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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枚一手搭在陌辰汀手腕上切脉。
珞薇也扶着墙根看过去。
起初的时候,看到他灰败的紫衣又变得耀眼夺目,她还安心下来,现如今,却又是怎么了?
“姐姐!”
阿枚正在切脉的手像触电般猛地收回。
“他怎么了?你说!”
珞薇声音冰冷沉静,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事的话,如果……
阿枚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对珞薇说:“掌门的脉象一切正常,可是他现在所遭受的痛苦……实在是非常人所能及!”
珞薇犹如一盆冰水被当头浇下!
什么叫他现在所承受的痛苦非常人所能及?他为什么会承受非常人所能及的痛苦?
“他在……胃疼。”
珞薇怔忡了一下,胃疼???
她的手指按在自己的肋骨间。
那个位置,刚刚针刺一般的疼痛……
那个东西?!
珞薇眼前豁然清明!
那个汀给她吃下的东西!!!
“你……到底……”
她忍着胃里一阵强过一阵的椎痛,她看到汀苍白到近乎透明的脸颊。
他的侧脸,永远是冷峻无情的,哪怕是此刻,他的脸因疼痛而褪去了所有血色,这样病态虚弱的他,看上去仍旧冰冷的摄人,让人不敢靠近丝毫。
这样毫无血色的脸,让他看上去更加不近人情。
他究竟在承受着怎样的疼痛?
“……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珞薇攥紧他的衣角。
陌辰汀半睁着眼睛,嘴唇翕动,珞薇知道他不会说出来。
她胃疼,他也胃疼,可是脉象却一切正常,他的疼痛甚至比她的更甚……
她似乎,知道这样东西……
珞薇的睫毛如同蝶翼般轻轻扑闪了一下。
“是不是……?”
后面的话,阿枚和灵凡都没有听清。
却只见珞薇直起双指,指尖凝诀——
惨淡的白光闪过!!!
陌辰汀疼得闷哼!
下意识一手捂住自己左手手腕,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
“姐姐——!”
阿枚惊呼。
——珞薇一张脸也变得苍白如纸,她对自己下了那样重的手,她在自己手腕上划了一道,深可见骨!!!
血液迅速流淌了满地,阿枚赶快去找金疮药,灵凡也跌跌撞撞跑去拿纱布。
只有林觅在一边急得抓耳挠腮,他知道她疼,可是他不知道该干什么。
可是啊——陌辰汀比她更疼。
他的额头青筋直爆!
他疼得硬生生昏厥过去!
阿枚等人赶过来只看到这样一幕:
陌辰屯珞薇倒在血泊中,两人离得那样近,两颗头贴着头,他们的头枕在彼此手臂上,就像睡着了一样……
……
香风绕指柔,瑶台一梦。
炼丹炉里的炊烟袅袅升起,更显得汀的面容病色苍白。
胤轩隔着一层结界,想要强行冲进去,却又恐及伤害到汀不敢冲进去。
“汀……”
陌辰汀薄唇紧抿,明紫色长袍一派肃杀之气。
“你又何必呢?炼制凝思露非但会损害你六十年的寿命,连你的修为也会受到一定的损失,更何况你才重伤初愈,你这是不要命了吗?!”
灵气四溢的炼丹房。
水晶般剔透的炼丹炉。
那里面缓缓流动着的,是他思念成疾的心尖血。
苍白的唇瓣翕动。
“是我欠她。”这样多……
凝思露,凝人之思,连人之痛。
她若是有一分的疼痛,他便要因她承受十分!
她因他承受了双倍的雷霆之力,她失去了孩子。
那他便用他余生的疼痛来偿还。
她痛,他要比她更痛!
胤轩心中又是不忍又是心碎。
他一向自诩自己是站在汀这边的,事事为他着想,处处为他考虑,可到头来,他仍旧只是个旁观者,看着他和她彼此靠近,彼此伤害,就像两只相拥取暖的刺猬一样……
第四十九日的时候,炼丹挡里传来一声巨响。
整个九重天都为之一振。
胤轩看着虚弱的秃缓从里面走出来。
诚然那是他见过最孱弱的陌辰汀。
那个哪怕天塌下来他也不屑一顾的男子,他的存在,就是让周围的人知道,什么叫云泥之别;那个俊逸绝尘的男子,任它九天浩荡,千世釜,都抵不过他脚下所踩的一抔黄土;那个空明天地间,遗世而独立的他,月光下,长身玉立,孤影被他拉的很长很长……
他的嘴角弯起一个顶好看的弧度,却是冷的。
月光下,他修长的手指节分明,掌心里躺着一粒用他的心尖血和六十年寿命换来的凝思露。
他的呼吸,他的疼痛。
从今后,都只为她。
“汜叶珞薇,哪怕跑到天涯海角,我也会把你抓到我身边。”
……
这是入冬后第一抹暖阳。
从后院里透过光秃秃的树桠照射而来,暖融融的。
珞薇拿出草席,又把家里的衣服,被褥全都拿出来,在后院里摆了满地。
然后坐在中央,和这些衣服被子一起晒太阳。
她也好久没有晒过太阳了,再不晒,她的心也跟着灰蒙蒙的了。
才闭上眼,又传来锅碗瓢盆摔碎的声音。
珞薇偏过头,用手覆在眼睛上遮阳,权当做没听到。
“林觅!你给我停下!”
“林觅!不许动听见没有!”
“林觅!那不是吃的!”
“林觅——!”
“林、觅!”
“林——觅——!!!”
……
珞薇不耐烦地把手扯下来。
果然,灵凡从厨房里气冲冲跑出来。
“姐姐!我管不了这个家伙!”
珞薇看了眼从厨房里面跟着出来,眼底却闪着几许狡黠的林觅,“你不是答应过我不打人不摔东西吗?”
“他是没有打我,也没有乱摔东西,可是,你看——”
灵凡身子一侧,珞薇刚好能看到厨房里一片狼藉。
“他什么都跟我对着干!这些、这些全是我失手……”
珞薇挑眉。
灵凡气不过,又指着灵凡气冲冲道:“反正我跟他不能待在一个屋檐下,姐姐你看着办吧!”
“可是林觅现在跟你住一个屋啊,你是叫我把他赶出去,还是把你赶出去?”
灵凡不可置信地看着珞薇,鼻孔都快气得冒烟了。
他当然是想让姐姐把林觅赶出去啊!他是怎么也容忍不了这个像猴一样的家伙的!
可是姐姐这话,就是也有可能把他也赶走了?
灵凡心里有些发慌了。
他就是认为姐姐肯定不会赶他走才说出这样的话的,可是……姐姐如果真的……
——不行不行!他绝不可以离开阿枚半步!更不能让这个猴一样的家伙待在阿枚身边!
珞薇看着灵凡又是纠结又是愤懑的模样忍俊不禁,她刚准备说还是以后由她来教林觅做事的时候,珞薇背对着的门吱呀一响——
珞薇不着痕迹朝里面探了一眼,又不着痕迹地轻飘飘把视线移开。
“昨日掌门身上被冰刃划破的伤我已经都给上过药了,刚刚给他吃了一些止疼药,他睡了一夜,应该过一会儿就会醒了。”
灵凡凑过去问,“阿枚?你叫这个人掌门,你是他的弟子吗?你们是何门何派?还有,这个家伙怎么身上被划了那么多道伤口啊,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怎么会被什么冰刃的划这么多道?”
阿枚看向珞薇。
“他是气怒至极,徒手与怪物搏斗,对怪物向他发出的冰刃,全都是以自己的身躯相抗。”
“啊?!”灵凡大为吃惊。
“这人脑子是不是有点儿……那个……啊?还有人看见东西打向自己都不躲的?”
“有的。”阿枚看着珞薇,珞薇眼帘低垂。
有这种人的。
如果当时他的心足够痛,如果当时他身体上所有的疼痛都不及他心里的痛,以陌辰汀的性子,他会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惩罚别人,也惩罚自己。
可是他为什么心痛呢?为什么宁肯让自己被冰刃刺伤?
是因为她当时为他挡了一下吗?是因为他生气了吗?
珞薇越想越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眼角,道:“阿枚,昨日让你去接的一个孩子和一个少年,怎么样了?”
“孩子已经安全送回家,少年也被家人接走了,我按照姐姐的吩咐,给他们喝了忘川水,他们这前后四天的记忆都被抹去了。”
“我去看看孩子。”珞薇起身。
“哎哎哎,姐姐!”
灵凡一把拉住珞薇。
林觅也一步步紧跟在珞薇身后,生怕她一不留神就没了似的。
“怎么了?”
灵凡看看对他一脸不善的林觅,再看看珞薇,犹豫半晌,最后道:“姐姐,我……我一直觉得我们店里应该再招个伙计!”
珞薇一怔。
“姐姐,你每日一有空就去到处行医问诊,在行云楼的时间很少。我也不知道不满意姐姐你,只是,这么大一家酒楼就我跟阿枚两个人,就算制定了这样那样的规矩,还是有很多客人,再加上这两天出了这么一挡子事,我们动不动就关门打烊,客人已经很不满了。我知道姐姐不在乎钱的事情,可是,做生意讲的不就是诚信嘛,我们这样动不动就关门的,把那些好不容易预约到的客人一推再推,再这样下去,不用我们关门,只怕也没有多少人愿意来我们行云楼吃饭了。”
灵凡一下子絮絮叨叨把他这几日憋了好久的话全说出来了,虽然味儿不对,但也是为了行云楼好呀,毕竟这是他们三个一同建立起来的,也许珞薇和阿枚没什么,可在他眼里,行云楼里的每一道菜都是他的心血,跟他儿子一样重要!
珞薇思虑了一会儿。
“林觅如何?”
“啥??”灵凡嘴巴大得能塞下两个鸡蛋!
“让林觅,留下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