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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清晨,汲水一段平缓支流溪水经过的汲南村口,村中女子晨起浣衣,村口走来一个面容清秀的水色蓝裳女子,提着需要洗的衣物往汲溪行去。
溪水旁已然零零散散有三五个黄花女子或妇人,水蓝裳女子停步在溪水稍远处,她捏紧了木桶,似是不愿靠近或畏惧靠近。
一个妇人刚好洗完了衣物,起身便见水蓝裳女子站在身后,便笑着招呼道:“玉来,今日怎么来迟了啊,平日里你总是天不亮就忙碌起来了?”
汲玉来提着衣物往妇人走去,将洗衣桶放在身后,语声柔细,笑着回道:“莲姨,今日起迟了些。”
“玉来吃苦耐劳我们都知道,偶尔也该偷偷懒,正好我洗完了,你就在这洗吧。”
莲姨说着便提着自己的洗衣桶起开,汲玉来却显得有一丝丝慌张,赶紧提起了自己的桶。莲姨其实察觉了,汲玉来何止今日来迟了,还有,她家中还有父母,一家三口,最近她洗的衣物却显得多多了,以前她用的是洗衣盆,最近却改用小口的桶。
“对了,姨最近来月事了,不太舒服,待会儿去你家取点药啊。”莲姨捂着小腹。
“好,莲姨最近还是不要碰冷水了。”汲玉来嘱咐道。
“没办法呀,女人嘛,在家伺候父母,出嫁公婆丈夫,当了娘还得伺候儿子,哪能这么矫情?”莲姨无奈地一笑,语重心长地说道,“玉来是个好姑娘,将来一定要找个好人家,不要再劳苦了。”
莲姨走了,汲玉来选择蹲在溪水下游旁洗衣服,离其他人稍有距离。她从桶底下先取出一些衣物来,是身材健硕男子的衣物,其上还深深浅浅地带有血迹。
汲玉来紧张防备着,村中其他女子都洗完了,她也总算把衣物洗好了,她将洗净的衣物装回桶中,提着要便离开。
还未离开溪边,汲玉来就看见沿溪流而下的风月久,她带着一柄剑,衣裳残破沾着血迹。汲玉来略起恐惧心,本想赶紧跑走,却被风月久唤了住。
“姑娘!”
风月久一声喊住了汲玉来的脚步,她飞快地向汲玉来跑了过去,一副着急的模样,喘着问道:“姑娘,请问你或者村中其他村民,最近有没有救过一个从上游冲下来的男子?”
风月久焦灼一问,汲玉来眼中闪过一丝惊错,她被风月久急厉的注视吓得一怔。
而风月久看汲玉来稍有惊觉的模样,便以为是有消息了,她一把握住汲玉来的肩膀,却不慎用力太重,更叫她恐惧不已。
“有,是吗?”风月久悬着一颗紧张心问。
“之前也有官兵来询问搜寻,但是没有。”汲玉来给了谎言。
风月久的心一如她的手重重坠下,一刹寂静无声,风月久仰天呐喊,遍身力气用尽,溪水颤动,秋风刮起,林叶乱动。
汲玉来惊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颤巍着赶紧爬起来,提着衣物踉跄跑走。
风月久奋力一喊眼前一黑,狠狠跪下了地上,剑杵地,她没有倒下,也不能倒下。
“太子殿下,你不能有事啊!”
枫红林外的溪水滩遇袭以后,风月久醒来就在一个山野农家,他们说,是在溪水旁看见了她,救上来发现还活着。
风月久只是伤处太多,无一致命,她拒绝了农家的好意,不再逗留,而是拖着虚弱的身体沿着汲水寻找央君临,每一道支流,无数个村庄。
快到汲南村时,风月久还在溪水旁找到了杀手的剑,如果有杀手漂流到此地,那央君临也极可能往这个方向漂来。既然自己被善心人所救,那他或许也被人所救。
汲玉来脚步匆匆回村往家中回去,进了院子还没能安心下来,她将衣物桶随手一放,急忙跑进屋子里,推开侧边的房间门进入,央君临还躺在床上,有一口气,却昏迷不醒。
半个月前,汲玉来大清早和汲父到溪边清洗药材,蹲着累了,汲父便让她起来走走。汲玉来沿着溪水上行,却发现水面上一近一远飘来的两个人。
杀手的尸体被水草绊住,胸口还穿透着一把剑,汲玉来恐慌不已,她呼唤父亲,杀手已然没了气,央君临虽然遍身多有伤口,头上还有撞击伤,最危险的背后中刀,却是在右侧,也未伤及肺脏,仍有微弱气息。
根据这二人的装束,汲父大胆猜测是央君临是非富即贵的公子,遭遇了杀手追杀,二人殊死搏斗,筋疲力竭,一死一伤掉落汲水被冲下来。
汲玉来却更有想法,杀手或许并非一人,虽然汲家父女并不知道央君临的善恶好坏,却一致认为,黑衣杀手绝对不是好人。
汲父是大夫,心存仁心岂能见死不救,二人更商量着为了以防万一,将央君临和杀手的身份对调,如果杀手的同伙搜寻尸体,将杀手的尸体当做他们的狩猎目标,错认为任务完成才好。
如此机缘,央君临被汲家父女所救,近半个月来,在汲父的尽心医治和汲玉来的细心照护下,他外伤得到控制,却迟迟醒不来,汲父医术有限,无法诊断确定央君临的情况。
汲玉来眼中的回忆结束,床上躺着昏迷半个月,除了呼吸之外一动不动的央君临却突然有了动静,他似是听闻熟悉的呼唤有所动摇。
汲玉来不敢有丝毫怠慢,她叫了央君临几声,他只是微微颤动着身体却不曾睁眼醒来,汲玉来赶紧跑出房间到隔壁药房找她父亲。
“爹,他好像要醒了!”
汲玉来慌张不已,汲父同样急迫,放下手中一切就跟她往那边跑,果真,当二人再次跑进房中时,央君临睁开了眼睛,从一片混沌中醒来。
“醒了!”汲父欣喜而笑。
“太好了!”汲玉来同样欣喜若狂。
汲父赶紧上前给央君临把了一脉,半个月昏迷下来,就是原本没病的人身体也会差到极致,央君临本就有伤在外,此刻能醒来已是大幸。
“这位公子,你没事就好,需要我们通知你家人来接你吗?”汲父问,汲玉来却突然敛去了笑容。
“家人?”
央君临嘴中轻轻念叨一句,他想从床上起来却无力,汲玉来便将他搀扶坐起来,还细心地为他垫上枕头。
“是啊,公子家在何处,我们会代为传信,通知他们来接你。”
汲父倒不是非得赶走央君临,只是觉得他应当是富庶之家,而且以他身体状况,还是应该受到更好的照护和医治,而自己医术平平,家中又实在简陋,恐怕不能给予最完善的需要。
“我家……”
央君临的目光浑浊,脑中竟是混沌一片,所有的记忆揉成一团,所有的影像模糊,所有的人事物,糊涂一片,化作苍白。
汲父注意到央君临吞吞吐吐答不上来话,又见他一脸痛苦地扶着脑袋撞伤处,汲父心生一个不好的想法,他不会是撞坏了脑子吧?
“公子叫什么名字?”
汲父试探地一问,央君临的无所回应让他确认了猜想成真,他虽然听说过伤着脑子可能导致一种失忆症,却是第一次遇见。
正当汲父不知继续如何跟央君临说下去的时候,传来摘菜回来的汲母的声音,紧急呼叫汲父。
“玉来,你先照顾着,我去看看你娘喊什么。”
汲父出了屋子,看见汲母被一个陌生女子扶着进来,而汲父眼中的陌生女子就是风月久,她心情低落在汲溪旁停留的时候,汲母提着菜篮子来洗菜却扭伤了脚,风月久便帮忙她洗净了菜,还将她扶了回来。
“大娘到家了,我就先走了。”
风月久只想就此离开,却被汲母拉了住,她看风月久穿得破破烂烂,身上还有伤,还以为是她遭了什么伤害,便说让她留片刻,自己丈夫是大夫,可以给她一些用药之类的。
“这位是风月久姑娘,他是我丈夫。”汲母热情地介绍二人。
风月久本不想麻烦别人,可不知为何,她站在这院中,仿佛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让她有一丝舍不得离去。
风月久帮着扶汲母进了药房,汲父给汲母扭到的脚踝揉药酒,风月久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不禁嘴角流露一丝笑容,汲父沉稳,汲母热情,二人之间,多年的相濡以沫,无论是埋怨还是关怀,都是不经意的恩爱。
风月久的笑容里滴落眼泪,此情此景怎能不让他想起央君临,她也希望能跟央君临走过今生的每一天,到了汲家夫妇的年纪,也能如此关切相爱,继续到白发苍苍的年纪,儿孙满堂,将爱意和感情延续,至死方休。
汲母注意到风月久的笑泪,当时在溪水旁就觉得她情绪低落了,这会儿怎么还笑着哭了?汲母性子直,想什么就问了。
“月久你怎么哭了?”
风月久都没意识到自己的眼泪流下来了,这段寻找央君临的日子,每一日漫长如一生之久,她都没有掉一滴眼泪,此刻却是压抑不住了。
“看到大叔大婶体贴恩爱,我想我夫君了。”风月久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
汲母是忍不住想追问,可汲父却看风月久的情绪着实不对劲,想她或许是遭了家庭变故,便适时使眼色叫汲母别问了,免得让风月久沉溺伤心事,更加悲痛欲绝。
汲父给汲母擦抹好了,便让她坐着休息,跟风月久聊聊,他去让女儿准备些茶水点心。汲父出了药房,这才突然有了冲撞的意识,风月久的夫君,他们救的失忆男子,二者会否有所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