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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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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的一些日子,青州城终是飘起了雪。起初还尚且柔和,紧跟着竟是变成了鹅毛一般,大有不停息的阵势。

夜已深了,沐绫却没有半分睡意。昕宛那丫头今日的灯节确是玩了个尽兴,服侍她更衣梳洗之后,便打着哈欠回房去了。

她躺在床榻上阖着眼帘,却一直翻来覆去,脑子里乱成一团乱麻,让她无法静下来。

终是听见了午夜窗外雪落的沙沙声,忍不住披衣而起,推门而出。

迎面而来的风里,透着刀割一般的冷冽。许是房里生了暖炉的关系,让她裹着披风都忍不住要瑟缩了身子。

但是不知为何,却依然想要在外面透透气,理一理混乱的思绪。

院子里的梅花已经全开了,生机无限,正像是来了青州的那一日她看到这些梅花时产生的想法那样,这些生机也总会感染到她,让她不再那样感伤。

只是今日,看着这满院的梅花在漫天飞雪里,陡然而生的,竟是一种压都压不住的愁绪。

思绪乱作一团,满满的都是那一刻,他温热的唇轻轻地落在自己的唇瓣上。

覆盖下来的阴影仿佛也就此遮盖了这世上最后的一点光华,留下的只是一片让她无限沉沦的黑暗,那是他带给的希冀——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觉得,尽管,希冀这个词,听来有一些的可笑。

可是他们纠缠到了现在,难道又不可笑么。

他的心,她又怎么会看不到,只是终究还是要徒徒地负了他的一颗真心,再把自己的一颗真心,交给别人去践踏。

更可笑的是,他们分明都懂,却又如此甘之如饴。

她抬起纤细微凉的指尖触碰向了自己的唇,好像还残留着他唇的温度一般,然而感觉透过肌肤,却只有指尖的淡淡凉意。

记忆忽的回到那一夜,昏暗的月色照不亮他的容颜,但却是如此令人安心。

好像他的怀抱一如温暖,一如地透着让她轻易就能安定下来的气息,能让她分明就失去了活下去的信心,却也仍然能在他的怀里流尽了泪,复又回了这人间来。

好像自始自终,他都不曾要求过分毫,只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替她疗补,一颗被别人伤透了的心。

沐绫忽的一怔,第一次设身处地去想,如若易地而处,她的心,又会疼痛成了什么模样……

身旁,一个熟悉的嗓音响起,【娘娘怎么还不休息?】

沐绫转身看去,正是一身棕色貂绒袍子的洛贤,映着淡淡的白雪,他的脸色,显然有着一分的倦色。

【我睡不着,】不过见是他,她微微一扬唇,【先生怎么也还不睡?】

【看书忘了时辰,正要回房,路过娘娘的院子见了灯还亮着,便过来看看,】洛贤解释地轻描淡写,到了她的身旁,【娘娘深夜不眠,可是有心事?】

心事……沐绫顿了顿,想着自己还是不会隐藏了心思,只不过这些事,还是无法开口诉说。

她终是只淡淡苦笑,摇了摇头。

但洛贤却显然还是不愿让她就此不提,【听说娘娘今日,遇见了将军?】

沐绫抬起了眼帘,纤长乌亮的羽睫闪了闪,【看来先生,是必然要提起了此事。】

【那么娘娘,果然是为了将军而烦恼么?】洛贤看着她的样子,便知道自己,提到了点子上。

她与天陌之间的纠纠葛葛,即便是外人也亦是看得出,都已是生死相守那样的深情,纵使只是旁观也是让人叹服,可终归,他们二人,身份有别。

话既已点明,沐绫也不再闪躲,微微颔首,【是。】

随而又是轻然一叹,【终是不知该如何去做,才能不负了真心,伤了真情。总是我,不该如是……不过或许今日,我才终是能体会当时,公子曾对我说的一句话。】

她话到了这里便停了,语气之中透出的情绪却是让洛贤皱起了眉。【什么话?】

【春未绿,鬓先丝。人间久别,不成悲。】她仰面望着眼前飞舞的雪花,嗓音柔柔的吟诵了这一句诗。

脑海之中复又回想起当日南宫睿说的话,【这世间的事,有八九都不能如愿,无需执念,若是能看轻,自然便是再好不过了……】

【当日,我只当是公子劝我莫要为了二姐姐再悲伤,想不到此刻想来,却是如此应景。】

是呵,人间久别,不成悲。纵使别离再是伤感,时间也终究是愈合一切伤口的良药。

【以为自己只是贪恋着宁静,却终是发现,原来安逸只是生出了无限的胆怯,我亦是不愿去想,好像这样,一切就都能变得不存在……】

【娘娘。】洛贤看着她,一时竟是不知自己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劝慰。

其实自己想说的话,敏锐如她一定也都懂吧,甚至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是否不该还要点破了这一切,来徒增她的烦扰。

【不过,诚如先生看到的那样,我,确然不知该怎样面对将军。】

沐绫转过头来,不闪不避地看着洛贤,似乎就在等着他给自己一个方法。

洛贤怔了怔,才淡淡开了口,【其实娘娘可有想过,不愿去伤了任何人,却反而深受其伤,不过情字本就无解,更遑论试着去说清。】

【先生想说的,可是我的优柔寡断,造成了今日的局面?】

【不。一切都不全然是娘娘的错,其实事到如今,并没有人做错任何事。】洛贤嗓音淡淡,声音却很清楚,【只是这世上有太多的不能与不愿,徒徒将人困住了而已。】

【不能,与不愿……】她只觉心头被什么轻轻一扎,喃喃地重复着。

好像一路走来,真的是这样,谁也不愿去伤害了心爱的人,却也不能保护了那个人不去受到任何的伤害。

她淡淡一笑,【还是先生,看得清楚。】

【不过,一切顺其自然,便好吧……】她终究微微一摇头,既是不知该如何去抉择,一切,便就交给了时间就好。

雪一直在下。

整条街上虽然已没有人,灯火却依然通明。

天陌架着一条腿坐在临街的窗台边上,有些出神地望着窗外飘摇的飞雪,风有些大,吹得耳膜一阵阵响着。

他的手心里,握着一个小小的耳坠,紫玉色的琉璃珠缀饰以青蓝挂饰,金玉镶嵌,做工繁复却丝毫不显庄贵,反而透着纯纯静静的色泽。

正如她的人一样,他复又想起了今日的她,容颜干净而清丽,周身上下似乎也只有这耳坠是繁复的装饰。

当她转身离去时,他在脚边看见了这耳坠,想着必然是抱着她一转身时不小心掉落下的,拾起时她却已走远,那一刻看着她的背影,他却只是握紧了这耳坠。

他将视线移到手心,脑海中不停浮现着她的容颜。

只是想来,却徒增了心口无端的疼痛感。

无限贪恋这那一瞬间的温度,冷风吹面,他才终是明白了自己有多傻,什么背信弃义,不过是陡然升起的想法,而他,又怎么可能真的,背弃那一切他所一直看重的东西……

房门外忽地有一道人影闪过,警觉如他当即便是感应到了,反手一抽,将自己的佩剑拔出,身子已到了门前。

推开门的刹那间,果然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闪过,紧跟着那黑影从走廊尽头的窗口跃了出去,他剑眉微微一凛,也紧跟着到了窗前。

然而此时,他却忽的想到了夏沫儿,如若这是一招调虎离山,那小丫头可就有危险了。

于是他便没有飞身追去,一转身回到了夏沫儿的门前,悄无声息的推门进去。

好在房里一片安静,那小丫头正抱着被子睡的香甜,天陌放心了一些,便将佩剑送回了鞘中。正要转身出去,脚步忽的一顿,随而又回身到了她的床前。

这个小丫头,睡着的时候也不安生,大半个身子露在被子外面,却就这样抱着被子,不着凉,也多亏她身体底子比一般的姑娘家好。

他淡淡微笑着摇了摇头,就算这丫头再是调皮,心,却远比一些人要来的干净。

随而他俯下身来,扯了被子替她盖好,不过虽然他已是小心翼翼,夏沫儿还是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哥哥?】夏沫儿揉了揉眼睛,看到是他,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发生了什么事?】

【我方才听到响动,就过来看看,】天陌放低声音,轻轻抚了一下她的头顶,【已经没事了,安心睡吧。】

【哦……】夏沫儿睡意浓浓,也没太弄清他话里的意思,只听他说没事了,便乖乖地阖上了眼帘,很快又入了梦里。

见她睡着,天陌便起身离开,然而忽觉手腕上有一道小小的力牵着,他回身一看,才发现不知是什么时候,这小丫头的手,已握住了他的手腕,可他竟然,分毫都没有觉察。

他轻轻取下了她的手,然后放回了被子里,这才转身出了房门。

木门阖上的声音传来,夏沫儿却是慢慢地睁了眼,望着眼前的黑暗,眼波里第一次流转了些许不属于她的情绪。

好奇怪,为什么就想要他留下来呢……

就好像……好像小的时候做了噩梦,母亲也是这样温柔地抚着自己的发,告诉自己,【没事了。】

许是太久没有见了母亲的关系吧……夏沫儿打了个哈欠,翻了个身向着床里的方向,身上暖洋洋的,睡意也就真的袭来了。

且不论怎样,一切,都等睡醒了再说吧。

第二日清早,雪已小了一些,却仍然是在飘着。天陌和夏沫儿正要准备赶路回梁州,出了客栈,却忽地看见一辆淡青色马车,正停在门前。

天陌微微一怔,虽然不知马车的主人,心,却仿佛能感应到什么一般,陡然的一跳。

果然,一只纤细白皙的小手掀了帘,随而出现在帘幕后的,便是她清丽如仙的容颜。

【姐姐?!】夏沫儿惊喜地叫到,想不到竟还能在此时,见到了她。

沐绫明媚如三月春水的眼波微微流转,对着她微笑,语气纤软,【梁州距这青州,也不过大半日的车程,何况这天还下着雪,就让我,送送你们可好?】

【好呀好呀!】夏沫儿蹦跳着就上了马车,看到了同坐在马车里的昕宛,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沐绫看着她们二人高兴的样子,又莞尔一笑,随即又将视线转了回来,【将军怎么不上车?】

【臣,骑马便是了。】他垂首一立,眸色幽深,似乎昨夜在灯下意乱情迷里的他,和现在的他已不是同一个人。

沐绫竟是忽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他转身骑上了小二牵来的马,好像心口,就有什么堵了上来。

有些温情,好像就真的,随着这漫天的飞雪一并离去了。

她终是轻轻放下了帘子,或许不面对着相处,对他们二人来说,才是一件好事吧。

马车动了起来,微微有些颠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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