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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之后,白雪消融,天光也明媚得和暖起来。
通州传来消息,说楚国的使团已到入了通州界内,都城里当即便是为了迎接使团而忙碌起来。
一早,沐绫正坐在铜镜前梳头,听着昕宛在身后一边替她盘发,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这几日宫中发生的事。但无非都是些宫中做了什么准备,又请了什么艺人的消息。
阳光暖洋洋的,透过窗户照在身上,就仿佛是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摸着身体,让人觉得无比舒服。
秦阡雪到了瑶玥苑的时候,很突然,甚至都没有遣人通报一下,也没有带上璃月,就这样只身一人前来了。
沐绫看着她一身绯色锦绣,披着金丝镶边的斗篷,面容一如干净,没有浓妆。身姿依然曼妙,尽管怀着身孕,但肚子都还没有能看得出来。
【娘娘。】秦阡雪见了她,便是要拜,却被她伸手过来扶住了。
抬眼,看到的是她眼波柔软的剪水双瞳,脸上也看不到分毫的做作,她微微一笑,【起来吧,莫要拜我了。】
她的微笑仍是这样干干净净的,秦阡雪心中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滋味。或许是有些轻松,又或是有些惶恐。还以为她会厌恶自己,不愿看见自己,所以才这样贸然来访,却不想见了自己,她竟是如此平和。
【昕宛,沏茶。】沐绫扶起了秦阡雪,让她在软座上坐了下来,回头吩咐道,【要安神茶。】
昕宛乖顺地沏来了安神茶,送到房中之后,便退了下去。
【姐姐尝尝这安神茶,对安胎很有帮助的。】沐绫伸手去拿了桌面上的茶杯,纤细的指尖轻轻地扣着杯盖,眼帘微垂语气却是安然,【当日昕宛那丫头为了替我安胎,特意去向南宫公子讨了这些茶叶。】
她说的自如,没有分毫波澜,仿佛就是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但在秦阡雪听来,却是心头突然一跳。
那个孩子,分明是她心中无法愈合的伤,为何今日她却会这样轻松地谈起。
一时,秦阡雪看着她神色淡然的侧脸,竟是说不出一个字来。
沐绫却是饮了口茶,望向了她,微微一笑,【姐姐怎么不喝?】
这一笑晃了视线,也让秦阡雪忽然地有些慌乱起来,她猜不透她究竟为何会是这样,是已经放下了么,亦或是,一切只是她所表现出来的假象……
忽地她起了身来,在沐绫的面前跪了下来,【娘娘,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姐姐这是做什么?……】沐绫一见她如此,忙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起身去搀扶她。
【若是没有我,娘娘和殿下……就不会徒增那么多的困扰,娘娘就不会难过了……】秦阡雪却垂着眸子,不肯起身。
沐绫有些怔怔地停了手,眼底那一抹深藏的哀伤终是慢慢飘了起来,她低低一叹,那叹息薄如蝉翼。
【一切,都是命。姐姐又何苦这样,我与殿下之间的事,与姐姐没有分毫的干系。姐姐深爱殿下,也未曾做错过什么……】她开了口,声音飘然若烟。
是呵,这一切,若是没有秦阡雪,恐怕也迟早会发生的。
他的心中在想什么,她永远都不知道。就像那日听到皇后所说的真相,就像孩子离开自己的那一夜,就像听到了靺嵑的国师说,他有心天下的时候……
一切的一切,都是注定了要发生,并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可以去左右。
【其实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要如何再面对姐姐……分明我才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无端连累了姐姐来承受这些苦难……】
【不,不是这样的……】秦阡雪摇头,想要说什么,却忽地不知该从何说起。
感情的纠缠里,愈是用情深便愈是受伤深,他们谁都懂得,却谁都逃脱不过。
【正如那日我曾问过姐姐,你我二人,当真回不到那时了么……如今我真的不希望我们针锋相对,两败俱伤……】她声音纤软却浅淡,透着一丝彻骨的哀伤。
【娘娘……】秦阡雪鼻尖一酸,眼眶也红了起来,抿了唇,愈是说不出话来。
曾经在选秀宫中的日子还历历在目,她们心无城府一起相携着去院子里听雨,去荷花池边的亭子里看荷花,在窗前月下促膝谈心……
那一幕幕想来是多么美好,怎么才是这么短短的时间,一切竟是已经变成了这样。
【姐姐,我们姐妹二人,莫要反目成仇,好不好……】沐绫看着她,忽然地问。
秦阡雪点头,视线里慢慢模糊,一颗泪珠顺着她的动作就此滚落了下来。
【好了好了,怎么哭了呢,有孕在身不能掉眼泪的……】沐绫伸手,微凉却柔软的小手替她轻轻擦去了泪珠,然后将她扶了起来。
【姐姐快些喝茶吧,凉了可就不好喝了。】她微微扬起唇角,唇色很淡,那笑意却是柔美的。
昕宛在门外,听着屋里的说话声,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主子是真的心善如此,从来不想去伤害任何人,分明已经是伤痕累累,分明已经是自己伤的最深,却仍然还要这样佯装没事的去安慰别人。
不过看来淑媛娘娘和主子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她也算是放心了些。这太子府中的两位夫人能和平相处,总是比不相往来的好,毕竟太子有个三妻四妾什么的,才是人之常情呢……
阳光照在身上,无限温暖,昕宛仰面看着天际洒下来明晰的温度,轻轻勾起了嘴角。
如若这世间的一切,都一直这么静谧安详就好了……
就在她享受着温暖阳光的时候,忽听得屋内一阵玻璃打破的嘈杂声,紧跟着便是沐绫惊惶的声音,【姐姐!】
【娘娘!】昕宛匆忙推门进了房间,眼前的一切却让她忽然地愣在了那里。
秦阡雪已倒在了地上,双手紧紧地捂住小腹,疼得小脸煞白,一个已经支离破碎的茶杯就在她的身边,茶渍泼洒在了她绯红的衣衫上,竟是暗红色宛如鲜血。
沐绫跪在她的身边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慌忙地吩咐了昕宛,【昕宛,快去找大夫……】
然而话未说完,忽觉手臂上一痛,她垂头看去,是秦阡雪握紧了她的手臂,长长的指甲隔着衣都刺痛了她。
【为什么,要害我的孩子……】秦阡雪已是腹痛如刀绞,却仍是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着,涔涔的冷汗从她的额前渗透出来。
【我没有要害你……姐姐!】沐绫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却忽然地臂上力量一松,秦阡雪已在她的怀中昏了过去。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华清苑中,气氛安静地让人害怕。
璃月守在秦阡雪的身边,不停地掉眼泪,整个屋子里,就只能听到她低低的抽泣声。
床榻上的秦阡雪小脸煞白,看不到分毫的血色,阖着眼帘,乌黑的睫毛却只是让她的面容显得愈是纤细而憔悴。
南宫睿静静地把了脉之后,将她的手放回了被衾中,幽深的眸子微微眯起,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门外,沐绫就那样站着,出神地站着,仰面看着天际的阳光,这样温和而耀眼,竟是忽然间,刺得她周身疼痛。
脑海中只剩下方才秦阡雪没有血色的面容,她抓紧了自己的手臂,质问她为什么要害她的孩子……这一幕幕不停地播放播放,让她全然地无法去思考其他。
昕宛陪在她的身边,担忧地看着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身后珠帘轻轻一动,南宫睿已掀开珠帘走了出来。
沐绫忽地听得声响,慌忙地转身奔了过去,分毫不顾礼数一把拉住了手臂,急急地问道,【她,她怎么样?】
南宫睿看着她同样是惨白的面容,并不比秦阡雪好了多少,甚至她眼中的空洞,让他心下忍不住一动。
【她没事,只是动了胎气,需要静养一些日子。】一时他无法问出任何的问题,只能这样说来宽慰。
听得秦阡雪没事,心中的大石头才终于像是放了下来,沐绫脚下一软,差点摔倒,好在昕宛慌忙地扶住了她。
那一瞬间,她真的好害怕听到他说,秦阡雪的孩子也保不住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孩子跟她没有分毫的关系,但是只要一想到方才秦阡雪惊恐的模样,她就会想起那个夜里的自己。
失去孩子的痛真的太过撕心裂肺,她不想让任何人再来像自己那样深深地痛一次……
门外忽地传来了脚步声,回过头去,却见是一身明黄色四爪龙袍的清朔进了屋来。
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分明是在宫中听到了消息,便匆匆赶回,甚至都还来不及换一身衣服。
【殿下。】南宫睿见到了他,垂首一拜。
【发生了什么事?】清朔的视线停在了沐绫惨白的小脸上,随而便是望向了南宫睿,凤眸一眯。
【回殿下,淑媛娘娘动了胎气,不过已经没有大碍。】南宫睿微垂眼帘,声音一如平淡。
这时内间的璃月听到了响动也到了外间来,一见到清朔竟是扑通一声在他的面前跪了下来,【殿下,请殿下为娘娘做主啊……】
众人没有想到会发生这一幕,皆是一惊,却看着璃月以衣袖逝泪,不停哽咽着。
【怎么回事?】清朔狭长的凤眸又是一眯,看着璃月。
【今日一早,淑媛娘娘独自一人去瑶玥苑找太子妃娘娘,奴婢该死,没有跟着去,后来娘娘就莫名其妙动了胎气……】
众人一听都是一愣,这一字一句分明是在说是沐绫要害秦阡雪小产。
沐绫脑中嗡的一声,竟是恍然间听不见了任何的声音。
恍恍惚惚地她看到清朔到了面前,第一次她在他的眸子里,看到了丝丝冷冽的意味,不再是那样和暖的气息,甚至可以将她冰封。
【绫儿,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恍然地,她听到了他问。
但是看着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璃月,想到方才秦阡雪在房内忽然就腹痛难忍的模样,陡然之间她也明白了,自己已是百口莫辩。
是呵,现在在他的眼中,在所有人的眼中,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个嫉妒的疯妇吧,看到了别的姬妾有了孩子,就要不择手段地害得别人小产……
所以这一切,根本就是个局,不是么。且不论究竟是谁设下了这个局,都这样轻易地就让清朔怀疑自己了,不是么……
想到此,她抬起眼帘望向了面前的男人,惨惨一笑,【臣妾说什么,殿下都会信么?】
那一瞬她决然却又仿佛是伤透了的眼神让清朔忽地胸口一闷,无法出声。
却又只听得她继续说了下去,【若是臣妾说,从没有想过害姐姐,殿下可会相信?……】
沐绫声音淡淡,这几句话却仿佛已是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她克制着自己不让他看出分毫,身旁扶着她的昕宛却已然是感觉到她忍不住颤抖的身子已是冰冷。
她忽然地就觉得悲哀,原来一切,都是这么地简单明了。
他从不曾相信自己,不是么,之前什么温柔缱绻的缠绵,无非都是害怕自己真的逃离,让他没有了这样的一个盾牌去堵住朝中的悠悠之口……
如今,当他发现是自己要去害他的孩子时,便会恨死了她,不是么……
脑海中又是无端地想起那一夜自己的孩子离开人世,那样浓烈的血腥味扑面而来,那夜的他若是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动了胎气,也会这样为了她去迁怒皇后,迁怒秦阡雪么。
【殿下,请殿下明察,娘娘不是这样的人啊……】昕宛也慌忙地跪了下来。
【淑媛娘娘早上来瑶玥苑,只是和娘娘在屋里聊了几句,娘娘真的什么都没有做啊……】
【够了昕宛,别说了……】沐绫出声打断了昕宛的话,伸手想要去扶她,周身却是软软地没有任何力气,脚下一颤几乎摔倒。
清朔眸色一深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步上前伸手去扶她,却被她抬手一把打开。那一下,却几乎用尽了她全部的力气。
【娘娘!】昕宛慌忙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子,眼眶都红了起来,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娘娘真的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害任何人啊……
众人都没有注意到,此时秦阡雪已披着衣虚弱地出了外间来。
【淑媛娘娘,您怎么出来了?!】最先发现她的是璃月,惊呼一声便是将她扶住。
秦阡雪面容苍白,乌黑的长发垂在肩头,一身雪白色的中衣映得她许是憔悴,她看着外间的众人,却只是独独将视线定格在了沐绫的身上。
她看着她,眸子里只有迷乱,震惊和绝望,轻颤着双唇却是无法说话。
沐绫亦是迎着她的视线,却只是见了她的眼神,她恍若无声的质问自己,为什么连她无辜的孩子也不放过……
心忽地抽紧,翻江倒海的痛袭来的时候,竟是有一种无声无息的倾覆感。
秦阡雪抬手推开了璃月,向着沐绫走了过来,她周身都在轻轻颤抖着,眼神透出了丝丝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她那样绝望地问着,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明白,她们分明已经解开心结了,不是么,分明又还是好姐妹了不是么……【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
忽地她像是疯了一般伸手就去扯沐绫的衣,声音虽然轻,绝让人有一种已是声嘶力竭的感觉。
沐绫却是愣愣地站在那里,不闪不避地任由她扯着自己的衣服,甚至无法说出任何的一句话来。
【阡雪。】清朔眉间轻轻一拧,一把抱住了秦阡雪的身子,想让她冷静下来。
【殿下……】秦阡雪瘫软在他的怀中,泪珠一串串打下来,甚至无力伸手去抱紧他,只是靠在他的肩窝里泣不成声。
清朔抬手轻轻抚了她的背,一抬眼却只见沐绫正看着自己,只是那一瞬她眼神里无限的空茫,让他心头一震。
【……】沐绫看着他许久许久,一时在她的耳畔,已是听不到任何的声响。她想说什么,却是一个字,也发不来。
终于她又是惨惨地勾起了唇角,那个笑却是无比的凄冷。
昕宛看着她摇摇欲坠的绝望模样,就心知不好,却已是看着她决然地将视线移向了屋外,然后越过了他们走出了房间。
【娘娘……】昕宛不敢停留,匆忙也跟了出去。
南宫睿俊朗的眉宇轻轻一敛,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清朔,便也随着她们出了屋。
瑶玥苑亦是死一般的安静。
昕宛红着双眼出了门来,看到了一身雪白的南宫睿正站在廊下,若有所思。
【南宫公子。】昕宛到了他的身后,低身一拜。声音却涩涩的,显然是哭过。
南宫睿像是忽地扯回了思绪,回了身去,看到昕宛,只淡淡问了句,【娘娘怎么样?】
【回公子,娘娘服了药刚刚睡下了。】昕宛低着头,想起自己主子,就忍不住又是红了眼眶。她怎么也想不明白今日之事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能不能把今日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我?】略略一顿,南宫睿忽地问。
于是昕宛也没有多想,便一五一十地把今天一早秦阡雪到了瑶玥苑之后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一遍。
但听到了【安神茶】的时候,南宫睿忽地一扬眉,打断了她,【是你上次,问我要的茶叶?】
【是。】昕宛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个,便点了点头。
【娘娘小产之后,可还有饮过这茶?】南宫睿的眸色转深,尽管语气淡淡却是透着一种思索。
【没有。余下的茶叶奴婢一直收着,想着以后娘娘若是再有身孕还可以饮用,今日,是淑媛娘娘前来,娘娘才特意吩咐奴婢去沏的……】
【昕宛,能不能把剩下的茶叶,拿给我看看?】这一回南宫睿却并没有听她把话说完,一转头便说。
昕宛不知道他为何纠结在这茶叶上,但还是乖顺地去取来了一个白瓷的茶叶罐子。
一打开盖子,一股奇特的香味却忽地飘来,尽管很淡很淡,常人根本就不会去注意到,但懂药如南宫睿,又怎么会闻不出那竟是藏红花的味道。
竟是有人对这茶叶动过手脚,用藏红花的花汁浸泡过茶叶后复又晾干,表面上看起来根本不会有任何的问题。
但这藏红花是何等的草药,只消一副便会令孕妇小产,幸好今日秦阡雪只喝了一口茶,否则那腹中的胎儿,怕是真的会保不住……
蓦地,南宫睿将盖子扣上,然后将茶罐递还给了昕宛。
方才把脉之时他就感觉到了秦阡雪动了胎气是药物强行所致,但他不动声色,毕竟这些事见的已经太多了。以沐绫的脾性显然不会去做这样的事,那时他便在猜想,这一切是不是秦阡雪演的一场戏。
但是看这秦阡雪的样子却又不像是故意这么做的……
这罐茶叶,又是怎么回事呢……
他想着,修长好看的眉轻轻一蹙,甚至都没有感觉到此时清朔已是入了瑶玥苑。只听得昕宛一声【太子殿下】,他才微微侧头,看到了正走来的清朔。
【殿下。】南宫睿见了他,分毫未变神色,淡淡俯身一拜。
【绫儿她,怎么样?】清朔声音淡淡,却透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叹息。
南宫睿却是不动声色,【娘娘方才服了药睡下,不过情绪不是很好。】
他说得轻描淡写,清朔却明白,她定然,是很不好。决然离开时她这样凄冷的一笑,仿佛就已经彻底地将自己排拒在了她的心门之外。
他不再说什么,一转身便是要推开房门走进房间去,却忽地,南宫睿伸手拦住了他。
【请殿下,暂时莫要打扰娘娘。】他声音清淡,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打扰?】清朔收回了手,重复着方才他用的这个词,好严重的一个词……【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臣,当然知道。】南宫睿却分毫没有闪躲的意思。一旁的昕宛都听着觉得心头一跳,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却见他面容沉静如水,分毫看不出在想着什么。
【殿下可知道,淑媛娘娘为何会动了胎气?】南宫睿说着抬手一指昕宛手中的茶罐,【是有人在这茶叶上动了手脚。】
昕宛方才见他拿着茶罐若有所思的模样便好生奇怪,现在听他这样说来,忍不住惊得一颤。
【这茶叶被人用藏红花的花汁浸泡过复又晾干,所以淑媛娘娘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饮了茶,便动了胎气。】
昕宛听了吓得脸色发白,手一抖差点将茶罐砸了。
【所以,是有人有意为之?】清朔微微抬起下颌,眯起眸子看着南宫睿,却一时也无法猜测他的意思。
【是。】南宫睿抬眼看着他,不闪不避。
【这……殿下,殿下明察,这不是娘娘做的,这茶叶一直放在奴婢房里,奴婢也不知道……】昕宛慌张地跪倒在了清朔的面前,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
然而清朔看了她还未开口,一旁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了。
一身白色中衣的女子正站在门口,显然方才的话,她已经全部都听见了。
【娘娘?】南宫睿心头略略一沉,不是说她已经睡下了么,怎么竟然……
【昕宛,起来。】沐绫却只是将视线移到了昕宛的身上,声音飘摇,随而她走向了清朔,仰面,迎上他的目光。
一时四目相对,他眸色里那样的幽深,几乎都要将她吸了进去。
但她此刻已经全然地感觉不到周遭任何的声响,只是这样看着他,一直看着。
【殿下是在怀疑臣妾么……】她问他,声音平淡得让人害怕。
清朔心中忽地被什么深深一刺,想要说些什么却只是感觉被扼住了咽喉,一个字也无法发出了声。
见了他的犹豫,她终是扬唇一笑,无限凄然和绝望,【好,既然如此,臣妾便已是无话可说,但凭殿下处置……】说着她便要跪下来,却忽地臂上一轻,已是被他俯身扶住。
【绫儿……】清朔还未说话,她已是一把打开了他的手。
【殿下放心,臣妾不会寻死,也不会逃走,殿下无需再假装分毫……】她依然跪了下来,喃喃地,却是一字一句地念着。
【假装?】她的话终是让清朔无法再平静下去,他对她的心,为她所做的一切,竟然到头来,只换的了一句假装?……
【在你的心里,就是这样看我的?】
然而沐绫却只静静垂着眸子,声音依然淡淡的,【是。】
清朔终是冷冷一笑,一甩衣袖,【既然如此,我也没什么可说的了。】随而便是一转身,顺着长廊离开了。
视线忽地模糊,沐绫还在怔怔,却只当一颗泪珠敲打在手背,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哭了。
只是为什么会哭呢,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分明此刻并不觉得悲伤,只是……好冷好冷而已。
她支着自己起了身来,想要回房去,屋里生着暖炉,虽然不能暖了心却至少可以温暖她的身体,但是当她转身走入房间,足下忽地一软,但好在南宫睿伸手过来扶她,才没有摔倒。
【娘娘,这又是何苦?】南宫睿眉眼深深,看着她时,透着一丝让她不懂的情绪。
但沐绫却只是轻轻地挣开了他的手,随而入了房门,决然地关上了门,没有再说任何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