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摄政王府正房此刻却热闹非凡。
大家伙儿知道今日晨起新妇林婉柔要过来给王妃庄宁氏奉茶,俱早早的过来等着看好戏开演,王府世子庄鸿远更是趁着这机会得意洋洋的高谈阔论,好让母亲庄宁氏欢喜:
“……不是儿子无状,是那群所谓的朝内勋贵实在太过张扬,打着父亲的名号四处作恶,父亲又念及旧情,不好下手惩治。儿子身为摄政王府世子,又领中书监,摄吏部尚书,就得给他们些警示!”
话音落处,兄弟们纷纷附和。
“嗯,嗯。”庄宁氏也赞许的点头,却并不细说,只吩咐丫鬟给侍立在自己身边的世子妃袁仲华赐座,“我是鲜卑人,没那么多汉家礼数,公主快坐,快坐。”说话间多瞧了元仲华的肚子几眼,又转头去看庄鸿远。
庄鸿远何等通透,立刻便明白母亲的意思,却不敢拾茬,只赶紧亲自起身给庄宁氏倒了一斛酪浆:“母亲尝尝,听说这家的酪浆师傅来自怀朔,手法一流,不像京都的酪浆师傅那般,将原料过分的去腥除膻,反倒失了味道。”倒了一半儿便被袁仲华温温柔柔地接了过去,给庄宁氏斟满。
庄宁氏笑吟吟的看着这夫妻,心满意足的将酪浆端起来品了品,点头赞道:“确实是怀朔的味道,鲜味十足。快让大伙儿都尝尝。”
立在一旁的世子妾宋氏立刻上前端起酪浆壶伺候各位主子品尝。
就在这其乐融融的当口,屋外回事儿丫鬟禀报二公子、二少奶奶到,房内众人立刻全部收了笑容,连庄宁氏的脸色都沉了一沉。
林婉柔同被初夏推着的庄鸿远进门之后,瞧见的便是这样一番冰冷场景。
林婉柔上一世曾听二姐林婉如偷偷抱怨过,说四妹婉瑶奉茶那日被庄宁氏好一番折辱,先是让婉瑶手端茶盏跪在她面前好久都视而不见,随后终于接了,却又当着全家人的面问她代嫁的缘由。也是从这一天开始,林婉瑶为王妃所不喜的结论传遍王府各个角落,婉瑶的地位也就此确立。
今日没有妹代姐嫁这回事儿,以医圣府和摄政王府的关系,王妃应该不会像对待婉瑶那样对待林婉柔。
果然,这奉茶之礼进行得虽不热络却也十分顺利,庄宁氏甚至还十分高冷的表达了对林婉柔之母林姚氏的关心,问亲家夫人身子可好,大概何时临盆,并表示到时候一定备下厚礼,以庆医圣府喜得贵子。
说到这儿,庄宁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再次拿眼睛瞟了瞟世子妃袁仲华的肚子,让所有人回去休息只留庄鸿远、袁仲华夫妻和庄鸿远、林婉柔不走,小声询问林婉柔道:“听闻医圣近年来都在钻研孕男之术,医圣夫人这才在生了你们四姐妹之后一举得男,可是真的?”
问这番话时,庄宁氏脸上的高冷已经褪去了不少。
原没婆母娘见了儿媳第一面便问这种私房话的,但庄宁氏是鲜卑人,少去很多汉家礼数。
林婉柔知道庄宁氏在摄政王府的地位,自然顺水推舟点头回应道:“出阁之前,我娘倒是跟媳妇提起过……”说话间抬眼瞧见直愣愣瞧着自己的世子庄鸿远,立刻红脸收口,不再说话。
庄宁氏也意识到这种话当着庄鸿远的面不便细说,是以不再追问,只将一张刚刚褪去几分高冷的粗脸再朝林婉柔凑近些:“既然真有这样的好药方,就千万不要私藏,先拿出来给你哥哥嫂子用用——他们两个圆房半年了,我总是盼着公主有喜,又怕公主有喜,盼的是能一举得男,怕的是怀上女胎,长孙的位子被别人抢走……”
她是鲜卑,说话做事儿都喜欢直来直去,却没注意到公主袁仲华脸色已经不甚好看,只眼睁睁瞧见林婉柔似乎很是尴尬,才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冷哼着摆手道,“你不用往自己身上想,我从来都不担心老二,我担心的是郑氏那老三。他明明只是庶子,却处处抢先拔尖,若长孙的位置再被他们那房抢走,将来岂不是太大的麻烦?咱还是简单点,长子长孙,也省得将来兄弟们吵嚷。”
她说这些话糙理不糙,倒真是替摄政王府将来的安宁着想的。
摄政王庄辽名为摄政王,却掌管着大燕朝的实权。前朝皇帝起兵于鲜卑,征战十余年这才推翻前朝政权建立大燕国,对陪着他出生入死、建功立业的庄辽极为信任,甚至将长宁公主袁仲华自小养在庄辽府,说是长大了嫁给庄鸿远做媳妇;而先皇帝撒手人寰之前,更是任命庄辽等旧臣为摄政王,辅佐只有十一岁的新帝袁崇建。
庄辽看上去忠心耿耿,实际上是个心机极深的人,表面上念及旧情从不惩治辅佐先帝一同起义的战友,实则任命世子庄鸿远为中书监摄吏部尚书,给他审判定罪的大权。庄鸿远也是个二愣子,对叔叔辈的人也从不手下留情,很快便在京中得了个“铁面儿郎”的称号。
重生而来的林婉柔知道,十年之后正是新帝袁崇建跟庄鸿远斗得水深火热之时,她的豺狼夫君胡仕达,就是借医圣府之势而起,再勾结跟医圣府结仇的摄政王府害死爹爹林孝亭,心里却打着以此讨好新帝袁崇建的如意算盘,毕竟新帝身边乏人辅佐,更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因为在外人眼里,医圣府跟摄政王府还是一个阵营的战友。
这些乱七八糟的政事林婉柔上辈子从未关心过,如今重活一世,听王妃庄宁氏念叨王府长孙之尊不能落在别人头上,才想起这些旧账。
林婉柔答应帮助世子妃袁仲华尽早怀上男胎,成为后院女眷中被王妃看重的新星。这样的“看重”跟出身皇族、贵为世子妃的袁仲华自然没得可比,但比起上一世嫁给庄知远的林婉瑶,已然好过太多太多。
就连庄知远都在回鹏天阁的路上对冷嘲热讽:“没想您竟这样好运。”
林婉柔脸上蒙着一层笑回应道:“一荣共荣,一损共损,如此岂不也是二郎的好运?”
庄知远回头瞧了瞧远远跟在后面,正在低声说话的初夏和碧螺,扯着嘴角低声对林婉柔笑道:“你果然不是寻常姑娘。”
“二郎也不是寻常郎君。”林婉柔故意瞧了瞧庄知远那双“瘸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