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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狱。
她口干舌燥地挪动身体。
冰冷潮湿黑暗。她没想到,她历尽千辛万苦来到这里,等待着她的,却还是这陪伴她大半人生的东西。
在他下令将她处刑时,她应该就要彻底失望、彻底死心,但她没有。
她想,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她认识的他,不应该是这么狠心的人。就算她十恶不赦,竟妄想杀害公主;就算他不爱她,就算他只是在骗她,他也不应该忘记过去一起度过的那段日子——她照顾受伤的他的那段日子。
那绝不是她自作多情,她真的感受到了……那份感情,及他给她的希望。
所以她不能死。不管遭受多么严酷的逼供和折磨,她都不能死。她要活下来告诉他,亲口告诉他,让他仔细看清楚原本她不愿让他看到的相貌。
曾经她觉得,她配不上他,她太过污秽,所以不能让他见到她的脸,也不能告诉他她的名字。
但现在不一样了。认识他之后,她第一次有了想全心追求的柬西。曾经以为一辈子与之无缘的幸福,也像是近在眼前一样。
他一定会来的,只要她像以前一样在这里等他。这次她会乖乖地等,在他送她的戒指上刻下心愿,总有一天……
狭长黑暗的走道传来阵阵脚步声,让她的心情随之扬起。那不是狱卒的脚步声,也不是残暴将她关进来的兵士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在她面前,她满怀希望地抬起头来,却诧异地睁大眼。
「是你……」
一身薄纱,洁白无瑕的公主,像朵纯洁的百合花一样,亭亭玉立在她眼前。
公主好奇地看着这个想杀自己的女子。「我不认识你。」
她点头,不明白公主来这里的用意是什么。
她都已经要被处刑了,难道她还嫌不够,想亲自来动手吗?
「那么,你是为了什么想杀我?」她从没见过这女子,从小到大也未跟人结过怨。原本她想置之不理的,但是女人的直觉却告诉她这件事不单纯,所以她才会在大半夜,躲过众人耳目,偷偷潜进监牢,亲自来看看这个女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杀她。
为了什么?她该告诉她吗?她那么纯洁,一定很看不起用这种手段的她吧?也许……也许她很善良,善良到愿意帮她……她只想再见他一面——
「我,想见一个人。为了他,所以我才进入皇宫。」
公主正想接话,却见女子下意识地不停抚着手指。她好奇地再看一眼,却发现她模的是个戒指,即使在这昏暗中也被火光映照得无比耀眼的戒指。
那戒指,她看过。在她心爱的人手上,她曾看到过。
他说那是他母后给他的,他视之为珍宝。但在他失踪回来之后,那戒指就从他手上消失了。
她问过他,他说是在被敌军追杀时不小心弄丢了。
「你为了他,而想杀我?因为我是他的未婚妻?」
她惊讶的瞪大黑白分明的大眼。「你知道?那你可不可以帮我?我不会再破坏你们了,我知道他爱的人是你,但我只想再见到他一面。拜托你……告诉他,我在这里,我在这里等他……」
「那戒指,是他给你的?」公主微笑着问眼前狼狈的女子。
「是的……靠着它,我才有勇气走到这里……」她垂下头来,珍视那枚戒指,没注意到公主已开了锁,进入牢房。
「你想见他做什么?听完理由后,或许我可以带你出去。」
她像抓住了浮木般,紧抓着公主细白的手臂。「他和我有过承诺,那誓言,我想知道是否还存在!我想亲口告诉他……我对他……」
「你想亲口告诉他是吗?」公主悄悄地从怀中掏出一续水。「在这里受了这么多折磨,你一定口渴了吧?喝点水。」
她眼泛泪光地接下。「谢谢。」
一股清泉通过她的喉间,多日来口中的干渴得到纡解后,随之而来的却是热辣及剧烈的疼痛。
「啊……啊啊……」
「既然你要亲口告诉他的话,那我只好让你无法开口说话了。」
她不敢置信地抚着喉咙,忍着烧灼的剧痛,嘶声直到没有声音。
直到她痛到失去意识以前,映在她眼中的,都还是公主纯洁高贵的形影,以及她美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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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经理……那个……这是日英寄过来的喜帖。」小蔡硬着头皮将红色炸弹递了上去。
相较于小蔡僵硬的反应,巫楼涤不大在意似的开口:「放在桌上就好,我待会儿再处理。」
「是。」小蔡惴惴不安地离开办公室。总经理真的没问题吗?那喜帖,如果她没看错,分明就是……
办公室的门关上那一刻,巫楼涤勉强地继续装作若无其事。她压抑住心里的那份骚动,将心神完全投注在公事中,把这几天来她延迟的进度一口气补上。等她意识到时间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巫楼涤走出办公室,果然看到苦命的小蔡还在咬牙工作着,心里有一份歉意。
「对不起,我一时忘了时间。如果下次我再这样,你可以先走没关系,不用陪我一起加班。辛苦你了,回去吧。」
「是,总经理……」总经理的神色很正常啊……奇怪,难道是她搞错他们之间的关系了吗?可是就连外人都看得出来,总经理和那个人之间,总是有种特别的感觉啊……
「总经理,你没事吗?要不要我送你回家?」小蔡不放心地再问一次。
「不——」巫楼涤还未回答完,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替她接下话来。
「不用了,我刚好下班,我送小楼回去就好。」
是纪经理啊……纪经理是总经理的好朋友,应该没问题的。
小蔡露出笑颜。「纪经理辛苦了,那总经理就麻烦你了。我先走了,再见。」
纪宏晔点了点头,目送小蔡下楼后,没有回头地对巫楼涤说:「东西收好后,我在楼下等你。」
刚刚在见到他时她假装冷酷的面容瞬间垮下,再度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继续逃?面对?
她牙一咬,把东西整理好。手指触及始终未拆的喜帖的那一刻,她犹豫了下,还是将它放进皮包中,快步下楼。
宏晔的车早已停在大门口。她静下心神,打开车门。
她以为宏晔要对她说些什么,但他从头到尾都只是在开车,连正眼都没瞧过她一眼。
她也以为,宏晔在那次之后,应该就不会再来找她,他们的友谊就到此结束的。现在看来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是谁说女人心海底针的?对她来说,男人更让人难以理解。
车停在她家门口,当她正要走进去时,他开口了。
「我可以上去坐一下吗?」
她有点讶异。「当然可以。」
在两人走进那间小公寓时,有种熟悉的感觉又慢慢回来了,只不过好像缺少了什么似。她知道,是少了娜娜。
「我去弄点东西……嗯,我泡牛奶给你喝。」见他迟迟不开口,气氛又陷入沉默,于是她只好说些话来打破僵局。
话一出口,宏晔马上就讶异地开口:「你为什么要泡牛奶?」
她差点笑出来。原来宏晔还是这么单纯,这么简单就上勾。「因为泡咖啡或泡茶都会让你晚上睡不着觉,泡牛奶比较能帮你安定心神。」
他再度怀疑。「你不喝牛奶,所以娜娜从不买牛奶的,因此这里绝不会有牛奶或奶粉之类的。那,请问奶粉是从哪里来的?」
「人总是会变的。」她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不敢告诉他这是之前邑曦为她买的。
他不明白地抓乱了头发,愈来愈搞不懂她的善变。
她痛恨牛奶,现在却爱喝牛奶;她从不勉强自己改变和人相处的气氛,但刚刚就在他还在想要怎么开口时,她却破天荒地找了个话题来打破僵局;她以前从不会在意什么东西对自己或别人的身体好不好,但现在却为了怕他睡不着而要泡牛奶给他喝。
一个人怎么能在短时间之内改变这么多?
更该死的是,这改变大到让他觉得陌生的她,居然变得更吸引他……真他妈的见鬼了!
「你知道我来找你干什么吗?」他叹口气,决定不再多想,直接切入正题。
她摇头。
「你收到喜帖了吗?」他不意外地看到她惊讶的表情。
今天他在办公室里听到这八卦消息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小楼。他怕她会想不开,会做出什么傻事,或是又把自己封闭起来。
就因为放心不下,所以尽管他不停地骂自己是笨蛋、是孬种,但他还是傻傻的跑上十二楼等她。直到那时,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守护型」的……不管怎么样,只要她没事,他就心满意足了。真是悲哀。
「……我没拆。」她半天才吐出这句话。
「这样逃避不是办法,你逃避我也就算了,连这件事你都要逃避?」
「宏晔,对不起。」听他提起,她鼓起勇气向他说明一切。「对不起……你别打断我,先听我讲完。那天,还有之前……我都是一副完全没察觉到你的感情的样子,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只是因为我不想失去你,所以才假装不知道……
「我一直都很自私,一直都想将自己隐藏起来。但从现在开始,我希望对自己诚实,也能对身边的所有人诚实。请你原谅我。」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的表情,等着他的答复。
大半天后,她听见一声长气吁出,他苦笑着开口:「至少你还在乎我,因为重视我,所以才不想失去我。作为一个朋友,这就够了……」
多日来从没有过的轻松感,填满她的胸口。
她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宏晔,竟能够原谅像她这样自私的朋友。
「谢谢……」
他心中一阵苦涩。这么多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己和她这么的贴近,而不是隔着那层毛玻璃,隐隐约约看得到,却又无法碰触到。
「所以,你现在打算怎么办?那张红色炸弹你不用拆也该知道,王邑曦要和宫大小姐结婚了,你怎么办?」
「我不知道。」
「小楼!」他强将她偏过去的身子转回来。「他都已经做得这么明显了,完全不再见你,又一声不吭地丢了张喜帖给你,这样你还不懂吗?他根本不爱你!不要再等他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她知道,她又不是笨蛋,怎么会不知道这种情况所代表的意思是什么。但是,就因为他一直都没有出现,就因为她一直都没有见到他,所以她不愿相信。以前曾犯过的错误,她不想再犯。
所以,这次在没有见到他、没有听到他亲口告诉她的情况下,她绝不妄下定论。不论结果是好是坏,至少,她这次要没有遗憾。
「宏晔,你不懂。在没有听到他亲日对我说以前,我绝不放弃。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了,就算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我也要拿出勇气走下去。更何况,有你陪在我身边。」她坚定地说着,美丽的眼眸散放着光芒,几乎让他无法正视。
「小楼……」他还想说些什么劝她时,门钤突然响了起来。
「这么晚了会是谁……」巫楼涤志下心不安地去开门。
会是他吗?会是他吗?他来向她解释,或者是……
「嗨。」陌生却又有点熟悉的脸孔,让她愣了一下。
「好久不见,巫小姐。看到我这么惊讶吗?」来人看到反应不过来的她,起了逗弄的心情。
「小楼,是谁……」宏晔探头过来,也愣了一下。「王邑……朝!」他怎么会来这里?
「你……有口信带给我吗?还是,只是单纯受王膺狄之托,来确定我和王邑曦已无任何关系?」巫楼涤开了口,全是公事公办的口气。
「巫小姐,现在是私人时间,你大可不必像在上班时那样气势凌人,我又不会吃了你。」不过他也不由得佩服,他可是特地挑了喜帖到达的当天深夜前来,就是看准这种时候的访客应该会让对方乱了心神,但她却完全不受影响,还很理智地想到他究竟站在哪一方的可能性,实在是不简单。
「我就废话少说。我来这里的目的,和我们家老爷子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和邑曦虽然是堂兄弟,但他就像是我亲弟弟一样。」
「所以,你是有口信要带给我?」她的语气略显急切,期待对方能给她一个安心的答案。
「抱歉,你又猜错了。我刚刚在门外不小心听到了一些话……你说,你想听他亲口说?」
「……是的。」
「那就恭喜你们两位心意相通了。」王邑朝微笑,向她伸出手。
「我来,并不是当信差,而是来引领你前进的带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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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狱。
王邑朝是这么说的。
纪宏晔抚着疼痛的额头,小心翼翼地跟着前方的一男一女,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会牵扯上这种麻烦。
带路人?哼,王邑朝说得很好听也很简单,结果是,他话根本还没讲完!王邑曦现在被囚禁在戒备森严的王宅宫殿中,据说还得突破重重警卫的包围。光凭他们三个人哪办得到啊?又不是在演什么动作片。
但他还是来了。没办法,因为小楼坚决要来,为了怕小楼自己一个人会有什么危险,于是他也就不放心的跟来了。
一行人停在王家别墅前,静默了许久。
「……喂,带路的,」纪宏晔打破沉默,一派悠闲地像是在等着看笑话。「地方是到了,但我们要怎么进去?」
「走大门?」巫楼涤不抱希望的随口问问。
「……不好意思,因为我之前曾有一次帮邑曦逃狱的不良纪录,所以现在被王老爷子列为拒绝往来户,大门应该行不通。」王邑朝耸肩。
「那你之前说什么大话啊?!」纪宏晔受不了地想往回走。
「但是……就如大家所知,城堡里总是有条密道什么的。」一句话扯住纪宏晔的脚步。
拜托!这里又不是真的城堡。「那你还呆站在这儿干嘛?不知道时间很宝贵吗?」
「这话请你见到邑曦时再告诉他。」他的时间也很宝贵啊。要不是为了邑曦,打死他也不会蹚这种浑水!
「两位吵完了吗?吵完了麻烦告诉我密道在哪,两位就请自便,不打扰了。」巫楼涤冷冷地开口,瞬间将紧绷的气氛拉回来。
「我想……应该是这里。」王邑朝走到距别墅不远处的小树林旁,从草丛中找到一个老旧、通往地底下的入口。「我和邑曦小时候有阵子常到这里面来玩,但是这里的通道很多,我也没有把握哪条路会通到哪里。如何?要打道回府的话现在还来得及喔。」
纪宏晔皱着眉弯身察看。这里真的是古堡吗?连密道都这么古老又黑暗,活像是走进去就一辈子别想出来一样……
正在犹豫,巫楼涤却已拉开铁栏,迳自走了进去。
王邑朝露出笑,也跟着进去,只剩纪宏晔一个人傻眼地站在外面。
小楼……会不会大勇敢了一点啊……呜呜。
「等等我啊!」
手忙脚乱追进去的纪宏晔,并没有发现藏身在树旁的一个身影,也跟着闪身进了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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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无暇思考,只能不断地走下去。
她知道王邑朝其实也不大清楚路线,所以她只能凭着感觉继续向前进。毕竟,她前世曾是女巫,她相信自己有这份能力可以找到正确的路线的。
这时,她的戒指奇迹似的在这暗不见底的通道中缓缓绽放出了光芒,像是在引导她一般,也让其它的人不致和她走散。
「总有一天,一定会在一起的……」
她紧握着戒指,重新燃起希望的向前走去。
「好像……往这里可以直接到邑曦的房间。」王邑朝指着左边的那条路告诉她。
「不,是右边。」她很肯定地否决他的方向。
「你怎么知道?」王邑朝疑惑地看向她。
她却只是给他一个神秘的笑容。「我们就快到了。」
尽头。她轻轻推了一下活动门,透进室内的月光,让她看清了四周的环境,也看清房里数夜未眠的人。
「我来了。」
他听见声音,以为是错觉。猛然回过头,却发现他朝思暮想的夜之精灵,就像变魔法一样,翩然降临到他的房间。
「楼……涤?」他冲上前去,紧抱住她。
好久好久……像是相隔了一辈子,像是他们又再失去彼此一次,不知经过几度的轮?才能再见面。
他的反应让她心底燃起强烈的希望,他的怀抱中传来她所熟悉的体温……快要让她喘不过气来。他像是终于得到珍贵的宝物般,舍不得放手地紧拥住她,几乎将她嵌入他的身体中。
她不会看错的,这一次绝不会看错。藏在他眼中的,是浓烈而炽热的情感。
「我来,是要听你亲口说出你的选择。」她推开他,直视他的双眼。
「选择?」他也看进她墨黑的双眸中,淡笑。「不管是哪一次,打从我把戒指交到你手中的那天起,我的选择就不曾变过。这一次,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会伤害多少人,我所要给你的,绝不只是那个誓言,还有我亏欠你许久的,幸福。」
她笑了,笑得美丽又温柔,将自己全心全意交给了他,让自己重回那怀抱中,汲取那睽违已久的温暖。
看着沐浴在月光下两人相拥着,宏晔也微微笑了。
他的心早已分成了两半,一半衷心为小楼的幸福而感到欣慰,另一半则像被刀慢慢划开般的痛。纵使他从没离开过她身边,但是,最后能走进她心里的,仍然不是他……
「要缠绵也请等我们出去后再说。邑曦,如果你没有什么还得待在这里的理由的话,那我们恐怕必须赶快离开这里。」不识相的电灯泡王邑朝开口打断久别重逢、也终于确定彼此心意的恋人。
「你从密道进来的?」王邑曦笑着,没想到他还记得小时候玩的小游戏。
「差点迷路,幸亏有巫小姐爱的力量,我们才能找到这里。」他死性不改的再度取笑巫楼涤,却自讨没趣地发现她好像除了对邑曦外,对谁都摆了张臭脸。「快走吧,我可不想被老爷子发现我又来帮你的忙。」
「不好意思。」王邑曦紧锁的房门却在此刻打开,让所有的人吓了一跳。
宫雪江纤细的身影站在门边。「邑朝,你该一见到他就把他带走的,而不是放任他们两个在这里情话绵绵。」
「官小姐,这次你又想采取什么卑劣的手段了?」巫楼涤突然开口。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今天你别想把邑曦从这里带出去。」宫雪江关上房门,让自己面对他们。
王邑朝有点讶异。「雪江,凭你一个,你想怎么阻止我们?」
王邑曦深深地看着她。「雪江,你该明白,就算你硬把我留在这里,你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我无法给你,我早说过了的。」
宫雪江冷笑了下,没回答王邑曦的话。「谁说我只有一个人的?」
「你是什么意……」巫楼涤赫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之中竟少了一个人。「宏晔呢?」
「纪……」王邑朝正想回过头去,后脑却遭一记重击,应声倒地。
「邑朝!」王邑曦想冲过去,被巫楼涤一把拉住。
黑暗中,一个男人从阴影中走出来,暴露在月光之下。王邑曦睁大双眼,不敢相信宫雪江居然找了这个人回来。
「叔叔……」
王相锡,当年设计他父亲车祸的人,他的叔叔,他父亲的亲弟弟。
「官小姐,谢谢你。」王相锡扬着笑,很满意地向宫雪江道谢。
「不客气。」宫雪江眼里没半分笑意。「希望这能帮助你赢得吴钰婷的心。」
「叔叔,我母亲疯了,你就算杀了我她也不会变正常,更不会和你在一起。」王邑曦很冷静的面对这个曾经派人刺杀他多次的男人。
「我去找过钰婷了,」王相锡顿了下,笑看他意外的表情。「就在你去找她的那天。我知道她还记挂着你,就和我以前以为的一样,只要有你的存在,她就不可能会接受我,因为你太像大哥了。除掉大哥还不够,最重要的还是要解决掉她和大哥的结晶。」
他一步一步逼近他。「这些年来,我想尽各种方法解决掉你。三个月前你胸口的那个重创,我以为我终于能够安心。没想到我满心欢喜的回来,看到的却是活蹦乱跳、跑来骚扰钰婷的你。」他咬牙切齿,「你不知道那时我有多生气。不过呢……幸好你的未婚妻宫小姐找到了我,让我终于有了这个机会。」
他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伸了出来,握着一把黑色手枪,笑道:「让你多活了这么多年,你真应该好好感谢我儿子。王老头把他教得很好,他几乎把你当亲弟弟一样在疼。不过,结束了。你就去陪陪大哥吧。」
「不!」巫楼涤惊恐地挡在王邑曦面前,枪声响起。
即时清醒过来的王邑朝将王相锡扑倒,但枪声却从另一侧传来,准确地穿透王邑曦的身体,他不敢相信地回头。
雪江。
硝烟仍在枪口环绕,她颤抖的放下枪,眼里却是异常的坚定。
「邑曦……我无法忍受……即使无法得到,我也无法忍受你不在我身边。与其如此,还不如……我要她,和我忍受同样的痛苦,所以你一定得死……」
他椅着身躯,走向青梅竹马的她。
血如泉涌般浸湿他的衣服,汨汨流至地上。一个踉跄,跌在她的脚边。
「邑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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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个钟头过去了,她一直坐在那里,未曾合眼。
王邑朝从走廊的那头急切地向她走来。「怎么样了?邑曦从手术房出来了吗?」
巫楼涤摇摇头,努力不让自己的害怕显露出来。「宏晔……怎么样了?」
「他应该没什么大碍,只是被我父亲打昏而已。可能有点脑震荡,所以这几天都要住院观察。老爷子也病倒了,他听到邑曦中枪后,心脏病发,现在在加护病房。」他苦笑。「好巧,一时之间大家都挤进这家医院里了。」
「宫雪江没有。」她语气冰冷地吐出。
「但也没好到哪里去。她和我父亲一起,都在牢里。」王邑朝深叹一口气。「这么多年了,我父亲对邑曦的母亲还是那么坚持……」
「听说……」她有点难以启齿,「你父亲……杀了邑曦的父亲?」
「……这算是家族丑闻,所以即使我父亲害死了他最心爱的儿子,老爷子为了顾全面子,还是将他留在身边,并没有报警处理。」他将手插入发中,细说当年。「我父亲在第一眼见到伯母时,就爱上了她。当时伯父和伯母非常恩爱,而我父亲也结了婚,母亲正怀着我。但是父亲实在太爱伯母了,所以设计了车祸,伯父从此再没回来过,伯母的心也随他而去。
但父亲并没有死心,反而不断加害几乎成为孤儿的邑曦,一直到现在……有一点,我始终觉得很对不起邑曦。」
她听着,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伯母原本有机会痊愈、恢复正常的。到邑曦出国留学前,我们都以为,等邑曦回来,伯母就可以和她儿子一起重新生活的。但是……我父亲就在那个空档偷偷回国,去找了伯母。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伯母从此以后变得谁也不认得,就连邑曦也……」他的手指紧握,用力得几乎要掐出血来。「我不敢告诉邑曦……我怕他恨……连我都……」
「不会的,」她温柔的覆上他的手。「邑曦很爱你,你知道的。」
他略微惊讶地睁大眼,低垂的头没有抬起,感激她如水般包容的温柔。
「还有另外一件事……希望你不要恨雪江。」
「我不想提她。」她收回手,瞬间冷漠。
「雪江没有说谎,她无法离开邑曦。她的生命中,每一分每一秒都需要感受到他的存在。雪江的母亲死得早,他们曾经互相填补生命中最空虚的那段时间。
「我想,雪江打从一开始就打算自己动手杀了邑曦,我父亲只是一个幌子而已。她不愿除掉你让邑曦痛苦,而是想让邑曦解脱,拉你一起活在地狱之中。」
「你希望我原谅她?」她的怒气渐渐被挑了起来。
「我只希望你不要恨。站在我的上几场,他们两人从以前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才是那个破坏的介入者。但是爱情没有道理,邑曦最后选择了你。然而,雪江呢?她对邑曦的爱,绝不亚于你,这我绝对可以保证。已经失去一切的她,现在还要负荷你的恨意吗?」
「邑曦可能会死,你不恨她?」她也可以保证,王邑朝对邑曦的爱,绝不亚于她们两人。这样的他,不恨宫雪江?
「我父亲恨我,因为我不是他所爱的人产下的孩子;我爷爷恨我,因为我是杀了他爱子的凶手之子。我从小就在恨意中成长,相信我,我这辈子绝对不会做的事,就是去恨一个人。」
她像是受到震撼般,沉默不语。
手术室的灯在此刻熄灭了,一群医师走出。
「医生,邑曦他怎么样了?」王邑朝追上去,焦急地问。
「我们已经尽力了,但是……」医师开始支吾。
「但是什么?他会死吗?」她追问,声音略大。
「现在是危险期,就看他能不能度过。如果病人在四十八小时内没有醒来……」
「他……会死?」她喃喃自语—感觉脑内一片混乱。
「医生……」」向冷静的王邑朝,声音也不自觉地流露出抖音。「醒来的机会……大吗?」
医师静默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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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睁开眼。
已经快要超过那时限了。快两天的时间,她和邑朝一起照顾他,希望和不安在这期间内不断交替成长。
「他……没有……」她的脸色苍白,克制着自己,不让泪流下来。
「你先别担心,医生……先听听医生的意见。」王邑朝安慰着她,一起去找主治医师。
「……真的很抱歉,如果到现在都还没……就算时间还没到,王先生恐怕也……」医师低垂下头,很遗憾地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她静默着,美丽的双眸盛满了不信及恐惧,僵直的身躯在她的意识有反应之前,就已转身向前跑去。
「楼涤!楼涤!你要去哪?」
她不断向前奔跑着,冲进那家昏黄的店里,疯狂地喊着:「你在哪?你在哪里?」
「小姐,遇到麻烦了?」店主人从楼上走下。
「我不接受这种结局!绝不!」她冲过去抓着他的衣袖。「你一定有什么办法的,对不对?!」
「冷静点,巫小姐。」店主人将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冰冰凉凉的体温,奇异的让她冷静了下来。
「老板……」
「律,我叫律。」他带她到她从未去过的二楼,她以为那里是他的起居室,但偌大的空间却被柜子围绕着,其中除了各式各样的小瓶子外,再无其它。
他开始在柜子里东翻西找,拿起一个又一个奇形怪状的小瓶子又再放回去。巫楼涤好奇地拿起一个端详,上面标签上写着她看不懂的文字,看起来倒和戒指上的文字有几分类似。
「找到了。」店主人从最隐密角落之处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瓶子递给她。
「这是什么?」她不解。
「这是那个故事中,王子为了要救女巫而调的药。」光怪陆离的事,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很理所当然。
他调的药?
那是千百年前的魔药了吧?这么久的东西……
「这,可以救邑曦?」
他像是看出她的疑问。「当年他在临死之前,亲手下了封印,在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可以打开它,一个是他自己,一个是你。就因为这样,所以药效你不用太怀疑,它还是有用的。」
「可是他还没死,只是需要醒过来而已!」
「要让死人复活,除了魔药外还需要阵法和法术。但若只是要让沉睡的灵魂苏醒,那么这个就绰绰有馀了。」
所以……只要让邑曦喝下这个,他就能醒过来了?
「谢谢,那我先走了!」
心急如焚的她小心地捧着药瓶正欲离去,却又被他一把抓住。
「你如果还记得的话,王子的药并未完成,他还少了一样极重要的东西。他之所以失败的原因,是因为他小看了誓约的力量。两界之间必然有一个强烈的联系,才能把灵魂从另一个世界带回来。」他松开手,对她微笑。「我的提示就只能到这里了,剩下的你要自己想。没问题的,相信你自己,也相信他。」
「谢谢。」她也微笑。对于这个人,有太多的谜,太多的神秘,却让她不由得想相信他。他的身上,有一点邑曦的气质,总是让她觉得心安。
她回到医院病房。他一如她离开时的沉睡。王邑朝像是不小心在他身旁睡着了,病房里多了很多吃的用的,还有一束鲜花,那是王膺狄给的。这感觉,不像是他可能会就此死去,而只是小小的生病住院而已。
她抚着他苍白的脸颊。时间快过了两天,他就这样睡着,不曾醒来
握在她手心的瓶子热烫烫的,就像她的眼泪一样。
誓约的力量。她不知道那是什么,但如果这可以救邑曦,她会不顾一切地让自己有这种力量。会是一种咒语吗?不……巫术的药不是用咒语调成的,必然有某种实物……具誓约力量的实物……
滚烫的泪珠不听话地再度滴落下来,滴在她左手褪色的戒指上,一阵烧灼感从她手指传来。她连忙摘下戒指,一些思绪飘过脑海……
「……不客气。如果日后遇到什么困难,欢迎来找我。」
「上面有字,是奇怪的文字……」
「水,尤其是带有盐分的水,会将它溶解……戒指若毁坏,是没有第二个的。」
她在他送她的戒指上刻下心愿,总有一天……
会是吗?她颤抖地将戒指放在杯中,这几日来从未停过的泪水连串的滚落到杯中,最后只剩下清澈的一点泪水。
她连忙将药瓶打开,将液体倒入杯中椅均匀。
她一口一口的将药水含入口中,再喂进他口中。一口一口,直到涓滴不剩。
不管是什么神……求求你……求求你……
睡梦中的王子依旧没有反应……
「求求你,睁开眼……」
他留下来的承诺还没有实现!她不相信他们的相遇只是为了迎接这最终不变的结局。她不相信过去,她只相信现在。
她相信她自己,她相信他。
「我相信你,绝不会这样丢下我。我相信你,你听到了吗?」
她伏在他胸口,静静地听着他的胸音。沉稳,平静,就像他一样,总是令她眷恋,那样地不舍。
泪再度缓缓滴落,沾湿了他胸口。他的心音突然加快了些,变得不规律起来。她讶异地抬起头,再度泪如雨下。
「……我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