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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提防地见我进到屋内,白嬷嬷略微惊讶,起身向我行礼。
“嬷嬷不必多礼。”我示意她平身,自己接过她手里的药碗,坐到床边,亲自喂太妃喝药。
她依旧慈爱地看着我,十分受用我对她的孝心。待饮用了不少后,她才接过白嬷嬷递来的帕子,姿态优雅地擦擦嘴唇。
“你怎么来了?”
我估摸着她是要说会儿话,便将方枕多加了一个上去,扶她靠着。“回太妃娘娘,陛下见娘娘清修已久,心中甚为挂念,特地让臣妾来探望。”
她了然地看看我,然后缓缓地说道:“劳皇帝费心,也累着你了。你上东山来怕是也累着了,白嬷嬷先给刘妃备下间屋子,让她先去歇息。”
“谢娘娘。”
临走时,她又握住我的手,说:“待会儿再来陪哀家用素斋。”
告谢了出来,我带着迎平、剑婴二人随白嬷嬷转到另外一间厢房里歇下。
白嬷嬷在门外朝迎平、剑婴二人吩咐着话,我状似疲倦着躺在床上,只待她的离开。
“娘娘。”迎平推了门进来,向我示意。“白嬷嬷已经回去了,这庙里甚为清净,只有走廊下两个正扫地的小沙弥。”
我朝她点点头,转身打开她一直带着身边的包裹,抽出中间的一套内侍服,给自己换上。她也上前为我整理衣裳,压低了帽檐,一番伺弄下,我竟然摇身变成了个面红齿白的小内侍。
剑婴在门外垂首而立,我与迎平说了几句,便匆匆离去。
这一趟,明为探望秦太妃,但我的目的却是见一个人,一个对我至关重要的人。
小沙弥沉默地在扫着地,未曾抬头相看。一路上,偶然遇见其他的和尚,他们皆道我是宫里的小内侍也没有多刁难。沿着剑婴告诉我的线路,找到后院的半山坡。
枫叶寺是依山而建,后院的半山坡实际上也是东山的一部分。这里地势险要,寺庙紧紧筑了一道围墙,并无多余的人把守。
走到跟前,却见空无一人。难道是误了时辰,我抬头朝天空看去,我分明是算好了时辰而来,怎不见一人呢?难道他不肯帮我?
心中顿时如同翻江倒海一般,若他不肯助我,我有些前路艰难。放眼朝内,绝对没有比他再适合的人选,这可真的费思量。
“娘娘这身打扮别有一番风情。”身后赫然传来调笑之声,我心里一惊,却又放下心来。他到底来了。
转身看去,我瞧见面前亦是一位拥有熟悉面容的小沙弥,那双带笑的眸子却分明是个红尘中人。
“颜将军此身也不差。”
他有些恼怒地看看自己的身上衣,讪讪地解释:“若不是此法,此刻娘娘就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枫叶寺见到末将。”
我掩嘴笑道:“彼此彼此。”
“不知娘娘急着要见末将是何事?”他双手合十,若不是嘴里这番话,倒还真像那回事。
我敛去笑意,淡淡地说:“将军如今奉诏回朝,皇恩在身,自是有许多人赶不及巴结。不过……将军可知,陛下为何要诏你回京吗?”
他眼中笑意更甚:“末将回京还须向娘娘谢恩,多谢娘娘在陛下面前为末将美言。”
“美言倒未曾有过,若你还想在朝廷上有所作为,最好聪明地选择靠山。你亦知,上次的事情,杜将军对你已心生不满,此时是由陛下亲自诏你回京,此中情由怕是又会惹杜将军的怨怼。”
他低下头,似模似样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老师要怨怼,学生也无法。身在朝堂者便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而已。”
“未必是鱼肉!”我轻笑着挽过一丝滑落的发丝:“将军为何不想想你为刀俎,人为鱼肉呢?只要将军和本宫同力协作……”
他眼角的笑意全无,透着冷冷的清光,竟似另外一个人。“但求娘娘明示。”
“朝内众人之中,聪明博学如马寅徽,门生遍布天下如安相,手握重兵如杜将军。但他们始终只是臣子,终究要遵循臣子的本分。后宫里的争斗代表皇帝的心思,他想扶持哪一方就会恩宠哪一方。如今这后宫里,安后被禁足,淑妃是本宫的妹妹,端、贤、德三妃空缺,妃位中便只剩下本宫。所以本宫希望将军能站在本宫这边,帮扶帮扶。本宫一朝得志,将军的好处必是不能少的。”
他闻言又笑开了,仿佛我说的不过是天边飘过的一片云,与他并无多少的关系。
“如若不然呢?”
“如若不然?”我冷笑着直视他,轻轻地吐出一句话:“如若不然,本宫能将你调回京畿,也可以将你调回边关,也许还能让你不仅永守边关,指不准还能摊上什么罪名,让你在京畿的颜府都一夕成为平地。”
我说着狠话,心中却在微微颤抖,不知道能恐吓得了他多少。
他只盯着我看,像是猎人在欣赏已在范围内的猎物,偏这猎物还很嚣张跋扈。
我不敢喘一口大气,全身僵硬着,又装得极为镇定,眼光并不避开他的探视。
“哈哈……他的眼光还没错,你就是大漠上的小狼崽。”
听得他的笑声响起,我才放下心,知他这般是默许了。
“属下愿听候娘娘差遣。”
他的有些话语,我似乎忽略,转神去想,怎么也回想不起,想必是被风涛所遮掩了。
“陛下近日会提升本宫的妃位之事,本宫要朝堂上的言官们不能反对。”
这几日,鈭谦都没有再到锦华殿,迎平有些坐立不安,我却呆在绣架旁,笑得云淡风轻。
架上早前被我腻烦的昭月台,绣了大半就丢在一边,惹来迎平笑话我说,娘娘太没耐性。我如今得了清闲,想着连日来无事可做又翻了出来。最后一针飞起落下,心中无事,手上的动作倒快了许多,只几天的功夫便已完成。有些事,当你做到厌烦时不妨暂时搁在一边,再回首去做,反而会比一直更加事半功倍。
清秀与清云在外殿里守候,我带着迎平窝在寝屋里。天气凉意更重了些,我亦多加了衣裳,贪图寝屋里的残存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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