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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连续敲了几家门,当又有门打开的时候,他换了一种语气。
“官人多福多寿,发大财,走鸿运,门庭兴旺,子孙满堂,求求你……”
“滚!”
“咣当!”
蔚光廷终于知道什么叫做闭门羹,这种对自尊的摧残是要命的。这一瞬间他要崩溃了,他立在那门前,简直不知道怎样迈步离开。
“嘿嘿嘿……”身后传来阴恻恻的笑声。几个真正的乞丐正在围观,脸上满是幸灾乐祸。
这些人身上的衣衫简直不能糟蹋“褴褛”二字,甚至他们身上穿的不能叫做衣衫,只能算做一些破布条。而且这些缠在身上的破布条也分不出颜色来。裸露在外的肌肤也不能算作肌肤,他们瘦得骨头外面只包了一层皮。蔚光廷在每人的脸上都都看了一遍,却仍没有找到他刚刚受到严重打击的那种东西:自尊。他终于明白了,这种东西一旦没有,便不会受那打击摧残之苦。他终于找到了一点点心理平衡。
“各位前辈们笑什么?咱们都是同行。这不是饿极了没办法了吗?否则谁会要饭啊?”蔚光廷羞惭的回了一笑。他心中虽然来气,但对方人多,不敢不客气一些。
一位老乞丐说道:“看来这位小兄弟一定是刚刚破了家业,或者是刚从外乡来到此地。如今这方圆五百里内谁家还有余粮施舍外人?你这样行乞,还没等要到一粒米,便饿死啦!”
蔚光廷吃惊不小:“怎么会这样?闯王不是不纳粮吗?”
老丐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是不纳粮,他们打到哪里,烧杀劫掠之后,拔腿就走,连个官府也不设置,如何纳粮?他到处嚷嚷不纳粮可他没说不抢粮啊?否则他百万大军吃什么?再说就算他不抢粮,如今这老天已经一年没下雨,那庄稼还能喝着西北风长出来吗?”
得,我日你溅纸浆糊,你算把老子给坑啦!如今穿到这里,沦为乞丐不说,又遇到兵祸加天灾,要饭都没的要。看来只能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等到二十一世纪发掘出来变成文物了。不过自己身上连个陶罐瓷碗都没有,只怕一具白骨到时候连文物都算不上。
那老丐又道:“你赶紧找一个陶罐瓷碗,跟我们去吧,好歹也饿不死你。”
一年年轻的乞丐不同意:“不能带着他,多一个人咱们分得又少一些了。”
“是啊,那桶里一共也没多少干货,咱们可不能再添加人了。”另一个乞丐也极力反对。
老丐摇了摇头:“多一点少一点有什么分别?说不上什么时候官家再不许咱们去那里,大家便是阳寿尽了。多一个人,将来黄泉路上还热闹一些。”
蔚光廷向那老丐千恩万谢,又向那两个不同意他加入的年轻乞丐说久话。终于没人再反对。于是在路边的沟渠中拣了一个还算完整的大瓷碗。这阴沟烂坑中的碎陶破瓷还真多,这要是带回二十一世纪那可真都是价值不菲的文物啊,可是眼下这些东西实在没有一粒米珍贵。
蔚光廷跟随几个乞丐绕了半天,来到了太康城中官衙的后院墙外。在一个低矮的角门外已经有十来个乞丐先等在那里了。每个人手中都捧着碗罐。看来这李自成还没有忘本,尚知道接济乞丐,真不愧是一个农民起义领袖,后世没白给他那么多称誉。
等了很久,一直到过了正午,角门终于开了,两个下人各拎着一只大木桶出了来。一个下人看也不看,提起木桶向乞丐们脚底下泼来。淌在地下的水中漂着油星,还夹杂着不少菜叶、饭粒,鱼刺,骨渣。原来是一桶洗碗刷锅水,里面掺合着当官们吃剩的饭菜。
“哇9有鱼骨,肉沫呐,这闯王的将士吃的可比原来的都府老爷们好得多了!”几个乞丐急忙爬在地下拣起那菜叶饭粒往嘴里送。
那老丐却给那两个下人跪了下来,口中求道:“官人呐,这一桶千万别倒了。以前的老爷们一向都赏赐给我们的,如今闯王爱民如子,就将这刷锅干水留给小的们裹腹吧。老儿祈祷你二人平安吉祥,多福多寿。”
拎着桶那下人不耐烦的将桶往地下一放,骂道:“一群猪狗,不能早点去投胎吗?要吃就快点,老子还得干活呢。”众乞丐争抢着将手中碗罐向木桶中伸去。
蔚光廷气不打一处来,我草你妈的李自成,我还以为你有点人心呢。你就这么对待贫苦老百姓啊?我要是能回到二十一世纪,我一定将你这恶行揭穿出来。要是回不去,我也去九宫山等你二年,到你穷途末路了,告诉你明白为何有此下场!我今天就是饿死了也绝不吃这喂猪的干水。将瓷碗向地下一摔,拔腿便走。
“慢着。”老丐叫住了他,“你怎么不吃啊?”
蔚光廷回头看了看他,“对不起,老哥,这根本不是人吃的。我认可饿死,也不能这样作践自己。”
“人吃的?哼!”老丐脸现鄙夷,“你看这普天之下,还有几人能吃上人吃的东西?你不肯低下头,吃这些东西救命,那只有死路一条!”
蔚光廷想了想:“老哥,你们为何不参加李自成的义军?参加了农民义军不就能吃上饭了吗?”
“哈哈哈。”老丐大笑,“什么义军?自古以来,这些枭雄逼着老百姓为他们杀来杀去,最后百姓尸横遍野给他们换来的还不是深宫大殿上的一把座椅?老朽任可饿死,自生自灭,也不会去将自己性命送给他们利用!那些乞丐们倒是有人愿意参加,可是这李自成如今号称百万之师,这等连衣服也穿不全的乞丐他也不要啦。”
蔚光廷向老丐一拱手,“听老哥一翻话受教颇深,小子正是这样想,生死有命,不能直着身子站着,那还不如挺着身子躺着。在下告辞了。”
“公子且等。”老丐又叫住了他,蔚光廷的这句话让他也受到了震动。
“公子如此气节,让老朽着实佩服。嗨!可惜啦,可惜啦。”他一边叹气,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发黄的纸包来。他小心的层层剥开,里面现出一半已经发黄的馒头来。那馒头虽然已经风干变硬,但时间已经久了,一股酸腐的气味冲进鼻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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