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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接青州城南北两岸的石桥上,人来人往。
沐绫顺着人群走去,到了石桥边,看到沿着湖岸有许多的摊位都摆着各式各样的灯笼。
她在一个正在做花灯的老大娘面前停了下来,忍不住俯下身去,细细地看着她做灯。
那双略显粗糙的手在木制的骨架上一道道细心地缠着丝线,虽然这是最麻烦的一种制灯方法,却也是最好看的。
【姑娘可是想挂个灯?】老大娘抬起头来见了沐绫,和善的问道。
【我?】沐绫愣了愣,随而轻轻摇头,【不必了……】
不知也是不是就决然着不愿再去想起了什么,今日虽然也和昕宛一同上了街,也置身于这样热闹的环境里,却……始终像是一个旁观者。
【姑娘,若是心中有所念之人,就挂一个灯吧,当是祈福也好呀……】
沐绫听着她说话,却仍然只淡淡一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算了吧……】
她微微垂下眼帘,心中所念的人……这些日子出现在了她的梦境里愈是朦朦胧胧着看不清了那是谁的身影,好像一切,也就真的被淡忘了。
【他……不在这里,就算我挂了灯,他也不会看见的……】
【姑娘不是本地的人吧?】老大娘看着她眼角眉梢的一缕愁绪,语气温和,【这样吧,大娘教你,拿一盏灯,写上那个人的名字,再放到河里,这样,河水就会把你的祝福,带去给他了……】
【放到河里?】她有些讶异,没想到这花灯,还可以这样放。
【对,如若心爱之人不在身边,就把花灯放到水中,这河一直飘啊飘,一定会飘到他的身边去的……】
大娘的声音淡淡,被风一吹就有些散开,但却一字一句,都依然入了心。
沐绫下意识地向四周看去,果然看见临水的渡头上,不时地有人将手中写了名字的花灯放到水中,让这一条穿城而过的河流,将自己的思念带到了远处去。
这河水,又真的,能将她心底无数句想要说的话,都带去给他么……
可为何心底却忽的生出了一种莫名的胆怯。虽是皇后要她离开他的身边,但这些日子以来,非但没有分离的苦痛,反而竟是感觉到轻松。
那犹如深海漩涡一般的宫廷,单是深情,又怎么敌得过那些伤害。
她望着湖面,有些微凉的风吹拂起侧脸的一缕发丝,所有的记忆杂乱来袭,让她就此出了神。
【……哥哥你看,有人往湖里放灯耶……】桥的那边,传来一个清脆好听的声音。
那声音陡然飘入耳中,听来何其熟悉,沐绫只觉心头猛然一跳。
向着桥上看去,迎上的,是一对同样熟悉的眼睛。
那是天陌,他何其眼明,显然也已看到了她,那宛如深海一般的眸子里,透着丝丝的震惊,还有难以置信的欢悦。
桥边的那一抹人影,纤瘦而颀长,发丝乌亮,只以最简单的一支青玉簪盘绕而起,垂在肩上。
而她的面容,竟是愈发地清丽如仙,甚至比上一次见她之时,更加美的脱俗。仿佛这些日子以来,这青州的风物,也是滋养了她。
那确然就是她,她,真的就在青州……
夏沫儿小手撑着石桥的扶栏饶有兴致地看着湖面上飘过的花灯,也还没有发现他们二人,已是这样看着彼此,恍若梦里。
沐绫陡然清醒了过来,指尖忽地抓紧了胸口披风的领子,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她垂眸躲开了他的目光,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身体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躲。
身旁人来人往,她一转身慌不择路地推开了身旁的人群,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见他。
天陌看着她转身欲走,心头猛然一沉,手握紧了拳,来不及多想,便已一按扶栏,身子飞跃了过去。
【哥哥!……】夏沫儿只觉耳旁生风,一转头却已见他的身影飞了出去,还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脱口惊呼。
沐绫走的急,一不留神,左肩撞上了迎面来的一个行人,她身子一晃向后倒去,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已是落入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里。
【你没长眼睛啊!】与她冲撞的那行人也是险些摔倒,语气蛮横地指着她。
然而此时,他们二人却全然地没有听他在说什么。
又是四目相对,这一次彼此都是确认了对方的体温,确认了那不是个梦境。
因而便是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这一个多月的分别以来,再见时,竟是已恍如隔世。
【喂,贱女人,你是故意给我难堪是吧?】那个男人见他们二人将自己丢在一旁,恼羞成怒地便是挥拳要打过去。
然而还未等他靠近了他们,一抹火红色的人影忽地掠了过来,那人便只觉腰上被什么一卷,紧跟着手腕一痛,下意识想要收回,却竟是已被定住一般收不回来了。
定睛一看,原来是夏沫儿手快地扯下了他的腰带,缠住了他的手腕,反手扯着,他便完全地动不了了。
【沫儿!】沐绫秀眉一皱,知道这夏沫儿的脾气,非要开打不可。
那人一见夏沫儿还是个女娃娃,当下便是觉得更加生气,咬牙道,【你放开我!】
【放开你?本姑娘还要抽你的嘴巴呢,】夏沫儿最看不惯这种蛮横的人,更何况他方才还骂沐绫是【贱女人】,这口气她可咽不下去。
于是她小嘴一撅,手中的腰带用力一扯,那人的身子便跌了过来,眼看着她的小手就要落到了那人的侧脸上,忽地一只手却是握住了她的手腕。
【沫儿,不许胡闹。】说话的是天陌,他亦不想事情闹大。
【哥哥!】夏沫儿一跺脚,嘟起了小嘴。
而刚才还叫嚣着的男人跌了一跤,赶忙连滚带爬地爬了起来,想这夏沫儿还是个女娃娃就有这么好的功夫,她身旁的男人不知该是怎样的高手,吓得也不敢再叫喊。
【这位小哥,方才是我太冒失,冲撞了你,真是抱歉。】沐绫走了过来,声音柔柔。
【算我倒霉。】那人一甩手,也不敢再计较,一扭头走了。
【姐姐,像这样的小人,你干嘛不让我教训他?】夏沫儿一转身到了沐绫的身边,还是显得愤愤不平。
沐绫看着许久不见的她一如活泼可爱的样子,莞尔一笑,【方才是我不好,怎么能怪罪人家。】
【可是……姐姐你怎么会在青州?】夏沫儿看了她一会儿,才陡然想起了要问重点。
这个问题……沐绫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轻轻抿起双唇,却发现了一旁的天陌正看着自己。
他的眼神一如清晰明亮,幽深如海。只是眼底透出的情绪里,含着无限的纠缠。他就这样看着她,仿佛也在等着她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又,仿佛只想这么看着她而已。
这边,昕宛和陆画意正匆匆地顺着方才的路找了过来。
想着前些日子清朔的隐卫就已找到了这青州城来,娘娘一直便在担心着这事,而今日,将军和夏姑娘亦是到了这青州,难道……
陆画意更是吓得脸色发白,娘娘替她们姐妹二人呈了一纸诉状入宫,已经是招来了巨大的麻烦,今日更是因小蝶险些暴露了她的行踪,她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怕这大将军正是奉了王命而来,要将娘娘带回都城去。
陆画意对这青州城更是熟悉一些,不远处便是连接南北两岸的石桥,她便让昕宛留在这边,自己去南岸找。
昕宛点了点头,便沿着河岸寻找了起来。
此时已是入了夜,正是满城灯火最美的时候,城中的百姓无一例外地上了街,让这本来就不宽的道路显得熙熙攘攘,很是拥挤。
说话声,嬉闹声不绝于耳。陆画意低着头匆匆过了石桥,差点撞上了桥边的一个人影。
【画意?】沐绫和天陌正要过桥,一抬头看到的,却是行色匆匆的陆画意。
【娘娘?……啊不,小姐……】陆画意看到她亦是一惊。
随而更让她惊讶的是,她身边的两人。男的一身玄黑色的劲装,风姿卓然,还有一个身披火红色流金斗篷的女孩……这不正是方才姐姐说的人么?
他们怎么会和娘娘在一起,而且似乎看起来,也真的不像是坏人……
【怎么行色匆匆?发生了什么事?】沐绫的声音飘来,惊醒了她。
【啊,是……】陆画意正想着该怎么解释,忽地便是听了夏沫儿惊喜的声音,【咦,那是昕宛?!】
【沫儿!】天陌还来不及伸手去拉她,这小丫头已飞快地过了桥,向着那边的昕宛跑去了。
【哎呀!】昕宛正一转头要入了第二条街,却一不小心迎面撞上了一个人影,夏沫儿本来想吓吓她的,可猛然被她这么一撞,来不及反应,两人便一同摔了一大跤。
【你怎么这么冒失,好痛哦……】夏沫儿拧了拧鼻子,对着她不满道。
昕宛也摔痛了胳膊,正要说话却是听到了她熟悉的声音,仔细一看,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夏姑娘?】
【沫儿,昕宛,没事吧?】昕宛还在搞不清状况,耳畔却是传来了主子的声音。
一转头望去,看到主子身边的,正是大将军。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