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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鸿远到了这种时候还在叫林婉柔“美人”。
侍从们哭笑不得，却不知如何回答，因为毕竟谁都没瞧见林婉柔出手。但不是林婉柔是谁？他们几个都自小跟着庄鸿远，这蛮犊子别说腿软，就是那最该软的不寻常地界平日里也是不软的时候居多。
只说林婉柔。
方才庄鸿远腿软确然是因她而起。
她袖袋之内带着些金钱子，是在海蛟阁等袁仲华时抽空给庄知远调配的。从前吕俊郎常用的办法是让庄知远自己装瘸，同时吃些药物做出病态，林婉柔则独辟蹊径，以金钱草、马钱子等配成激发毒性的金钱子，使用此药的人会出现瘫软无力的症候，人也会看着疲乏、不健康，只要不常使用，再善加调理，便只是暂时之害，并不会真的伤害到人体。
庄鸿远跟林婉柔同行之时，特别喜欢故作无意的和林婉柔发生肢体碰撞，之前林婉柔都躲着，去往广池边的路上不但不躲，反故意在他碰撞时将药裹在绢帕之内做擦汗状，自认风|流的庄鸿远自然会趁机探头过来嗅林婉柔的帕子，不知不觉便中了这毒，想要恢复要么等上十天八天，要么就得吃林婉柔特配的良药。
林婉柔不管那些，趁他们忙做一团时带着碧螺轻松离开那是非之地，回去鹏天阁也避开旁人只留碧螺一人说话：“你可有什么没来得及跟我说的私房话？”
碧螺抿紧了嘴唇摇头：“奴婢不懂姑娘说的是什么。”
嫁进王府这两日各种烦恼事儿接二连三的发生，林婉柔不做疲惫之态是因为有外人瞧着，心里那根弦绷着，如今只她跟碧螺两个，根本没有外人在场，难不成还要费心周旋，多方试探？
去特娘的试探！
林婉柔一下子烦躁起来，跟碧螺说话的态度也不似平时那样温柔：“这里没有外人，你不要跟我藏着掖着，无论这两日你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就是。”
最后这两句话显然起到了作用，满脸防备的碧螺忽闪着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仔细瞧了瞧林婉柔的神色，这才轻轻吐了口气：“奴婢不是怕姑娘怪我，怕的是姑娘心软难受，跟着烦心。此刻既然您这么问奴婢，奴婢就斗胆说了——那菲儿是奴婢逼着投的井，洛儿也是奴婢设计让她出的府。”
虽然林婉柔早就猜到了几分，但还是跟碧螺亲口承认不是一回事儿，她心里头其实还存着侥幸之心，盼碧螺坚定摇头，说此事与她无关。
谁知终归还是她。
林婉柔心里头刀子乱戳一般的难受，训斥碧螺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为何刚刚重生就手上沾染鲜血？还不是为了自己？自己此番训斥于她，也只是想说总归是自己犯错在先，菲儿也罪不至死，更别提连累洛儿和李嬷嬷等人。
碧螺像是早就猜着林婉柔不喜欢她所做的这些事儿又不忍训斥她，是以见林婉柔如此纠结难过连忙“扑通”一声跪在林婉柔脚下，紧握住林婉柔双手抬着头眼巴巴瞧着她：“姑娘心地软善，定然不喜欢奴婢这番做派，但这真的是最直接有效的法子！用金银暂时堵住菲儿的嘴巴不是不成，但谁知能堵多久？还时刻担着心，生怕满足不了她的贪心，说与别人知道……
“还有那洛儿，奴婢不设计让她半夜出府，菲儿投井的事儿势必要找朱嬷嬷承担。朱嬷嬷若真能一力承担也倒罢了，也算是做奴仆的为主子牺牲，但定然会牵连到您啊姑娘？您可还记得上一世四姑娘在王府所受的待遇？可还记得夫人早产，好好的身子落下病根？难不成您想将四姑娘和医圣府所有人经历过的，再重演一遍？”
“奴婢没跟您说，并不是怕您怪奴婢，从小到大，不管奴婢做了什么僭越的事儿，您何曾怪过奴婢一次？奴婢不跟您说，只是怕您心里头过不去罢了……”
她那边声泪俱下的一边解释一边哄着林婉柔，林婉柔方才有些纷乱的思绪也渐渐缕清拨顺。不管这事儿是不是过分，碧螺已经做了，且是为着自己和医圣府，自己并没有立场训斥于她。
且不管谁对谁错，让她林婉柔大义灭亲，将碧螺交出去任凭庄宁氏发落，林婉柔是宁死都不愿做的。
也罢，事情已经发生，就此打住才是上佳之策。
想清楚这些，林婉柔便轻轻回握住碧螺的双手，那双手此刻冰冷如冰，这让林婉柔心里头越发疼惜她，心道她上一世也不是这样的人，全然为了自己才做下这些荒唐事，说到底根由还在自己身上，爱错了胡仕达不说，还缺心少肺的要跟他私奔，置所有人于不顾。
她这番变化碧螺全然看在眼里，忙闭紧嘴巴满怀期待的抬头望她，等着她像从前一样不但不怪她，还将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林婉柔最初并没让她失望，如她所愿说了那些体己话，但最终话锋一转，一脸正色提醒碧螺道：“以后做这样的大事之前必须先跟我商量，说定了才能去做，再不要如此自作主张！”
碧螺微微一愣，俏丽双眉也微微敛了一敛，随即盯住林婉柔的双眸仔仔细细瞧了又瞧，才扯着唇角无奈苦笑道：“姑娘跟从前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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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跟碧螺说定，庄知远那边林婉柔也生平头一次对他有了些愧疚之心。庄宁氏下令痛打庄知远的乳娘六十大板时庄知远的样子历历在目，林婉柔初初不明白他为何不出声求情，或者学学那庄鸿远，也跟庄宁氏撒娇玩笑一下，母子关系说不定会有所缓和。
但转念一想，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她一个外人就不妄自揣测人家母子之间的关系了。而庄宁氏明知李嬷嬷是庄知远的乳娘还如此重罚，想必也是杀鸡儆猴——区区一个小丫鬟投井自尽而已，以时下奴人命贱的大环境来说，那六十大板打的只怕并非李嬷嬷一人了。
这些都可以慢慢想，慢慢说，唯独将要面对的庄知远……林婉柔第一回不知如何面对于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