艾琳专注凝视着水晶球，一会儿便陷入了失神状态，只听得她急切的喃喃低语。

“动物……狮子……三头金狮，及一头戴王冠的幼狮……一头黑色大公牛……三头狮子四散而逃，但大公牛踩死了第一只……然后第二只，杀死了它……第三只也死了！现在一头猪，不，是一头大熊，抓起幼狮……拖进黑暗的洞里……熊捡起了掉落的王冠……公牛过来要践踏大熊，但它游过水面，逃走了。公牛潜入水中……等待未来。现在来了另一只虎，它虎视耽耽、隔水窥伺，但大熊太软弱，并太好虚荣了，他只知道守着宝物……而不是王冠所代表的力量。逝去了……一切再也看不到了。”

艾琳颤抖地张开眼睛，然后问她的外孙女：“你记下一切了？”

茉莉点头。

第二天早上艾琳开始解梦。

“理查王的盾上绘着三头金狮，黑公牛则是死神的代表。国王已经死了，只是消息还没有传到英格兰。幼狮代表王侄亚瑟，将幼狮拖进黑暗的洞内，并夺走王冠的大熊一定是指国王的幼弟约翰。大熊必须杀死幼狮，才能获得王位。”

“外婆，你在说约翰会谋杀亚瑟！但你没有看到大熊杀死幼狮！”

“你说得对，我没有。幼狮的消失会成为一个谜团，谣言会四起，并过了许久后才敢有人指责约翰杀侄的罪名。”艾琳深吸了口气。“虎是法王菲立，他会虎视此耽地窥伺英国，约翰会回到英国为王。但他太过软弱釜，最后会引来法王的侵略。”

茉莉无法接受她的外婆所描述的约翰。毕竟，约翰是她半个叔叔，而且他就将成为下一任的英国国王。“他真的有那么邪恶吗？”茉莉低语道。

艾琳大笑。“天真的茉莉！哪一个国王不邪恶的？在高位的人都是踩着别人的鲜血上去的！想想你的曾祖征服者威廉大帝，或是勇猛的狮心王理查？他们哪一个的剑上不是染满了鲜血？而且不只是敌人的血；你看过亨利二世和他的儿子之间的斗争吧？政治就是这样子的，孩子！”

茉莉视而不见地望着窗外百花怒放的花园。“我会进宫吗？”她低语，进入宫廷一直是茉莉最大的心愿。

艾琳看着她的外孙女许久，最后说道：“我想你或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