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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双喜被打之后,在家里躺了很长时间,当然也就有很长时间没出过家门。
不管身上有多么疼痛,乔双喜的心里还是不停地想起乔晓静,渴望得到他的消息,渴望看到她的身影,渴望听到她的声音。尽管他心里很清楚,那乔晓静对他并无好感,甚至有些厌烦和瞧不起。
就在他养伤期间,乔晓静的继父刘麻却在暗暗谋划着一桩美事,想将女儿乔晓静嫁给这位乔家二公子。
这,不论是在乔双喜心里,还是在乔晓静心里,都看似不可能实现的事情,竟然却慢慢朝着成功的方向在转化,也许人世间的事情总是这么难以捉摸吧!
母亲春花一直将女儿要嫁给乔家老二的事情压在心里,她左思右想,怎么也不知道该怎样向女儿敞开此事,故而迟迟未开口。
一天下午,母亲春花和乔晓静一起去河边给猪剜野菜,春花试探性的说到了此事。
起初乔晓静表现得很平静,过了良久,她叹道:“前一段时间,我差点成了王财主家二傻子的媳妇,如今我又要成为乔财主家二憨子的媳妇,真是可笑得很!看来我这辈子命中注定要么跟傻子过日子,要么就跟憨子过日子,反正不能与正常人过日子了。”
其实乔晓静早就知道此事,已经有了长时间的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事从母亲嘴里说出来,心里还是非常失落和难过,她顿时感觉心口就像有一块巨石压着,有些喘不过气来。
“乔家老二是憨点,”母亲春花连忙劝解道,“但绝对不傻不呆,人家脑子没有啥毛病。人嘛,长得也算周正,主要是心肠好、能疼人,绝对不会让你受气。”
“本来就已经憨了,”乔晓静冷冰冰的说道,“幸亏还没有傻,若是再傻了,那可叫一个全乎呢!”
“你也知道你红杏婶子的事,”春花瞪了女儿一样,低声说道,“人家男人就憨点,可是对你婶子多好,把你婶子当花一样的养着。乡下人土里来泥里去的,一年到头总在地里刨着,粗皮糙肉,年轻女人熬不得几年就跟老婆婆一样了,哪个能跟你红杏婶子比?”
“可是我就是不喜欢双喜,”乔晓静说道,“没心没肺,整天咧着大嘴,有时候哈喇子都挂在嘴角,想想我都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河滩。”她的双手在身上抓挠了起来。
“你咋这么犟,过日子是柴米油盐的事,满嘴喜欢也不能在饥荒时当馍馍吃。” 春花摇着头,语言中饱含着埋怨的意味。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乔晓静便不再做声,春花也不再做声,两个人都低头熟稔地剜着野菜。
不远处有一只麻雀落在了地上,不停地叼着东西吃,时不时低飞一下,却总不愿意飞远,好像要偷听这母女说话,洒落在河面上的阳光任由飘逸的水袖一波波远去,盯着这有点儿不识趣的麻雀微笑,露出了“金灿灿的牙齿”。
而那乔双喜伤势虽然一天天在好转,可是情绪却一直很低落,往日的憨笑不见了,整日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乔宝财看在心里,自知儿子对乔晓静动了真情,又知乔晓静尚无婚配,于是便请来了河东村的那个媒婆,备了厚礼,请她前往刘麻家正式提亲。
那媒婆上次想将乔晓静介绍给河东村王榔头家的二公子,碰了一鼻子灰,这次来到乔晓静家,说话格外谨慎,刚一进屋,便当着刘麻和母亲春花的面说道:
“我是受你们村乔大财主委托,前来向他的二儿子乔双喜提亲的,那孩子你们都很清楚,不傻不呆,脾气性格好,家境殷实,我不想多说什么,你们想想,给我个痛苦话。”
刘麻双眼时不时瞥一眼桌子上高高堆起的礼品,早已经乐得合不拢嘴,媒婆说什么都点头称“是”,不待与春花沟通,便欣然允诺了这门亲事。
母亲春花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悦,故而未表明态度,只是礼节性的强颜欢笑着。
坐在炕上的乔晓静始终低垂着头,吭都没有吭一声,双眉紧锁,两腮有点儿泛红。
这媒婆笑眯眯的出了乔晓静家门,脸上挂满了笑容,径直又到了乔宝财家。
乔宝财夫人赶紧迎上前去,请媒婆进了房厅,让其落座,端来了果盘,递上了茶水,殷勤之情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媒婆先是喝了一口茶,又拿起苹果咬了一口,还没有咀嚼下咽,便开腔说道:“恭喜大财主了,女方答应了这桩婚事。多好的一个姑娘,我打骨子里喜欢上了那姑娘,相貌清秀,贤淑端庄,落落大方,一看就是贤妻良母相夫教子的坯子。”
“是是是!”乔宝财夫人笑成了一朵花。
“你们家二少爷可真是有福之人,”那媒婆继续恭维道,“要娶一个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媳妇了,着实令人羡慕!”
“这都是您的功劳,犬子憨厚老实,婚姻大事全仰仗您了。”乔宝财听媒婆如此一说,心中欢喜跃然脸上,回头看了一眼站在旁边傻乐的夫人,接着说到:“这事要是真成了,可了却了我们一件大事,日后定当重谢。”
“你们说的是不是晓静啊?”乔双喜听到大人的谈论,冲进了房厅,迫切地问到。看到媒婆点头,搓着双手激动地说到:“是春花婶子家的晓静吗?太好了,太好了!”
“看你那点儿出息!”乔宝财瞥了儿子一眼。
那行将飘飞起来的乔双喜也意识到了行为失仪,顿时从脖子到额头红了个遍,甚至连手臂都红了,羞怯地低下了头。
随之,屋里爆出了大人们爽朗的笑声……
就在乔宝财托媒婆提亲之后的第三天,中午时分,天色突变,东南风大气,天空变得低沉了,风越来越大,大有“年末寒冬风怒号,卷我身上三重茅”萧瑟之感。
黑彤彤的浓云越集越厚越压越低,朝地面上袭来,天色变得暗了下来,屋子里的光线就更是有限,如同已经到了夜间。一道电光划破了暗沉的天空,眼前瞬间一亮,紧接着响起了一声震耳欲聋的炸雷,乔晓静和母亲春花都惊秫地颤抖了一下。
还没等乔晓静和母亲春花从惊慌中平复下来,天空便下起了雨来,雨势一开始就很大,娘俩收拾完厨房,不约而同歪着头瞅着白茫茫的天空。
雨水如帘,倾盆而下。
“这都什么时节了还下雨,真是气候乱了。”春花边哀叹边用围裙擦了擦手,将围裙放到了厨房的笼屉上,双手窜进袖筒里抱在胸前。
“我就喜欢下雪,不喜欢下雨,雪让世间银装素裹、冰清玉洁。”乔晓静拿来两把小矮凳子,给母亲一座,然后自己便坐在了厨房门口。
“说来说去无非是想着玩耍的事情,你这都是定了亲的人,说话做事一定要注意分寸和诚,要为人家双喜着想,别让村里人看他的笑话。”
“看你说的,我是我,他是他,说话做事都要考虑他的感受,那多累啊!”乔晓静看着母亲春花,续道,“说实话,我真有点儿不敢相信,咋就稀里糊涂成了定过亲的人?”
“祖祖辈辈历来如此,”春花叹道,“一旦成了别人家的人,就必须要考虑两个人一起过日子的事儿,其他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不能有。”
“好吧,”乔晓静噘着嘴道,“我会尽力的。”
风刮得似乎更大了,时不时会送雨点进入厨房,洒在人的身上,寒气袭来令人有刺骨之痛,春花关上了厨房门,和乔晓静便坐到了炕上。炕很温暖,两人斜着身子靠在墙闲聊着,不一会儿工夫,两人连连“哈欠”,后便睡着了……
而那乔双喜自从听到乔晓静同意了婚事,整天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总是处在亢奋的状态之中,似乎很难平静下来。
乔双喜突然想正式去拜访乔晓静母亲和继父,乔宝财夫妇欣然同意了,但让他延迟两天才能成行,原因是在媳妇没有娶进家门之前不能空手去未来老岳丈家。
乔双喜觉得父母之意颇有道理,不过等两天时间确实有些难熬,只见他不停在院子里徘徊,不停在房厅中踱步,一副焦躁不安的神情,乔宝财夫妇无奈地摇着头。
两天后的一个大清早,乔宝财夫妇见儿子打扮得很体面,提着东西就要出门,急忙上前劝阻道:“冻土之际闲来无事,又因天气寒冷,很多农户人家都起来很晚,这时候去人家里,恐怕人家还未起来,屋子也未拾掇,如何让你进门,还是等吃完午饭再去吧。”
乔双喜放下手中的各色东西,沮丧地进了自己的卧室。
等吃完午饭,乔双喜正打算出门的时候,天色又变得阴沉了,眨眼之间,雷电交加,大雨倾盆,无奈之下,又只好作罢,心中郁闷更甚。
家里人相继进了卧室,乔双喜一个人在空荡荡的房厅里,更显得孤寂了,他端着茶碗在门口站了良久,实在等不住雨停,又回到了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风向变了,电闪雷鸣也没有了,雨也变得小了很多,天空变得亮堂了很多。乔双喜站起身来,搓了搓手,用油布包裹了礼品,没有带伞便冲出了家门。
雨天过后,村里的土路早已泥泞不堪,这乔双喜似乎顾不上这些,跌跌撞撞向前走着,那只瘸腿的衅狗和那只瘸腿的汹猫躲在矮墙边上,疑惑的望着乔双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