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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沉,意栖见四爷房里依旧烛火通明。主子的老毛病又犯了,一遇到事儿就整宿整宿睡不着。可怜了那头白发哟!
放心不下他,意栖进房劝了两句:“四爷,您就放宽心,什么事睡一觉起来再说。您也学学三爷,天塌下来仍当被子盖,睡得香甜着呢!”
“你总喜欢拿我和老三做比较,我们明明就是全然不同的两种人。”宜驭正在侍弄着房里的那两盆兰草,竹剪子修掉枯掉的叶子,可兰草看上去还是萎靡不振的样子。
他很喜欢兰草的风雅,房里养了十来盆,他用心地浇灌、修剪,一心期待着兰花盛开的那一天。可等了好几个春秋,十来盆兰草枯的枯、死的死,就剩下这两盆眼见着也活不成了。
“意栖,陪我说说话,好吗?”
他十一岁时,爹娘双亡,大哥忙着撑起家业,二哥心性冷淡,老三又与他极不对盘,唯有小叔疼他爱他却还是抽不出空陪他。
他是孤单太久了。
“八年前,小叔把你领进府,你就跟着我。那时候我和老三一同读书,身边也没个玩伴,你名义上是我的书童,我却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可不知道为什么,你总是喜欢跟老三在一起,对我却总是冷冰冰的。”
今夜是用来算旧账的吗?意栖哈出的气在阴冷的夜里化成一团薄雾,“我跟三爷有断袖分桃之说——大家不都这么传嘛!”
摇摇头,宜驭觉得真相不是这样,“你恨我……也不对,你好像讨厌我,从你第一眼见我时便给我这样的感觉。”
“你是爷,是我的主子,我哪敢讨厌你?”他头上的白发在烛光中跳跃,意栖记得他明明跟自己一般大的,“别想了,早点歇着吧!”
意栖还是不愿与他交心,宜驭不再强求,冲他挥了挥手,“你先去吧!我再修修这两盆兰草。”
都一连死了十多盆了,他还不死心。意栖夺下那两盆兰草,清楚明白地告诉他,“安北城寒冷的时日太多,兰草在这里是养不活的。”
“我想看到洁白的兰花。”
他的坚持在意栖看来是种没道理的固执,四下里看了看,他丢下兰草抱出窗棂下吐着蕾儿的水仙,“为什么一定要养兰草呢?同样是细长的绿叶,水仙却能在严寒的日子里开出香甜的白花。”
意栖走了,留下宜驭望着水仙发呆,满屋子里都沁着水仙香甜的气息。它已开了许久,他却刚刚留意到它的存在。
是该换个心情看待周遭的一切了——娶个媳妇回来或许也没什么不好。
如宜寞所料,来日宜驭便应下了这门亲事。这下可好,乜家两个爷们同时娶亲,府上顿时热闹起来。
那答儿身为满人,不懂中原的礼仪风俗,一大清早梓爷就带着老妈子去了客栈,要她们借着这几天空闲的时候教那答儿一些行事细节,也顺道跟她熟悉一下。
“我是乜梓,是那四兄弟的小叔,过几天你就嫁进门了,也可以跟着他们叫我‘小叔’。”
“小叔是什么?”那答儿在来中原之前也略了解了这边的称谓习惯,“是夫君的弟弟吗?”
“啊?”这辈分可就差多了,梓爷忍着笑同她解释,“不是丈夫的弟弟,而是你丈夫父亲的弟弟。”那答儿呼了口气,叹道:“这里的辈分真乱。”
是她把他给搞乱了吧!梓爷识趣地换个简单点的话题跟她聊聊:“那答儿,我想问你几句话——那天你被掳上山,见到仇天命了吗?”
那答儿点点头。
“他长什么样?”
她又摇摇头。
这可把梓爷弄糊涂了,“你不是见到他了吗?”
“他蒙着面,我没看清楚。”
“那他和二爷之间都说了些什么?”梓爷急切地追问。
“那个人恨乜家的人,还说要杀了他,他的刀都砍下去了,好在一头熊冲了出来,他……活了。”这已经是那答儿掌握的汉语所能表达得最完整的意思了,话虽听着古怪,大意梓爷已听懂了。“小叔,你在……怀……怀疑什么?”她不笨,看得出他脸上复杂的神色。
他却显然不愿对她这个“外人”再多说些什么,“没什么,你好好歇着,成亲那天会累坏的。”
安顿好这头,梓爷又领了绣娘来给两位新郎官做衣裳,宜幸只能在旁边干瞪眼——自然是没有他的份。
仔细点算着成亲要用的物件,忙得一头大汗的梓爷又掉过头来叮嘱两位新郎官,尤其是宜驭。“你虽年纪尚轻,可成了亲就该成熟稳重些了。你娶的又不是一般人家的姑娘,凡事多忍耐,有什么不痛快的地方就跟小叔说。”
“小叔,你放心,我不会跟那答儿计较的。”他真正想说的是,跟个蛮婆子有什么可计较的。
梓爷仍不放心地劝慰着:“小叔也知道,这门亲事对你而言太突然了,但小叔相信只要你用心跟那答儿相处,这会是一段美满的姻缘。”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宜幸在旁边看不下去了,“小叔,你搞得像亲爹嫁女儿似的,你瞧你说的,连意栖都听不下去了。”
梓爷撇过头,果然发现意栖神色不善。清瘦的脸上挂着几分酸意,连眼底的光都是冷的。
宜幸还偏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捣捣身旁的意栖,他又朝老四呶了呶嘴,“主子成亲,你怎么不高兴?莫不是你希望主子永远不成亲,跟你成双成对吧?还是,你害怕这初来乍到的四夫人会虐待你?这个好办,你干脆过来伺候我得了,反正我一时半会绝不娶妻。”
他不提还好,一提宜驭就来气,“意栖他是伺候我的,可还不是成天跟在你后头?外头的下人都以为他是你的书童呢!”
“我对什么都感兴趣,就是对书提不起感情来。书童——还是免了吧!我少个玩伴,意栖你过来当我的玩伴吧!我喝酒,你弹琴给我当佐料。有空再陪我下下棋,逛逛醉春楼,寻寻古玩,日子过得多惬意。”
与之相比,宜驭可是半点也惬意不起来。
真是同为兄弟不同命哪!
外头爷们间调笑不断,里头藉卉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梓爷跟宜寞商量后决定,让她自宜寞的院子出嫁,嫁进宜世的屋内,宜寞这头就算是她的娘家了。
这几日,宜寞的院子里住了藉卉、兮时和玲珑,还有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古怪。加之不时地有绣娘、喜娘进进出出,为新娘子准备出嫁的物件,这院子一改往日清冷的局面,异常喧嚣。
好不容易逮到清闲,宜寞支走了下人,将一个紫檀小匣子递到了藉卉面前。
“你伺候我这么些年,临出阁我也没什么东西好送的,这个给你,全当是我贺你成亲之喜吧!”
“二爷,您这是……”她握着小匣子不知说什么才好。
他压根不要她那些感激的话,相依为命这么些年,他们彼此的真性情唯有对方心里透彻,再说那些虚情假意的词,听着都别扭。
藉卉留意到匣子上了锁,钥匙他并没有一并给她,这份礼于他们之间仍旧是个秘密。
“二爷,有句话,我不知当说不当说。”
“这些年你跟着我,不当说的话,你一句也不曾说过。”
那她就说了:“你……可以放下过往的一切吗?”
他静默了良久,到底还是摇了摇头。
这全在藉卉的意料之中,“所以……一切照旧?”
“一切照旧。”
那么他们之间便再没什么可说的了。
“三天后,我就是你大嫂了。”所以,他们该遵循叔嫂间该有的距离。
宜寞识趣地退出房去,让藉卉可以试穿她的凤冠霞帔。穿过长廊,他远远地就看见天井里躺着一大块“花布”,那花布的旁边还有头大白熊努力地用它肥厚的熊掌一下下拍着地上可怜的蚂蚁。
他慢慢地走上前,横躺在地上的“花布”连眼都没睁就开了口:“怎么样?东西送出去还没落个好吧!”
他们之间的默契来得可真快。
“我不知道别人怎么表达感情,我爱一个人会成全她最完整的幸福,即使……即使是用最残忍的手段。”说这话的时候,他眼神中的狠劲可真不像平日里乜二爷表现出的那般温文儒雅。
都说他是变色龙,人前温和,人后比这安北城还阴冷。兮时噘着小嘴,酸不啦叽地嘀咕着:“我是谁?神卜兮时,我比神仙还神,有什么我做不到的?用不着你那小匣子里的破玩意。”
如她所言,她可以拥有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宜寞也怀疑她是否还有想要达成的愿望,“你的愿望是什么?”
“要你永远不离开我。”
“你做到了。”五年前,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她的这个愿望就达成了,“我已经拿这一生同你做交换,你忘了吗?我二十五岁以后的命是你的。”
“这个愿望不同,我要你的心……永远离不开我。”
风掀起她五彩斑斓的裙,她如在花丛中——笑得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