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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仙茅紧张的望着水面,终于,那东西浮出了水面,一瞧之下,杨仙茅顿时头皮发麻。原来浮上来的是一具女尸,头发散乱漂在水中,长长的裙子散在水面上,头朝下匍匐着,双手垂在身体两侧。
杨仙茅心头一紧,难道是叶飘飘吗?不对,因为这条河跟叶飘飘坠落的那条河从方向看明显不是同一条河,应该是两条不同支流的方向,那地方跌落的尸体绝对不可能飘到这里来的。
这具女尸身上的衣衫跟叶飘飘身上的不一样,穿的是粗糙的普通百姓身穿的衣服。
看见这具女尸,船娘顿时呸呸的往地上吐着唾沫,说道:“真是晦气,快把鱼竿扔了,不要了。”
杨仙茅却说道:“这是谁家的尸首,要不要找到他们家人通知来领回去呢?”
船娘瞪眼:“这条河上哪天不死人呢?你要每一个人都去找他家人,那你什么都不用干了,每天把尸首送回家去就可以了。”
杨仙茅倒吸口凉气,说道:“这条河上经常死人吗?”
“当然啦,各种原因死的,比如这人说不定就是被杀的,你仔细瞧,她的后背好像有破的窟窿,说不定就是刀剑捅的。”
杨仙茅先前没注意,听船娘这么说,仔细瞧去,果然在衣服折皱之处有破损的两个窟窿在水中飘荡,不仔细还看不出来,因为比较小,不过跟剑的宽度倒差不多。
杨仙茅不尽吃了一惊,从这两处伤口所在的位置倒是看得出来,刚好在死者的后背要害处。杨仙茅赶紧道:“既然是被人杀的,那还是报官吧,说不定是被人谋害的,应该让官府来找到凶手啊。”
船娘冷笑说道:“你忒好心了吧,这兵荒马乱的哪天不死人啊,大金国的兵士四处烧杀抢掠,一个村一个村的杀人,说不定是哪个村被杀了尸体扔到河里。”
杨仙茅道:“这倒也是,金军已经打到附近来了,说不定就有他们的骑兵冲到这一带来烧杀劫掠。”
“现在只要不是当街杀人被抓住,官府哪有时间去管那些,他自己都忙着逃跑呢,你要管那你就管吧,我可没那闲工夫,再说了,你就算把尸体送去,说不定官老爷反倒说是你杀的,把你关到大狱,非叫你们家拿银子来赎人,我看你到时候可脱不了手。”
杨仙茅缓缓点头说道:“这话倒也是,如此凶恶的官府也不是不可能。”于是将手里的鱼竿扔到了水中,任由那尸首拖着鱼竿沉入了水底。
船娘却没事人似的又走到一边拿起渔网继续捕鱼。
杨仙茅低头瞧见水桶中的半桶鱼,有些畏惧的说道:“你说这河里经常死人,那这河里的鱼。”
船娘冷笑:“行啦,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哪一条江河不死人呢,多少而已,如果你因为这个就觉得这鱼不能吃,那就永远不要吃鱼了,你再比如大海。——大海死的人还少吗,为什么你就吃海里的鱼?道理是一个样的。再比如野兽,你杀到了豺狼,把豺狼拿回家杀了吃了,你难道就没想过豺狼这之前或许刚刚吃掉了一个人?”
杨仙茅笑了说道:“这话倒也有道理,看来是我多虑了。”
船娘把手里的鱼网扔到了船舱,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咱们该回去了,今天的鱼打的差不多了,你也算是我的一个贵客,你要愿意跟我到家去喝杯酒,——我家男人不在。”
说到最后这句话时声音放轻,眼角却带着桃色。
杨仙茅心想,这不是明显挑逗自己吗?赶紧哈哈地笑了笑,扮出一副听不懂对方话的样,展开了话题说道:“这一带我看好像没有什么人烟,不知道大姐你们村子在什么地方?”
“就在那片白雾后面,一个外人进去就出不来的地方,我问你愿不愿意去?不愿意去现在趁早下船,否则后悔莫及。”
杨仙茅瞧了瞧飘在山间那浓浓的白雾,心里有些发毛,又瞧见那船娘似笑非笑,眼角含春地瞧着他,不由把心一横,说道:“有什么害怕的,连地狱火海我都去过,还在乎别的嘛。”
“这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哭鼻子。”
“大姐撑船吧。”
船娘一扭腰肢,手中长长的船浆哗啦一下撑到水中,光着白白的脚丫子踩在甲板上,往后用力撑着身子,倾斜成一条优美的曲线,一边往后撑一边眼睛挑逗地瞧着杨仙茅,他知道自己在仰面朝后,躺着的姿势有多撩人,可是杨仙茅瞧了一眼便扭头过去望向船的前方,他见过的美女不计其数,又怎么会被一个半老徐娘给把魂勾住了,他更关心的是她船头所去的方向是什么?
小船一直往前划出了数里路,到了一处浓浓的白雾山下,陡峭的悬崖从船边缓缓而过。
到了一处险滩,船娘收起笑容,显得有些紧张,不停的用船浆东点一下西沉一下,忽然她猛得撑住了船,船边画了一道弧线,进入了一处岸边的回水,这河水竟然流进了一处浅浅的窄窄的石缝之中。
那石缝从河对面都看不到的,只有到了河滩之中转头过来才会发现,因为这样的石缝在这条河上并不罕见,若不是他们的船经过这,杨仙茅甚至不知道这里居然可以通船。
小船进了石缝之中,石缝刚好够小船通过,上面也很矮,杨仙茅甚至要微微低头才能避免脑袋撞在悬崖上。弯弯曲曲的河道,黑暗如地下河一般。杨仙茅有些紧张地回头望去,见后面有一个小山洞,洞口微微的光亮透进来,能看见他们的船和撑船的船娘那俏丽的身影。
杨仙茅曾经在溶洞中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也不惊慌,不过很快隐没在黑暗之中,四周静悄悄的,只有船浆沉在水中,再提起来传出的哗哗声。
暗河之中几乎看不见身形了,不过杨仙茅能感觉到这暗河之中四通八达,有很多的水道,而他们的小船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甚至还倒转回来,在从另一个小洞钻进去,总之像进了迷魂阵一样。
船娘笑着说:“相公,有没有害怕呀?”
“害怕什么?”
船娘放下来船浆,走到了他面前盯着他,黑暗中只能看见一个非常模糊的轮廓:“你不怕我把你吃掉吗?”
“那你还等什么呢?”
“我男人死了很久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一个守寡的女人有多饥渴吗?”
杨仙茅不接话了,这话没法接,船娘又上前一步,几乎贴在了杨仙茅面前,说道:“你还等什么呢?你再不动手船可就要出去了。”
杨仙茅装傻:“动什么手?是打鱼吗?”
船娘开始笑,笑的很轻,可是很快变成了纵声大笑,笑得花枝乱颤,因为杨仙茅已经开始逐渐看清她的娇躯了,她掩着嘴,很夸张的前仰后合,身子抖动着。胸前好像两只快活的小白兔。
杨仙茅能看的越来越清楚了,因为他们的船已经飘出了暗道,重新来到了明亮的夕阳之下。海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顾大嫂,你回来啦?”
杨仙茅忙一回头,只见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坐在一块岩石上,后背背着一顶沉重的鬼头刀,两只手跟蒲扇似的,咧着嘴笑着,他嘴角露出一颗金光闪闪的大金牙,看上去十分的恶俗,眼睛瞪得跟铜铃似的,脸上虽然在笑,可是那笑明显就不怀好意。眼睛盯着杨仙茅。
杨仙茅才知道,这船娘原来姓顾。
他不由暗叫侥幸,幸亏刚才自己老老实实的没有动手,不然上下其手随便揩油的话,刚好被这大汉撞见,显然是熟人,肯定会认为自己非礼,那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船娘,明知道小船就要出去,外面有男人带着鬼头刀等着,却来勾引自己,难道想栽赃陷害吗?
杨仙茅忽觉得眼前有些白花花的,低头一瞧,顿时脑袋嗡的一下。因为他看见船娘衣襟是解开了的,露出了半截酥胸。她是背对着大金牙的,大金牙看不见,顾大嫂在笑得前仰后合,随着她俯身便能看见那迷人的沟壑。
顾大嫂却好像没瞧见那大金牙,他们的船顺水往前飘,飘过了那大金牙,顾大嫂这才收敛了笑容,伸手慢慢将敞开的衣襟扣了上去,杨仙茅意味深长的收敛住了笑容,转身走开了,从船舱上拿起了船浆继续撑船。
杨仙茅一挠脑门的毛汗,心想这妇人可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他眼睛向下瞧去,不尽惊喜万分,因为他看见四周是高高的山峦,而山下确是郁郁葱葱的树木,沿着河边是长长的垂柳,山间有一簇簇的桃花飘着花香,岸边田埂上有晚归的牧童坐在大古牛的背上盘膝而坐,手里拿着一只黄腔走调的笛子,天空大雁缓缓飞了过去,留下嘎嘎的叫声。
往前划出了几里路,路边人家渐渐多了,一幢幢楼房飘着炊烟,岸边不时有人跟船娘打着招呼。
小船继续往前飘着,顾大嫂几乎不撑船了,不时跟岸上的人招呼着。终于小船在一处石阶砌成的码头旁停了下来,码头上停着几艘小船,船娘用手理了理乱发,对杨仙茅说道:“相公,下船吧。”
杨仙茅拱手称谢,迈步下了船,忽然想起船上的鱼,又说道:“我来帮你拿鱼吧。”
顾大娘微笑摇头说道:“不用了,有人拿的。”
说罢,回过头来只见从石阶上蹦蹦跳跳下来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子跑到了顾大嫂身边,搂着她的腰说道:“娘,你回来啦。”
顾大嫂对杨仙茅道:“这是我儿子,名叫小棒槌。”
杨仙茅有些忍俊不尽,说道:“怎么取了这么个名字?”
“他满一岁的时候,我让他抓东西,结果他把一个棒槌抓到手里,死活不肯放,所以就叫棒槌了。”顾大嫂说到这咯咯地笑了起来,很开心的样子。
棒槌却好像不在意,跳上船头轻松的将半桶鱼提在手上下了船,歪着头望着杨仙茅,说道:“你是谁呀?是我娘的相好吗?”
杨仙茅顿时头冒黑线,这小家伙怎么什么都懂,连相好这么个词都说出来了,赶紧尴尬地摇头说道:“我是路过的,你娘盛情邀请我来,所以就来了,我跟你娘也是第一次见到。”
“第一次见没什么呀,我娘经常把第一次见到的男人带回来的。”
杨仙茅顿时心头一寒,望向顾大嫂,顾大嫂却不觉得尴尬,只是亲昵的在儿子的头上拍了一巴掌,说道:“叫你不许看,你又偷看了吧,还不滚回去生火做饭。”
棒槌吐了吐舌头,提着半桶鱼有些步履蹒跚的上台阶走了。
顾大嫂笑了笑,对杨仙茅说道:“别听他胡说八道,他整个就一棒槌,这小名一点都没糟践他。”
杨仙茅有些搞不懂了,究竟谁说的是对的?难道这顾大嫂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经常把野男人带回家里来吗?杨仙茅下意识地瞧着顾大嫂,顾大嫂眼神清澈地望着他,毫不退让,一副心底无私天地宽的样子,这让杨仙茅不尽又把自己先前的推断整个给推翻了,心想,若是有这样一幅清澈的眸子和坦荡的胸怀,肯定不会是做那种苟且之事的人。
再说了,人家守寡在家,想跟哪个男人好那还不是人家自愿的,男人可以找女人,找几个都可以,为何守寡的女人就不能找男人呢?真是笑话,再说了,人家的事管这么多干嘛?
杨仙茅很快便把这个念头甩到了一边,顾大嫂招呼他回去,便跟着顾大嫂上了台阶,沿着青石板的街道走进了村子。
这是一个热闹的小镇,里面还有不少商铺,但是差不多穿的是粗布蓝衫,生活水平都差不多,看来这是一个充满幸福的村子,活得都很滋润。但愿金兵的铁蹄永远不要踏进这片宁静的土地,给这方百姓永恒的安宁。杨仙茅心头祷告着。跟着那妇人拐进了一条小巷,在山边一处木房前停了下来。
这座木房在一条涓涓的溪流旁,溪水哗哗的从门前流过,河水清澈,他们跨过石板搭成的小桥,拐一个弯便到了。
棒槌已经推开了房门站在那儿,擦着头上的汗瞧着他们,这孝到底只有六七岁,提这装着半桶鱼的桶还是挺重的,能够一口气从码头提到家,难怪会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