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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彻望着眼前黑洞洞的地道,沉吟半晌,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疾风调侃道:“我还以为爷跟阴姬大战一场,身上的阳气也都被这妖妇榨干了呢!竟然畏惧这样小小的一个地道!”
南宫彻斜了他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似笑非笑:“要不,你下去试试?”
疾风把头摇得拨浪鼓似的,夸张的伸手捂住了下面,咧着嘴道:“我保存了二十多年的阳气是准备留给若雪的!这存货浪费一点可就没了!我可不像您,已经和夫人如鱼得水了!”
南宫彻没好气的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骂道:“滚远点!”
“那可不行,”疾风笑嘻嘻的道,“人家可不是那种有异性没人性的人!”
南宫彻瞪了他一眼:“我就知道,跟着若雪,你学不来什么好东西!”
疾风呵呵一笑,仔细问道:“看出什么来了么?”
南宫彻一反平日无所谓的姿态,皱起眉头,道:“我只看出来是个不简单的阵法……可惜这一次没能带朱青翊出来,否则,也不至于没头的苍蝇一般了。”
疾风忙道:“不然我们把这里的地形图画下来,然后传给朱公子,请他指点一二?”
南宫彻在他头上拍了一下,道:“你的脑子生锈了吧?我们如今可没有红燕可用,用一般的信鸽中途有可能便会被人打下来,或者被掉了包。反而不美。而且,朱青翊好容易站稳了脚跟,一旦离开,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拿到手的权力,说不定便会被那些世家夺了去,他这个少年宰相便被架空了。如此一来,说不得,南明朝廷还会有一场动荡。
“我可不希望到时候我再出面替他们收拾烂摊子,你也知道,我已经是今非昔比了,上了几岁年纪,也是该享受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幸福生活了!”
疾风一个没忍住,笑喷了。
南宫彻忽然一扯他的肩膀,轻声道:“有人来了!”提着疾风的衣领,上了旁边的一棵大树。
疾风一脸的莫名其妙,嘀咕道:“哪里有人?我怎么没听到……”
南宫彻照着他的后脑又拍了一下:“老实点,暴露了,我就丢下你不管你了!”
疾风翻了个白眼,但也知道如今南宫彻的武功高出自己甚多,自己察觉不到有人来并不代表着他也不能察觉,因此屏息凝神,蹲在树上一动不动。
过了约摸一盏茶的工夫,果然有七八个人来到地道口,其中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皱眉道:“也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为什么总爱在地下安身!”
另一个中年汉子道:“我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管那么多做什么?”
另一个年轻人好奇地道:“之前耗费那么多人力财力挖出来的地下城堡,就那么弃之不用了?”
老者冷笑道:“你知道什么!那里是皇上的宫殿,供给皇上享受,而这里则是关押犯人的地方!”
年轻人不屑地道:“什么犯人?不过是个十多岁的孝子罢了!也只得这样大费周章?”
中年汉子意味深长地道:“别看只是个孝子,从他身上把一根汗毛下来都够咱们一辈子吃喝不愁了!”
年轻人好奇地问:“张大叔,您跟我说说,这孝儿是什么来历?是哪家权贵的子弟不成?”
又一个面容阴鸷的中年人凑过来道:“虽然不是什么权贵的子弟,可是比权贵子弟的价值却要高出数倍,将来皇上若想翻身,还需要着落在这孩子身上。”
年轻人越发好奇:“吴叔叔,我更加糊涂了!”
姓吴的中年人慢慢笑了笑,解释道:“你知道秦家吧?”
年轻人豁然开朗:“原来他是秦家的后人?”
“不,”姓吴的中年人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哪里这么简单?若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后人,皇上也不至于派咱们七星派来看守了,怎么说咱们七星派也是江湖上的一流门派。他,是秦家的继承人。”
“啊?!”年轻人目瞪口呆,“这……怎么可能?不是说如今秦家的掌舵人是个女子么?那女子不是逍遥王妃么?听说连二十岁都不到呢,怎么又冒出来个继承人?”
先前的老者哼了一声:“你小子,平素就说让你事事多留心,你偏不听!这样大的事情,竟然都不知道!那逍遥王妃秦韵,虽然姓了秦,其实和秦家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如今不过是暂理秦家事务罢了,过几年终究是要把这权力还回来的。”
年轻人撇了撇嘴:“怎么可能?!那不是等于把金山银山拱手让人?”
老者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有没有做足功课?你以为秦韵和你一样简单?她白手起家,短短数年便把秦家生意从一盘散沙,变成一块铁板,是个简单人物么?她若想把持着秦家帝国,只需要略略施展些手段,改头换面即可,何必还让这基业姓秦?”
南宫彻在树上听着,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
疾风责悄悄撇了撇嘴。
“何况那逍遥王你还不知道?”老者冷冷的道,“那边是赫赫有名的嚣张王爷!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干的?有这么个丈夫在背后扶持,这秦韵便是在大陆上横着走也没人敢惹,又怎会畏惧秦家那些管事和掌柜?所以,人家是真的不在乎这些财富!”
年轻人深深垂下头去。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老者道:“好了,咱们下去吧!”
年轻人嘀咕道:“底下阴暗潮湿……反正这地方隐秘,咱们不如多在外面滞留片刻?”
老者笑道:“正是因为底下不好过,老夫才带你们出来放风,如今咱们回来了,总该让你三伯父他们上来也透透气吧?”
年轻人这才不再说什么。一行人下了地道。
又过了片刻,疾风才道:“爷,看来我们得到的消息不假。只是七星派确实不太好惹,如今我们只有两个人……”大部分人手还留在地宫那边,用以迷惑南宫宇。
南宫彻眼眸微微一眯,一股危险的光芒一掠而逝:“你说是七星派不好惹,还是我南宫彻更加不好惹?”
疾风十分狗腿地道:“当然是我们英明神武的爷更加不好惹了!不过,爷,您真的有对策了?”
南宫彻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慢慢说道:“我们劫持两个七星派的人,然后混进去……”
疾风拍手叫好:“行!我看这个主意太妙了!”
***
眼见那个绿柳环绕的庄子越来越近了,疾风心头一松,眼前发黑,双腿也灌了铅似的,再也迈不动一步,就此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秦韵这几日正坐卧不宁。为此特意在官道旁立了了望台,命人每隔一刻钟回报一次。每一次得到“平静无事”的消息后她都面容平静,踱到水池边静静看水里畅游的锦鲤。
疾风才一倒地,立刻便有人发现,疾奔过去将他抬回杨柳庄。一进门便有人认出,惊叫:这不是和爷么?怎的这样狼狈?赶紧回报大小姐!
秦韵照旧执了一卷书静静坐在榕树下。听到消息,手里的书啪嗒落地,抿紧了唇,一提裙子疾步奔了过去。
所过之处所有人都惊愕地瞪大了眼,服侍大小姐这么久,她从来都是优雅从容脸上带着和煦如春风的笑容的,几时见过她这般惊慌失态的样子?
秦韵只觉得天地都陷入寂静之中,耳边唯有自己的心跳急若奔雷。
疾风被灌了一气热水,已经醒了过来,抬眼看到双手紧紧扶着门框,钗横鬓乱,气息不匀的秦韵,立刻从床上滚落下来,伏地大哭。
秦韵身子一软,忙更加用力的抓住门框,本来因为奔跑而脸现红潮,现在因为疾风的大哭,那红潮一点一点慢慢褪去,双靥渐渐变得惨白。她用力抿了抿唇,挺直了背脊,镇定而轻缓地向疾风走去,在他身前一尺处站定,自以为平静的开口,可一开口才发现,不光声音颤抖的不像话,连嗓子都是嘶哑的,她问:“他呢?”
疾风抹了一把鼻涕眼泪,抬起头来,颤抖着从怀里摸出一块沾满血肉的碎衣,抖抖索索递了过去,哭到:“我没用!我拦不住他!他闯了刀阵……尸骨无存,只……只留下了这个……”
秦韵犹豫着去接那块碎步,却在指尖接触到的一刹那触电般缩回手指。所有人都觉得,在这一瞬她的灵魂都空了。
闭了闭眼,秦韵终是接过了那块碎布,苍白的手指一寸寸在那衣料上摸过,无一处不熟悉啊!这本就是她亲手为他缝制的衣衫啊!
疾风抹了把泪,抬起头来,看着秦韵眼神越来越空洞,脸色也在惨白里透出灰色的死气,心中大骇,再也顾不得礼仪,扑过去抱住她的双腿,大声哭着哀求:“大小姐你哭出来吧!求你了,你哭吧!”
秦韵慢慢掰开他的手,抱紧了那片碎布,反而弯唇一笑:“哭?哭有什么用?我哭了,他就能活过来吗?”说着踉跄转身,跌跌撞撞往外走去,一缕血丝慢慢顺着唇角流下。
走到门边,只觉外面的天空白亮得刺眼,忍不住微眯了眼眸,再抬脚时却无论如何也抬不起来了,身子一扑,笔直摔向地面,摔进了无边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