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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永独自一人在屋内徘徊,举棋不定,他脑子一片混乱,想的念的都是若筠。凌晨时分,他终于按捺不住了,眼见守卫的宫人稍显松懈,他蹑手蹑脚地打开那个多日未曾开启的小窗,敏捷地从窗口一跃而下,眼见四下无人,飞一般地往宫门外跑去。至午门门口,侍卫见他孤身一人,小心翼翼地问道:“淳王爷,您这是……”
敬永一挥手,道:“父皇未废我的皇子身份,难不成我出宫还要你一介侍卫来盘问吗?”
侍卫闻言,便不便再吱声。
驿站内,面容清瘦憔悴的若筠无助地坐在桌前,小凤站在一旁候着,桌上是几味丰盛的菜肴,明显已冷却。小凤不无忧虑地道:“小姐,您好歹吃点东西吧,身子饿坏了可不好了。”
“我吃不下,你吃吧。”
“小姐,您天天这样不吃不喝的,人都熬瘦了,多少还是吃点吧。”
“八皇子……他是不会再来了……他怕是早已忘了我了,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留在金府,好歹还有父母疼惜……”
“八皇子,许是刚立了功,陛下想要犒劳他一番也尤未可知啊。”
“犒劳?这都犒劳这么多天了,还没完?”若筠叹了口气,“这皇家之人果真是如此的薄情寡义啊!我不出来非要拉我出来,把我拉出来却又将我晾在这儿不闻不问,毫无音讯……”
“小姐……”
“怪不得人家都说皇室进不得啊,想我无父无母,无依无靠,养父收留了我,只因他并非皇亲国戚,真遇到了皇亲国戚,才知我竟是如此的不堪与卑微,在他眼里,我真的什么都不是,看来,我要老死在这里了,倒是连累了你,陪我埋葬在这里……”她有些说不下去,泪流满面。
“小姐,我没事,您就看在老爷和夫人的面上,好歹吃点吧,不要让远在千里之外的二老担心……”
“是呀,除了你,我至亲至爱的人远在千里之外,在这里我举目无亲,这大周朝人人称赞的八皇子竟是如此的薄情寡义,而我,却还在这里傻傻地等……难道是我真的错了吗?”
正说着,门“吱呀”一声开了,就在开门的一刹那,若筠惊呆了,来人并非别人,竟是自己多日来心心念念的敬永!她眼眶早已湿润,只见敬永一脸的憔悴,连脸颊都凹陷了下去,眼神也是那么惹人心疼,二人就这样面对面僵持着,还是小凤打破沉默:“八皇子!真的是您!小姐等得人都瘦了!”
敬永闻言一惊,脸上无比心痛,随即却是一阵欣喜:“若筠,我终于见到你了!”说着,他不由分说便搂紧了若筠。
若筠已是痛哭流涕,哽咽着道:“八皇子,奴婢等得你好苦……”
眼见如此,小凤识趣地退了出去。
“我知道……”敬永呢喃,“不过,我说过不许你自称奴婢……”
“不!”敬永怀里的若筠斩钉截铁地道,“你是皇子,我为布衣,尊卑有序,不可乱了规矩。”说到规矩,若筠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迅速从敬永怀中抽身,红着脸,呆立一旁,纹丝不动。
敬永穷追不舍,越发抱紧了她:“若筠,你知道吗?此番我从江南回京,父皇封了我为淳郡王,不日便将行封王典礼……”
若筠破涕为笑:“这很好啊!”她说着,极为谦卑地半跪道,“奴婢恭喜淳郡王,参见淳郡王!”
敬永心疼地扶起她,道:“还有件事要告诉你。”
若筠抬头,期待地看着他,敬永颇为严肃地道:“我已向父皇奏请,废了我的郡王之位,废了我的皇子之名,如此,便能与你在一起了……”
“什么?!”若筠大惊,嗓音都提高了八度,“你是陛下的皇子,好不容易封了郡王,怎可请求被废呢?!”
敬永双眼定定地看着若筠道:“莫非,你是看中了我的皇子身份才答应和我在一起的?”
闻得此言,若筠气急败坏地推开他,道:“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吗?从一开始我并不看重你的身份,而是你的豁达大度和不卑不亢,你再这样误会我,我就……”
若筠没再说下去,因为她被敬永的手指堵住了嘴唇,敬永道:“我因此番巡视江南旱情有功,被父皇封为淳郡王,却也同时把皇后娘娘的侄女指给了我……”
若筠闻言不禁有些醋意,她吃力地不让眼中的泪水落下来:“皇后娘娘的侄女,自然是艳冠群芳的,淳郡王好福气啊!”
“这话便是不自在了。你吃醋啦?”敬永打趣道。
“哪有?”若筠一脸的娇嗔。
“我拒绝了父皇的指婚,只求父皇能把你指给我……”
若筠深知自己的身份,她不无遗憾地道:“陛下再如何指婚,也断不会把我指给你,因为我并非出身望族,乃是一介平民……”
“我不管,我也坚信,只要我坚持,我努力,父皇就一定会答应的!于是,隔了三天,我再去求了父皇。”
“那然后呢?”若筠虽然明白自己的身份,但她很想知道结果,甚至希望奇迹能发生。
“然后,父皇把我训斥了一通,不答应我。”
虽然在意料之中,但若筠还是有些失望,正沉思着,敬永又开口了:“所以,我决定了,放弃我的皇子身份,与你一起浪迹天涯,我就不信,天下之大,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可是,如此一来,岂非太过冒险?!”
“冒险?冒何险?”敬永颇为不解,“我若将你晾在这儿,自顾自在宫里做我的淳郡王,娶皇后的侄女,那才叫冒险!你不知道,皇后的侄女有多难缠!”他说着,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筠这下倒要为素未谋面的皇后侄女抱不平了:“皇后娘娘的娘家自然是显赫的,侄女好歹也是大家闺秀,骄纵些也是正常的,日后想必会好的。”
“你怎么倒护着她?我总觉得,你是最好的,没有人能比得上你。现在我就要一句话,你愿不愿意今生今世跟我在一起?”
若筠的脸红了:“王爷惯爱取笑奴婢。”
“这么说是愿意咯?”敬永高兴地欢呼雀跃,一扫连日来的阴霾,他又仿佛闪过一丝隐忧:“只是,要你跟着一起受苦了,不能入宫享受荣华富贵了。如若父皇允许,那该有多好!不过你放心,我给不了你在宫内的幸福生活,在宫外我一定加倍补给你!”
二人即刻收拾行囊,前往山高水长处寻找甜蜜的幸福生活。若筠并无半点失望和埋怨,而是在一路上与敬永相知相携,颇为默契。到了一处街市,敬永特意租了辆马车,因为他担心若筠受苦受累,于心不忍。
马车内,若筠的脸上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只有小凤在那唉声叹气:“小姐,我原以为八皇子来了,咱们的好日子也跟着来了,没想到是跟着受苦,不能进宫过皇家的日子也就罢了,还得过这种颠沛流离的日子!”
“小点声,没见到王爷的真情相告吗?他为了我甘愿放弃荣华富贵,作为一个皇子来说,还不够委屈吗?”
“可是,小姐,咱不能不防点儿吗!你就不担心他骗了我们吗?”
“哪儿的话?你看他的脸色,那样憔悴,定是在陛下面前受到了重斥才如此的,为了我而受陛下重斥,这本身就是在乎我的表现,且我们现在无依无靠的,又没有权势,他骗我们做什么呀?再者,就算把我们卖了,他作为一介皇子,还差那点钱?!”
小凤眨巴着眼睛,似懂非懂地道:“这倒也是。反正老爷和夫人说了,小姐到哪,我也跟到哪,万事以小姐为重,就是了。”
若筠听着,笑而不语。
很快,三人来到了一处破旧的茅屋外,此茅屋,不禁让若筠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寄养在叔叔家的情景,那时经常吃不饱,穿不暖,叔叔待她自是没话说,婶婶对她其实也还不错,毕竟养了她七年啊!只是在当年闹饥荒时因为家里实在是没米下锅了,而叔叔又把仅有的饭给若筠吃,婶婶才发火的,其他时候婶婶待她还是不错的。想到这里,她不禁觉得内疚,当初要不是她哭着跑出去,叔叔也不会死,婶婶也不会如此记恨于她。
“若筠,在想什么呢?”敬永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没什么,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情。”
“没事儿,都过去了。”敬永劝慰道。他说着,转过脸对小凤道,“小凤姑娘,你且去屋里收拾一下,晚上你和小姐睡里面。”
“啊?让我们小姐睡茅屋啊?王爷,你说会让小姐过上幸福的生活,怎的今日就睡茅屋啊?”
“不瞒你说,我昨日向父皇求情时,被父皇禁足,我是逃出来的,为了躲避不必要的嫌疑,暂时只能如此了,待风波过去后,我会再想办法的,你们放心。”
“啊?”若筠恍然大悟,“你得罪了陛下啊?万一他派人来追杀怎么办?”
“不会,父皇是有情有义之人,断不会追杀自己的亲儿子,只是眼下他在气头上,顶多来搜查我的下落。”
“那万一要是搜到了怎么办?我们会不会被杀头啊?”小凤眼中满是恐惧。
“不会的,父皇决不会滥杀无辜。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只是眼下已是夕阳西下,该收拾一二了。”
“是,王爷。”小凤应声入内。
“那……王爷,晚上你怎么办?”
“这不有马车吗?没事。”
“可你脸色这么难看,万一有何闪失,奴婢承担不起这个责任哪!”
“我还年轻,不碍事,倒是你,这些日子担惊受怕的,小凤收拾好了,就赶紧歇息吧,只是要委屈你了。”
若筠红着脸,欲言又止。敬永看见,想问却又不知从何问起,只想着:“若筠,委屈你了!让你睡茅屋,我睡马车,实在是马车不安全,我在外面可以随时保护你们,且如此分开而居,至少还能保你女儿家清白!”如此想着,他重重叹了口气,他其实还是希望父皇能接受他和若筠的感情,让他们少受点苦,实在不行,他再想办法,总之不能委屈了他心爱的若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