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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文籍犹豫了一下,看见苏天明要走,他赶忙答应:“好,我答应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
“你还没有资格跟我谈条件……”
周公馆里,老王一眼就认出那个和洋介一起走进来的男人。
这么多年了,苏天明好像并没有多大变化,就是那一次老林子爆炸事件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些痕迹,但是气魄和精气神还是在的,丝毫不输当年。
虽然走早已经从周文籍那里知晓苏天明并没有死,可是真的见到,还是很震惊。
怪不得最近江湖风云颇多,看来定和苏天明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周家遭劫,柳眉被判刑,周文籍天天被记者围追堵截,周漾在骆风的帮助下虽然并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失去苏三,于他而言必是比死还要痛苦千万倍的事情。
老王毕竟是跟在周漾身边多年的老人了,他很快就淡定着打招呼:“苏先生,宫本先生。”
苏天明淡淡地点头:“你家少爷呢?”
“少爷在午休呢。”
他心想,周漾最近心情不好,这两个人前来肯定没什么好事,能打发就打发了。
就在这时候,楼上的窗子边出现周漾的声音:“老王,请客人上来书房。”
老王没办法了,只好尊敬地说:“两位先生,请跟我来。”
到了楼上周漾早就站在书房门口,他的神色看不出来有什么变化,低声说:“老王你下去吧,不要让任何人上来。”
老王走后,他看着面前的两个人,笑了笑:“天明叔叔,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其实他本不想这么称呼苏天明,可是那一瞬间脑海中想起妈妈留下的信里说过让他有事去找天明叔叔。
苏天明没答应,只是径直进了书房,洋介使个眼色,周漾和他一起也进了书房。
三个人都是站着,苏天明站在窗子边,这里可以俯瞰周公馆的一草一木。他想起来当年选址的时候,宁琅找他帮忙,是他亲自选的这里,也是他和宁琅一起设计规划的。
周漾当然并不知道苏天明想的是这些,他一时有些拿不准他前来这里所为何事,又不好问洋介,因此也只好站着。
苏天明叹口气,真是应了那句物是人非的老话,一切都是当年的那个样子,只是斯人已逝。
“今天来这里,是有些话想要告诉你。虽然这并不是你妈妈的意思,但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
看他转过来,一脸平静,周漾心里轰隆一声,周家已经严重受挫,难不成还有什么更肮脏的秘密即将浮出水面?
他点点头:“你说,我听着呢。”
以前他最恨苏天明,恨到想要食其肉寝其皮的地步,谁让他害死了妈妈和小姨。可是知道事情的真相后,他不恨了,他们同病相怜都是受害者。
苏天明淡淡说:“我跟你妈妈的事情,相信你已经知道。孰是孰非,相信你也自有判断。今天我要告诉你的事,和苏三有关。”
一听见苏三的名字周漾立马紧张起来,当年苏天明就反对他和苏三的事情,如今难道是要让他彻底和苏三断了关系?
“当年你妈妈和小姨的事情,我并不知道是柳眉一手策划的,因为车子早已报废,我根本查不出来什么。后来我找到当年在加油站和汽修厂工作的人,知道他们是受人指使。柳眉知道我在调查她,就找人刺杀我,刺杀不成又诬赖我跟莫离有染。为了永除后患,她精心策划了那一起差点害死我的车祸。”
周漾皱眉:“后来我问过我爸,那件事是不是他做的,他要我别管,当时我就觉得蹊跷。”
苏天明点点头:“柳眉打电话约我见面,说要向我坦诚你妈妈的事情。我一时情急不知有诈,就带着莫离开车赴约。开到半路我就发现有车跟着我,而且不止一辆。他们先是击破了我的后轮胎,导致车子不稳翻下山崖。这时候跑下来两个蒙面戴墨镜的杀手,对着我连开数枪。”
虽然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虽然自己不是事件亲历者,但是听起来还是觉得惊心动魄。
“我命不该绝,勉强捡回一条命。可是柳眉知道我没死,又想来医院下手,幸得哑巴叔拦住了她。我知道她不死心,只要我活着,她就会找借口置我于死地。其实那时候你也记得我反对你和苏三的事情,因为我一早知道你们是兄妹。有一天柳眉来医院,那时候我昏迷未醒,她告诉我,苏三怀了你的孩子……她还给我看你和三儿……在床上的照片,我都不知道她可以那么神似地模仿你的笔迹……”
周漾浑身冰冷地听着,柳眉怎么会有他和苏三在床上的照片,她又模仿了他的什么笔迹?
“过了几天,她又来医院,给我看一种维生素药品。她说苏三怀孕了需要补充维生素,她说她已经想好了一切,她说我最好一直不要醒过来,否则她还是会想办法弄死我。也许你要问我,我不是昏迷了吗,怎么知道她说了什么。哑巴叔在病房里装了针孔摄像机,把这一切全部录了下来。后来我才知道,那一瓶维生素,其实是避孕药……”
周漾一步步后退着倒在洋介身上,这些事情他都不知道。
柳眉如何不着痕迹把他专门为苏三买的维生素换成了避孕药,害的苏三流产险些丧命。当时为了保密,他明令禁止任何人接近苏三,柳眉是如何做到的?
他不敢再想下去,柳眉这么做,究竟是周文籍默许,还是她一意孤行?
他们早就知道他和苏三的关系,知道孩子不能留,所以想好了这一招是吗?他们为什么不明说呢,为什么要那么害苏三?
“我爸爸知情吗?”
苏天明摇摇头:“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怜苏三,至今都不知道,是柳眉给她设下陷阱。她一直觉得是你不想要那个孩子,她一直恨你……”
周漾哽咽着:“我怎么可能不要那个孩子,我那么爱苏三,我那么爱她……”
当时苏三从楼梯上摔下来,孩子是保不住了,他以为苏三是故意不要这个孩子。
他以为,在苏天明和他之间,她义无反顾选择了苏天明,而且还狠心不要孩子。
而且,就在苏三滚楼梯流产前,周文籍把他叫去南郊老宅,告诉他一些事情。就是那一次在医院,柳眉告诉苏三的那个故事。
他并不知道那个故事是假的,也并不知道周文籍也是被骗了,他只是觉得宁琅那么善良的如同一块璞玉的人,居然被苏天明胁迫了,他这个做儿子的一定要替她报仇。
但是他不能拿苏天明怎么办,只好把全部的恨发泄在苏三身上。
其实他只是想留住苏三啊,他只是很爱她啊。
后来苏三去了意大利又回来那一次,在他的衣柜抽屉里发现了那一瓶没有吃完的维生素,还有那一张字条,拿到化验结果后她以为是周漾故意杀死那个孩子,于是生了恨意。
其实事情是什么样的呢,当初老王负责收拾一切。他是细心的人,从药箱里找出来很多药,一一比对之后发现这一瓶维生素有问题。
周漾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太自信了,他亲自找医生配的药,再说没有人接触过苏三。就算有问题,也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苏三自导自演。
她不想要孩子,所以想了这么一招。
至于苏三看到那张字条,是周漾闲来无事发泄怨气,随手写上去的:总有一天,我要亲手杀死苏家的每一个人。
他不知道她会看见药瓶和字条,他不知道她会那么认为。他们恨着怨着彼此,不肯听彼此的解释。
其实他们都恨错了人,其实他们都错了。
洋介一直没说话,此刻他拍着周漾的肩膀,安慰道:“周漾,事情已经发生了,误会也已经解开。有我照顾三,你可以放心。”
周漾别过脸,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道:“天明叔,之前的事情对不起,我并不知道你和我妈妈之间有这样的故事。我稀里糊涂把你当成凶手……这些事情我和我爸爸也有责任,确实是我们害了苏家。你打我吧,只求你,别为难我爸爸,他身体不好。”
苏天明想起当年宁琅一直庇护周漾,总是漾宝贝漾宝贝的叫他,把他当成亲生儿子一样爱着,不许任何人伤害他。
其实他要不是周文籍和柳眉的儿子,倒还真的不错的一个年轻人。
“我也老了,上一辈的仇恨,不该连累你们。但是你要知道,苏三失忆以后就跟孩子似的,她万分确信洋介才是她的丈夫。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去见她,不要刺激她,恢复记忆对我们大家都没有好处。还有,相信洋介也跟你说说了,苏三的身体已经快要撑不住两个孩子……”
该来的总是会来,周漾木然点点头:“我知道,要是真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保大吧。”
苏天明点点头:“等苏三好了,我要带她回日本去。你就当,没有这个人存在吧?”
周漾眼圈立马红了,不过还是点点头:“好,我知道。”
“谢谢你,孩子,谢谢你做出的牺牲。”
周漾站在窗口,看着苏天明和洋介的背影,他们看起来真相是一对父子,洋介身上,越来越有苏家人的风范了。
他们的背影越走越远,他终于沉默着落下泪来。
再见了,苏三。再见了,孩子。
兰心的手术很成功,一个星期后纱布拆开,她从镜子里又看见了原来那张绝美的脸。
不不不,医生医术精妙,这张脸,比以前还要美丽。
她欣喜若狂跳下床来,对着镜子照了又照,被镜子里另一张脸吓了一跳。
洋介打量她几眼,丝毫不诧异自己找来的医生有这样精妙绝伦的医术,他不想在此地多做停留,只是问:“我已全部满足你的要求,我要的东西呢?”
兰心笑着从包包里把折成好几折的信封递给他,不忘感谢几句:“我知道你是被我逼的,我也是没办法,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
“以后有什么打算?”
“你放心,我不会再伤害苏三。”
“那就好,你好自为之。”
说完这句,洋介就转身走了,走到门口兰心突然说:“苏三一定会爱上你的……因为你比周漾君子,要是我先遇上你,我也会爱上你的。”
他自然不会当真,快步走到卫生间,点火把鉴定书烧了,确定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才离开。
柳眉没想到周漾会来看自己,自从他们的关系被艾瑞克挑破后,她就一直期待他能原谅她。
她拿起话筒,笑着问:“漾儿,你最近还好吧?”
他抬起头来,恶狠狠盯着她:“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一时间并没有意识到出了什么事,只是茫然无知问:“你说什么?”
他举起一个瓶子对着玻璃给她看:“还记得这个吗?当初你给三儿吃的药。你害死了我们的孩子,你这个杀人凶手。你不知害死我妈妈和小姨,我外公外婆的死也和你脱不了干系,又害死我的孩子……”
柳眉没想到周漾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为自己辩解,只是泪眼盈盈看着他。
周漾恨不得伸手进去,掐死她。
这辈子,她休想他认她。
她这样十恶不赦的人,活该下地狱去。
“漾儿,你听我说,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解释?你去对着监狱冰冷的墙壁解释吧,等你死了,你去阴间对着被你害死的人解释吧。”
他丢下电话,头也不回走了。
柳眉还抓着话筒,仿佛抓着什么希望似的,过了很久很久,才蒙着脸哭起来。
她什么也没有了是吗,她变成孤家寡人一个了是吗?
凌晨四点半周文籍就来了,天刚刚泛出一丝光亮,他把DV递给跟随他前来的刘杰,示意他要一直拍照。
刘杰有些为难:“老爷,真要这样吗?要是被人看见了,免不了又要做文章。”
周文籍摇摇头:“开始吧。”
从山脚到山顶,只有七八百米的路,其他全是台阶,至少有几千级,一眼看不到尽头。
他不知道苏天明会不会躲在某个角落看着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了以后他会不会放过柳眉,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走了还没有一百米,周文籍的额头已经红肿一片,刘杰看不下去了,拽住他:“老爷,咱们走吧,总会有办法的。”
“不行,这是我欠苏家的,我必须还。只有这样了,我才能问心无愧。你不知道,这么多年,我一直被愧疚折磨着,快把自己逼疯了。”
周文籍甩开刘杰,义无反顾又往前走。山里的早晨很冷,头磕在地板上像是磕在冰刀子上一样,疼的眼冒金星。
从山脚到山顶大约有七公里的路程,到了台阶的时候,周文籍的额头已经流血,看起来怪恐怖的。
他不敢懈怠一直往上迈台阶,刚好每三级磕一个头。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太阳高照已经有十点了,他才走完三分之一的路程,人已经快要虚脱。
刘杰赶忙把随身携带的茶水还有药拿出来给他服下去,这状态肯定坚持不下去,怎么办,要不要通知周漾?
不远处传来说话声,两个人同时抬起头,看见一群穿着运动服的人从山上下来。
他们大约有十五六个人,每个人都背着一个大包包,看起来像是背包客。
这个地方平日里鲜有人来,一是地方偏僻,二是这里是墓地,大家对这个还是有些忌讳,可是今天怎么突然有这么多人?
周文籍已经累得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他只想赶快完成这件事,还解决周家的燃眉之急。
他打算等那些人下去了再继续前行,他就算什么都不顾了,还是要面子。
可是那些人突然站在上面不动了,甚至从背包里面拿出各种食物,居然还拿出了野餐布,更有人拿出了煮咖啡的机器,大有吃一顿再走的趋势。
其中一个还对他们招手:“喂,朋友,上来一起吃啊。”
周文籍摆摆手:“多谢了。”
那人不死心,索性走下来,周文籍赶忙低下头,好在刘杰随身带着遮阳帽,而且眼疾手快递给了他。
戴上帽子终于有了一些安全感,那人已经到了他们面前,很热情邀请:“相逢不如偶遇,来喝一杯咖啡吧。”
刘杰挡在那人面前:“抱歉,我家老爷有要事在身。”
那人打量他们,突然指着周文籍问:“你是不是周文籍啊,我记得你,就是你,天天上新闻的就是你。”
他这么一咋呼,那些人全部被吸引了,全部起身看着他们。
“就是你,李希来和柳眉……就是你……你怎么在这里啊?”
周文籍心里暗叫不妙,起身要走,走了两步想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又折下来。
他把帽子丢给刘杰,不管那些人注视着他,不管以后会有什么,他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怎能轻易放弃。
那人一看他这样,更加惊奇:“你为什么磕头啊,这山里没有寺庙啊,全是墓碑。哦,我知道了,你是因为做了亏心事所以来这里忏悔是吗?是不是像新闻说的,你的妻子……”
刘杰捏起了拳头,可是周文籍拽住了他,摇摇头示意他别轻举妄动。
那人还在喋喋不休,看来是个网民,因为他居然抛出网上那些言论,喋喋不休跟着周文籍。
“是不是啊,是不是啊,你回答我啊,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啊?是不是你害死了你老婆,联合你的情人?”
周文籍保持着沉默,走三步台阶磕一次头。那人看问不出什么,就掏出手机拍照,其他人也纷纷掏出手机拍照,有人甚至正对着周文籍的脸拍。
刘杰害怕他们会把照片和视频传到网上去,想要去抢,可是那些人很灵巧地躲开了,嘻嘻哈哈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
周文籍心无旁骛往上走,不知道走了多少步,不记得磕了多少个响头,终于顺利摆脱了那些人。
十二点,他终于完成了三分之二的路程,却已经累得趴在地上起不来。
刘杰心疼着把吃的喝的全部拿出来,又拿着消毒液帮他擦拭额头上的血迹,这么拼命,有必要吗?
“刚才那些人肯定是苏天明安排的,他也忒坏了。”
周文籍喝口水,有气无力说:“算了,是我对不起他。宁琅的死,确实是柳眉的错。”
“那也没必要这样,您看您的头,再磕下去怕是不行。要不我们明天再来?”
“拖一秒钟,柳眉就会多一分危险。”
休息了两分钟,周文籍又继续走,刘杰跟在后面,看见他磕过头的台阶上,都有巴掌大的血迹,看起来怪渗人的。
到了下午三点多,他们终于到了山顶,可是宁琅的墓地还要过去差不多六百米,而且全是石子路。
周文籍是被一种信念支撑着,要不然他早就倒下去了,他抬起脚,走了三步之后跪下去磕头,一个指头大的石头磕在额头上。
已经不会疼了,已经麻木了,已经不在乎了。
这条路除了有指头大的石头,还有米粒大的细石,那样的石头透过破了的表皮钻到肉里去,好像要和肉长在一起。
还有十多米,周文籍已经隐约可以看见宁琅的墓碑,还有那一张照片,仿佛她就站在那里,微笑看他。
他提着最后一口气走过去,跪在了她墓碑前,眼泪终于毫无预兆落下来。
他的忏悔,她听得到吗?
她会原谅他吗?
热辣辣的太阳就在头顶,周文籍扶着墓碑,轻声喊:“琅琅,我来了,你看到了吗,我来了。”
他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栽倒在地。
山尖上,苏天明拄着拐杖立在那里,俯瞰众生的模样,看着刘杰手忙脚乱挽救周文籍。
维能法师悄声出现在他身后,叹口气问:“苏施主是否解气?”
“我当然解气,终于帮苏家帮宁琅出了一口气。”
维能法师微微摇头:“施主你错了,你不解气。你内心没有报复的快感,反而觉得空虚。”
苏天明笑起来:“大师还能看出我内心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