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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府中,映着烛火,一身青色长袍的南宫睿正在写着什么。
烛光微微椅,映照在他线条深深的眉眼,虽然他的笔速很快,但他的神色,仍是沉稳而安定。
白兰轻轻地推开门,走了进来,手中握着的,是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
她轻抚着信鸽的头,到了南宫睿的身边,声音柔柔地说了一句,【公子,信鸽带来了。】
南宫睿此时也正好写完了手中的字条,略一颔首,而后伸手将信鸽脚上缠的小竹简取了下来,将字条卷起放进去,复又将竹简绑了回去。
白兰见他做完了手上的事,便抱着信鸽走到了门外,一扬手放飞了信鸽。
南宫睿背手站在她的身后,看着那信鸽振翅消失在夜色里,只淡淡念了一句,【但愿,能赶得及。】
青州。
断续的琴声从厢房之内传了出来。
忽地,琴声一乱,紧跟着响起的便是昕宛的声音,【哎呀哎呀,真的好难,就是学不会呢……】
沐绫本来坐在窗边的软座上看着书,此时听得她的抱怨声,忍不住微微一笑,便扣下书册然后起了身来走过去。
【怎么了?】她的声音无限温柔,看着昕宛原本白皙的小脸因为生气而染着红晕,显得更是可爱。
【许是奴婢太笨了,这曲子涟漪教了好多遍,奴婢还是学不会……】昕宛嘟着小嘴,很不高兴,把手中的一张曲谱也给丢了下。
涟漪便是这府中的丫鬟,年纪尚轻,亦是像所有南宫家的人一样,琴棋书画都有所通,温文尔雅。
【什么曲子这么难?让我看看,】沐绫拿过了那曲谱,细细一看,是《歌衣》,不由便是扬唇一笑,【涟漪怎么教你这么难的曲子?】
【是这曲子这么美,奴婢想学嘛。】昕宛皱了皱弯弯的眉,【可惜奴婢太笨,这么多天了还没学会。】
【不是你笨,这【歌衣】本就不易,你弹琴的底子也薄,弹起来自然困难了。】沐绫替她将曲谱放了回去,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一听了那句【底子薄】,昕宛忽地就红了小脸。
想起了小的时候,夫人每每教小姐弹琴的时候,也让她一起学,但她总调皮,也静不下心来,自然是只学得了一些皮毛。
【娘娘,你来教奴婢好不好?】昕宛忽地抬起眼帘看着她,眸中透出了光亮。
【我?】似乎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提议,沐绫有些讶异地扬起了柳叶似的眉。
【是个不错的主意。】忽地一个含笑的声音从门口飘了来,跟着出现的,是一身棕色长袍的洛贤。
此时他的眉眼弯弯,透着和暖的笑意,在见了她二人都看着自己的时候,笑意更是明显,【听娘娘和昕宛姑娘聊得正欢,不知我可方便打扰?】
【自然是方便。】沐绫起了身来,见了是他,笑意温柔,【这里不似宫中,没有那么多避讳。】
【洛先生。】昕宛也赶忙起了身,知道他定是听到了方才自己的抱怨,不好意思地红着小脸,对着他行了礼,【让先生见笑了。】
【无妨无妨,昕宛姑娘有心学琴,我自然不会笑话。】洛贤笑着看她。
【时候不早,先生怎么还不休息?】沐绫看着洛贤坐下来,也在一旁的软座上坐下。
【在书房里看些书,也就忘了时辰,何况听着昕宛姑娘的琴声,便就循声而来的。】
【哎呀,先生还说不笑话奴婢。】虽然他的语调温软,昕宛却听得明明白白,红着小脸打断了他。
这一句,惹得洛贤和沐绫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随而洛贤望向了沐绫,【不如,娘娘来弹这一曲,让我们也饱了耳福,可好?】
【是啊娘娘,就弹一曲吧,也让奴婢好好学学,莫要再让先生笑话奴婢了。】昕宛见她似乎正要开口推辞,赶忙便是帮腔道。
沐绫见自己不好推辞,只好起身到了琴边坐了下来。
纤细如玉的指尖轻轻地触到了琴弦,微微的凉意便透过指尖传了上来,那一瞬,眼前竟是有无数的画面闪过。
她真的已是好久不曾弹琴了,就如煮茶一事一样,自从母亲走了之后,似乎这些有关风雅的事,便也一律都从她的世界里剔除了。
今日忽地又是触碰到了这古琴,一时,竟是生出了无端的感慨。
指尖划过琴弦,一时流泻的音符如若行云流水,仿佛周围的一切忽地塌陷,而置身于一个空旷的山谷。
恍然中就似乎能看到一袭彩绸锦缎的舞姬正在起舞,足间轻点便飞转如漫天的落花。
这一曲【歌衣】,传闻是百年之前一位宫廷的琴师,无意之中见了一名舞姬飞舞的身影,当即便是无可自拔地爱上了这女子,可谁知那女子,却是入宫成了当时的宠妃。
于是那琴师便将所有无法言说的爱意都融成了这一曲,名为【歌衣】,每每都在那女子飞舞时替她弹奏,琴瑟悠悠,似乎便已是这世上最缱绻缠绵的爱。
【凝碧旧池头,一听管弦凄切声。多少繁华今尚在,不堪华发。】
她轻轻吟唱,复又想起了那一日,在琉璎台之下的红毯上,自己也是在这一曲的陪衬之下,为他起舞的。
只是那些画面虽然想起来仍然清晰,却早已像是过了千万年。
【晚来风歇天亦晴,脉脉花疏云雨淡。此情无解共谁说,唯有低燕飘两行,知人倚画,西楼月。】
她的嗓音本就好听,此时轻轻低吟,更是细软地如同九霄之外飘来,仿佛是瑶池上的仙子在歌唱,不小心落到了人间。
洛贤看着她抚琴而歌,眸色转深,似乎是在想着什么。
如今她虽淡然若水,心中,必然也是暗潮惊涌的才是,毕竟那一纸诉状已送到了太子的手中,有些事,便就无法再去躲开了。
只是现在在青州,都城之中的消息也不甚灵敏,反倒更是添了人几分的担忧。
一曲弹毕,所有的思绪几乎也就随着那最后的一个长音慢慢的飘散飘散,然后逐渐扭曲,直到消失不见。
沐绫几乎无法克制地又是想要叹息,离了都城之后,她似乎已是极少郁结,却每每在想到了他的时候,会这样无端的生出了闷闷的叹息感。
但她终是忍了下来,抬起眼帘正要说话,却忽地发现,昕宛那丫头已经支着头,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
想到这几日这丫头忙忙碌碌一直在为了学琴的事情烦心,她微笑着摇了摇头,便是起了身来轻声走到了她的身边。
洛贤一转头,这才发现昕宛已经睡着了,而沐绫正小心的取来了一件披风,替她披了上。
淡淡的烛火跃动之间,她的眉眼宛如水墨画染成,却不知为何,仿佛就透着一丝的愁绪。
沐绫一抬眼看了洛贤,也显然是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于是二人便悄然地离了房,到了门外的长廊上。
仰面看着夜色漫天,一时之间感觉寒意袭来,沐绫正是忍不住轻轻瑟缩了一下身子,洛贤便已眼明地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风,替她披在了肩上。
【啊,我不冷,先生……】【娘娘还是穿着吧,寒夜风凉,若是着了凉,可就麻烦了。】
洛贤扬起眉宇对她微微一笑,语气之间,透出的是一抹由衷的关切。
沐绫便也是没有再推辞,只温软地笑了笑,面前的这个人,似乎更像是她的朋友一样。这些日子的接触以来,她似乎也终是明白,为何南宫睿那样脱离世俗的个性,却独独他能接近。
【这些日子,真的很麻烦先生。】她眼角轻扬,声音绵软。
【娘娘哪儿的话,倒是我,这些日子在娘娘的身上,学到了一些事。】
【我?】沐绫有些惊讶,秀气的眉扬起。
【是。】洛贤点了点头,继续说下去,【娘娘的温柔和善良,愈是和娘娘相处,就愈是让人佩服。】
【温柔和善良……】轻声重复着他的话,沐绫却是微微垂下了眸子,不知为何,方才那一抹叹息就这样突然地想要涌上来,终是低低一叹,苦笑道,【只可惜这不愿去害人的心思,又有何用?】
【那日皇后娘娘对我说过,若是不争,便无法在那宫中生存下去,现在看来,或许这,才是我终究不得不离开的原因……】她绵绵软软地说着,仰面将视线投入了天际。
是呵,就算她不想去伤害任何人,但终究,却只是换来了自己和所爱的人,满身的伤痕。
洛贤看着她无限清丽的侧脸轮廓,似乎这淡淡的月光便已将她全然的虚化,成了一抹烟雾,再也抓不住。
心中不由地便是生出了一些感慨,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终是明白了为何那太子会为了她失了冷静,将军会为了守护她不惜以命相护,还有南宫睿,亦是处处替她着想。
只是因为她的身上,透出的那样温和的柔情,她不愿去伤害任何人,甚至就连别人伤害了她,亦是不愿去做了任何事。
而这样的女子,也终究,是不适合那个宫廷的吧……
【我们,莫要说这个了,】沐绫忽的舒了口气,转了话题,转头看着洛贤,【那诉状的事,公子可有说什么?】
【公子已想办法将陆家的诉状送到了太子殿下的手中,】洛贤也顺着她的话题接了下去,【只不过,恐怕太子殿下,已是查到了娘娘的下落。】
【是,这一点,我早就想到了。】沐绫也并没有觉得惊讶,只是复又苦笑,【当日离别时如此决绝,现下这些,却又是不得已而为之。】
【真不知究竟是命运迫我,亦或是天道本就如此。愈是想要逃脱,却愈是无法摆脱……】
她的声音,渐渐地有些低了下去,甚至到最后转成了低喃。
但片刻她又抬起了眼帘,【不过我亦是想过,如若此事殿下真的追罪下来,我自不会连累先生和公子的……】
【娘娘莫要再说这样的话,我受公子之托,既是帮了娘娘,若要担责,自然不会推脱,更何况,娘娘以为,依殿下的脾气,若是真的要追罪,又可会等到现在?】
洛贤却不让她再继续说下去,声音淡然地道。
沐绫忽的愣了愣,是呵,依照他的脾气,既然已知道了自己就在青州,若是真的要追责,大可以派一队人马来,将这整个青州城都弄个天翻地覆。
但到了现在,他……似乎也还没有任何的动静。
【或许殿下……是对我失望了。】她唇角浮现一抹凄然的笑意,【我不愿回去,他恐怕,也是不愿我回去才是……】
她没有说下去,脑海之中却是一幕幕,秦阡雪嫁给了他,又怀上了他的孩子,而他们二人之间,却只是逐渐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娘娘怎么会这么想?】洛贤听着她语气里的落寞,微微皱起了眉,【太子殿下对娘娘可是真心……】
虽然他对那城府极深的太子并没有什么好感,但无论如何,正如南宫睿说的那样,旁观者自清,他亦是不能否认那个人,对她的一往深情。
只是现下,当他开口又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沐绫却只轻轻摇头,阻断了他的话。
【真也好假也好,如今我亦不愿去想,只是希望有些疼痛,莫要再来一次了。】她绵密的嗓音透着一分让人心疼的寂寥,却又是那样的安然,仿佛真的对那一切,都已是全然地放了下。
洛贤看着她,一时竟是无话。
末了,却只听得她的声音,【无论如何,总还是要对先生说一句多谢。时候也不早了,先生,也早些休息才是。】
说着她抬手轻轻解下了肩头他的披风,递还了回去,复而只是淡淡一笑,便是想要结束了这次谈话。
但是看着她纤瘦的背影就这样推开了房门,那一瞬,洛贤竟是感觉一种不好的预感猛地击了心。
【娘娘。】他忽地脱口而出。
沐绫停下了脚步,回了身来等着他说话,而看着她,洛贤竟是愣了愣,好不容易才说出话了一句,【娘娘莫要想着连累我与公子,有些事,必然会好起来的。】
必然会好起来的……沐绫顿了顿,才是莞尔一笑,【我知道了,我亦是相信,必然会好起来的。】
洛贤知道,敏锐如她也不会不懂自己的意思,只是此刻,他也无法再多说什么,只微微颔首,看着她入了房内。
那一瞬间他有些懊恼,却也不知道为什么方才就在看着她的背影时,竟是忽地涌起了一种感觉,就是她,好像又会不知不觉的离开。
就像她这样悄无声息却决然地离开了都城一样,不愿连累到了任何人,便就这样一次次,在伤害与逃离之间徘徊。
不过方才她最后的那句话是带着笑意的,至少,让他也是放心了一些。
虽然谁也不知道下一刻究竟会发生什么,但或许,就像期待的那样,一切,就真的不会那样糟糕才是。
他摇了摇头,然后转身,顺着长廊离开了。
夜色淡淡,映照下来的月光很不明朗,这风,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得这样寒冷,仿佛这天,又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