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保护你

陆擎睁了睁眼睛，又闭上，说：“所以呢？”

楚琰像大型宠物一样趴过去，讨好地说：“我买了小米粥，你要不要吃点？”

陆擎闭着眼睛说：“没法吃。”

其实爆炸的那一瞬间他朝前方扑过去已经尽量保护了自己，他的反应快，但是反应再快你也比不上火药炸开时的速度，所以尽管他尽量护住了自己的头部不受伤，但是后背和腿还有手臂都有很严重的炸伤，特别是后背，烧伤很严重。

现在楚琰问自己想不想吃小米粥，他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不是不想吃，而是，根本没有手吃，他的手上裹着厚厚的绷带，腿上打着石膏，怎么吃？

“为什么没法吃？”楚琰很无语，“你当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不存在啊，我可以喂你啊。”

陆擎眼睛倏然睁开了，如同两把锐利的利剑，看得楚琰心中一个咯噔。

“怎，怎么了？你干嘛那样看着我？”楚琰摸摸脸，胡乱说：“难道我脸上有东西？”

“银云呢？”陆擎冷冷地问道，“叫他来。”

“叫他来干什么？他忙得很，今天早上来看了一眼就匆匆走了，你是不是派什么任务给他了，我看他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打理你。”

楚琰的语气不怎么好，倒不是针对银云，而是陆擎现在都这副样子了，醒来没多久竟然想着叫别人来伺候他，他在想什么，别以为他不知道。

“我没派任务给他，给我手机，我自己叫他。”陆擎坚持要找银云，楚琰更是来气。

“陆擎，你脑子没烧坏吧，你找他干什么？好，只要你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我就帮你叫银云，你现在一副半死不死的样子，你还想干什么？”

陆擎不想和他说话了，闭着眼睛不理他，然而，楚琰如果那么好打发，那他就不是楚琰了，他把陆擎的床头摇高，陆擎感受到动静有被迫抬眼看他。

“你干什么？”

“喂你吃饭，”楚琰回答得理所当然，他把买来的小米粥打开，舀了一勺子递到陆擎的面前，示意他吃，陆擎默默地把脸别到一边去，就是不吃。

“陆擎，你闹什么脾气？”楚琰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怒气冲冲地对陆擎说过话，从来没有。

“我生病了，为什么不能发脾气，发脾气不是生病的人应有的特权吗？我不吃！”楚琰刚要反驳就被陆擎的话打断，“叫银云来喂我。”

楚琰的脸一下子青了，“银云，银云，他是你的谁啊？凭什么我喂的你不吃，他喂的你就吃？”

陆擎冷笑一声，楚琰觉得那笑特别寒碜人，他听到陆擎讥讽地说：“因为我不爱他，我爱你，你给的我会贪恋，如果我接受了，只会让自己越陷越深，与其这样，还不如从来就没得到过，这样我就不会整夜整夜想着这些可怜的回忆而睡不着觉。”

楚琰浑身都变得僵硬，勺子里的米粥还散发着热气，满满的一勺，竟然没有洒出来，楚琰僵硬地举着勺子，说不出话。

陆擎觉得很累，经过这么一番折腾，他觉得前所未有地累，这么多年他就守着这么一个人，而这个人却永远不会属于他，以前他认为自己很伟大，即使楚琰不爱自己，他也能接受，只要他爱他就好，只要楚琰在他能看见的地方就好，但是他所有的以为都在容迪那一声求婚中粉碎殆尽。

原来，他也是一个贪心的人，他并不能若无其事地接受楚琰和别人结婚。

但是，现在，他真的不想继续下去了，不想继续折磨自己。

在阎王殿走过一遭，一切都不一样了。

陆擎疲惫地闭上眼睛，不想去看楚琰此刻呆愣的脸，他说：“楚琰，你走吧，这里有专业的医生和护理，他们绝对比你要专业数倍，比你会照顾病人，我会得到很好的照顾和治疗，你还有琪美，你不应该留在这里，如果你真的不放心，你可以叫容迪或慕生过来。”

楚琰收回自己伸出去的手，一种深深的恐惧感扑面而来，陆擎这是要把他彻底推拒在外了，他不想见到自己了，他讨厌自己了，他厌恶自己了。

他不准许自己靠近他了。

不，这怎么行，楚琰咬着牙，闷闷地说：“陆擎，你这么对我，不公平。”

陆擎不说话。

“这三天你不知道我有多害怕，现在你没事了，你却要赶我走，陆擎，二哥，你怎么能这样呢，你知不知道我担心地都快要死掉了，你竟然赶我走！上次你在纽约的时候赶我走我就难过了一晚上，你现在还要赶我走！”楚琰说得分外委屈，好像陆擎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总是欺负他一样。

陆擎不说话，好像已经睡着了。

楚琰心中那个气，蹭蹭蹭地往上冒，他在容迪他们三个面前一向是最任性的，任性的人一旦耍起孝子脾气来就变得口不择言，他说：“二哥，你明明是想见到我的，为什么不遵从自己的心呢？”

“遵从自己的心？”陆擎冷笑，他睁开眼睛，看进他的瞳眸里，声音宛如地狱阎罗，他说：“楚琰，你知道什么才叫准从自己的心？如果我遵从自己的心，你现在就不会完完整整地站在我面前，在你十九岁第一次喝醉酒躺在我床上的那年，我就已经狠狠地要了你。”

陆擎笑了，“你说，我要不要遵从自己的心？”

楚琰眼眸睁得大大的，呆呆地看着陆擎，整个人都因为陆擎说的话傻了，要了他……

楚琰反应不过来陆擎说的话，这些年，陆擎什么都掩饰得很好，他唯一一次失控也是在沙漠里那次，他以为自己高烧神智不清，吻了自己，还说出了那样露骨的话，楚琰从来没有想过，原来陆擎是这样的。

他对自己，有欲*，而且，很早很早开始就有了欲*。

难怪他每次去找他他都不让自己跟他睡在一起，也不和他一起洗澡，甚至于他自己洗了澡也要穿上衣服而不是只裹着一条浴巾。

所以，他忍了那么久，一直忍着，把自己所有的心思都藏得严严实实的，就怕被他发现了。

陆擎长吸一口气，又深深地吐出来，“楚琰，如果你注定要和琪美在一起，麻烦你，离我远一点，我已经不能再失控了，这一次能死里逃生已是幸运，下一次，不一定就能这么幸运，虽然你不爱我，但是，我还没想过就这么死了。”

楚琰说不了一个不字，他觉得喉咙很干涩，他知道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但是他的脑子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就像一团浆糊一样。

陆擎说完这番话，似乎已经废了他很大的力气，他的脸色越加显得疲惫不堪，最终闭上眼睛，不再说一个字。

楚琰看着他苍白的没有血色的脸，他躺在火海的画面被调出来，楚琰心中一窒，越发难受，他转身，关上病房的门，沉默地退了出去。

容迪接起电话的瞬间，就知道大事不妙，楚琰从来没有一次打电话过来却一声不吭的。

“怎么了，小四？”小四是楼慕生给楚琰起的小名，每次楚琰不开心的时候，他们都会这么亲昵地叫他，楚琰也一直很受用。

然而，这次，他却对着电话，声音无比可怜，“三哥，我是不是错了？”

容迪一听就知道陆擎多半是排斥楚琰了，他说：“小四，一个爱你而不得的人，如果他有绝对的能力把你留在身边却不付诸实际行动的话，他除了离你远远的，是没有一点办法的。”

“小四，如果陆擎赶你走了，你要明白，他只是在保护你。”

“可是三哥，”楚琰用力地说着，“我不想，我不能接受二哥从此把我排拒在外，我不能接受他从此和我不相往来？”

容迪叹息一声，“小四，这世界上不是所有的好事都能被你占着，陆擎他是一个人，不是神，如果你曾经哪怕有那么一刻认为他是坚不可摧，我必须告诉你，那只是你的错觉，你求婚这件事，把他的底线粉碎得干净，但是，他还是一如既往地克制着自己，克制自己不去做强迫你的事，但是，远离你，这是他最后一点防线了，你不能不给他留一点退路。”

楚琰是当局者迷，他游手花丛，从来都是片叶不沾身，若对方不是陆擎，哪能轮得到容迪给他解释。

他说：“楚琰，如果你堵死了陆擎的退路，那么，你也就没有退路了。”

容迪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或许他们都估错了陆擎的感情，因为陆擎一直没有什么实际的行动，所以才让他们所有人都认为，其实，陆擎没有楚琰也可以，其实，陆擎不一定一定要和楚琰白首偕老。

所以，现在的他们，才会如此吃惊。

如果陆擎已经被逼得做出了不敢再接受楚琰一点示好的举动，那么，他必定已经快崩到极限了。

他是人，有血有肉的人，不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