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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安静如斯,忽地从房上跃下一个陌生的黑衣影子,落地之后,黑衣人左右看了看,风似的蹿到一棵树后掩藏起来。
昭衍心中暗道不好,这人训练有素,还能躲避皇宫近卫,不像是容易对付的。
他只盼着朗翊能早些发现不寻常的动静。
在这之前,他要紧紧守在淇璋的房前,将她保护完好。
就在他打定主意后,又几个人影从房上嗖嗖跃下。
三五个黑衣人前前后落入春雾殿前的一片空地上,为首的头目矮着身子,手持寒光剑,左顾右盼观察地形,剩余的人隐蔽在树后、铜像后,从昭衍眼前的洞望出去,形势已经不允许逃跑躲避,这些人多半冲着杀人灭口来的架势,他最担忧的不是他们最终目标是否跟夙恒有关,他只怕皇帝私服出宫至卫清的消息被歹人放出,千万莫要连累了秦羽蹊母女!
他回过身子,转而坐在地面上,手心满是冷汗,他擦去额头的汗水,环顾屋子,屋侧的梢间有一扇窗子,他从那里破窗而出,就不会引得歹人进屋伤害淇璋。
昭衍正要动身,床榻里的淇璋忽地踢开被子,嘤嘤地哼唧了一声,悠悠转醒,她睁开眼的时候,昭衍正躲在门前,淇璋感受到周围不同寻常的紧张气息,一双眼直直瞪着窗外,揽着被子往后缩了缩,昭衍竖了一指在唇前,示意她不要出声。
但在安宁几许的院落里,悉悉簌簌的声音很容易吸引人注意,细碎的脚步声朝淇璋的屋前跑来,昭衍一蹙眉头,迅速朝南面一闪身子,将屋门大声踢开,黑衣人被突然大开的门和响动一惊,竖起剑,直直朝一旁的昭衍刺过去,昭衍往右躲开一剑,一脚狠狠将黑衣人踹开几步,黑衣人以手捂着腹部,疯了似的又冲上来,不过这次他看见了床榻里缩着的小小人影,昭衍岂能让他伤害淇璋,扫腿过去将他一绊,当下一剑又快又利落地刺向黑衣人的腰侧,剑入皮肉,鲜血四溅,昭衍使劲一收,黑衣人应声倒地,捂着腰侧*不止,昭衍朝淇璋大吼一声:“闭眼了吗?!”
半晌,淇璋带着哭音和颤抖应道:“闭……闭上了……”
“把耳朵也捂住!”
“捂住了!”
昭衍方安下一半的心来,提剑往外跑,谁料剩余的黑衣人早已把屋外围的水泄不通,他停在原地,将剑举起,沉声问道:“你们受何人指使?”
黑衣人面面相觑,没有回答惧怕的意思,反而更往前逼近。
没有人意在闯进春雾殿,看来是冲着刺杀皇帝来的,跟这些死士是问不出东西来的,拖延时间罢了!他眼风扫过安然无恙的秦羽蹊门前,欣慰道:“看来是说不通了,只是朕没有这么好对付,你们莫要后悔!”
随他话音而落,房檐上十几支羽箭破风而来,昭衍往后一退,面前反应不过来的黑衣人已经个个中箭倒毙。鲜血铺展在台阶前,黑衣人统统丧命黄泉,解决的干净利索,随着人声阵阵,朗翊带着帜卫的死士若干,从房顶翻身而下,跪在昭衍面前:“陛下降罪,臣救驾来迟!”
昭衍扬扬手:“朕无妨,这些人是怎么混进宁王府的?”
朗翊一使眼色,身侧的帜卫跑出去,带着一个五花大绑,满脸血迹的黑衣人进来,帜卫狠踢一脚,黑衣人双膝跪地,只是双眸死一样地盯着昭衍。
朗翊回道:“方才就是逮这个通风报信,调虎离山的家伙,才救驾来迟,为防他服毒自尽,第一时就割了舌头,打断下巴了。”
昭衍负手而立,双眼狠戾地一眯:“扯下他的面罩。”
“是。”
朗翊一手扯下黑衣人的面罩,一张异域面孔出现在众人眼前,昭衍早已猜到是朵甘旧部捣鬼,唇角一弯,冷笑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是逼着朕灭族,当真是好计谋!”
黑衣人一怔,支支吾吾地挣扎着要扑向昭衍,朗翊一脚踩在他双膝上,恭敬问昭衍道:“依律法,当凌迟处死,陛下,臣将其押回长安,以做示警!”
“不必了,”昭衍将手里的剑一把扔到朗翊手里,厌恶地说道:“若因他与朵甘族百姓交恶,到不值得了,给他个痛快,就地处决。”
“是!”
就在朗翊给黑衣人一剑毙命之时,春雾殿的大门突然被推开,神色紧张的秦羽蹊单薄地立在门口,看见殿外横七竖八躺着的黑衣人,和朗翊手中的剑,她晃了晃,慌张地将眸光移到昭衍的身上。
昭衍的袍角、袖口还有领口染着黑衣人浓重的血迹,深黑的夜晚看的不大清楚,在秦羽蹊眼中,昭衍的面颊满是负伤般的惨白,秦羽蹊心惊胆战,只觉得剩下的半条命也要被吓得魂飞魄散,她向着昭衍所站的位置跑过去,紧紧抿着唇瓣,握着拳头……
“羽蹊……”昭衍朝她尴尬地笑了笑,声音低沉温柔。
“你受伤了……你是不是受伤了?!”她急急地检查他全身上下,将他的胳膊举起来:“哪里……是哪里……”
他一手抓住她的双肩,轻轻晃了晃:“我没事,我康健着,这些黑衣人是冲着我来的,还好没有伤害到你……否则……我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你……”
她怔怔的望着昭衍如水深深的眼眸,泪水哗地流过面颊,她一手去擦,一手覆盖在昭衍的手臂上:“没事,你没事就好。”
他倾下身子,怜惜地将她面颊上的泪水擦去,弯唇笑的平和安宁:“我誓要守护你们母女,就一定会履行承诺,别担心我了,淇璋还在屋里,她受了惊吓,需要母妃。”
她心中一揪,浓浓的自责:“我去看看淇璋。”
昭衍松开手,一手轻抚她散乱的长发,安慰道:“别担心,璋儿很坚强,反倒是你,要多向孩子学习,坚强一点。”
“嗯。”她抬眸看了看昭衍,三两步跑进屋子。
淇璋床榻前的黑衣人早已被帜卫拖走,淇璋裹着被子坐在床边,看到秦羽蹊,眼眸喜滋滋地一亮,张开手臂撒娇:“母妃……母妃抱抱淇璋,淇璋不想一个人睡……”
秦羽蹊冲到床榻边,将淇璋紧紧抱在怀里,方有了魂魄落地的踏实感:“都是母妃不好,是母妃太自私,让我们淇璋受了委屈,好孩子,你伤着没有?”
淇璋摇摇头,乖乖地用小胖手擦去秦羽蹊的眼泪:“淇璋没有伤着,淇璋也不怪母妃,母妃……昭衍好不好?昭衍保护了淇璋……他没有受伤对不对?”
她说着扁起嘴巴要哭,听见自己名字的昭衍担忧地冲进屋子,淇璋看见昭衍安好,顿时眉开眼笑,张手又让昭衍抱:“昭衍……”
“淇璋,那是陛下。”
“呃……昭……陛下……”
昭衍小心翼翼的瞅了眼秦羽蹊,不敢往前去,徘徘徊徊,心如刀绞。而抱着淇璋的秦羽蹊,温柔安静的仿佛一幅画卷,他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侧……他想知道,他们之间是不是又隔了一条天堑?
“陛下……”淇璋可怜巴巴地望望昭衍。
秦羽蹊对他稍稍点头,昭衍如临大赦地冲过去,从秦羽蹊怀里接过软软糯糯的小淇璋,亲亲她的面颊:“璋儿乖,昭衍没事。”
“你让我闭眼,所以我什么都没有看到,你让我捂耳朵,我捂的紧紧的,什么都听不到,我不知道你安全不安全,昭衍,我求求你,你和娘亲……都不要丢下淇璋……”她把下巴磕在昭衍的肩膀上,奶声奶气地说着让人心碎又无限忏悔的话语,她才三岁,这些颠沛流离,惊吓与分别都不该属于她……
“昭衍此生不会丢下淇璋,也不会辜负淇璋。”
秦羽蹊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心脏都要碎成齑粉,到底是昭衍疼大的孩子,淇璋离不开他了,她的心,也许早就记不起夙恒这个父王了。
可即使全世界的人都忘记宁王,忘记夙恒,她也不会。她这一世将自己完好地交给了夙恒,就已下定决心做一辈子的夙恒之妻,纵使天人永离,她也不会负他分毫。
淇璋……她舍不得她可怜的女儿,也不忍再看她经受分离之苦,所以昭衍,请帮秦羽蹊好好照顾淇璋,也好好照顾自己。
那日夜里,长泾被召唤到春雾殿中,他愈发清瘦,眉目不似往日的平和,他们都是被夙恒遗失在人间的人,相看除了相怜惜,再无其他感情。
“我不愿意遂陛下回长安,也不愿做他的皇后,你有什么方法,可以帮到我?”
长泾垂下头:“王爷曾在出征前留下一封信,但几分斟酌还是不想让王妃知晓,奴才觉得此时此日,不该瞒着王妃……”
长泾从袖中拿出一张攥的杂乱的纸,呈到她面前,秦羽蹊接过,只看上面写了一句话:“若有恙,将王妃送至长安,自有人接应。”
她拿着那张纸,凉薄从心底渗出来。
“我在长安没有认识的人,你呢,长泾?”
“除却家奴几人,再无旁人。”
她把纸放到桌上,苦笑:“这就是他给我想的后路,如果他没了,不在了,就将我推给陛下……”
“奴才相信王爷的嘱咐,对于王妃而言,是最好的归宿。”
她站起身,冷冷地看着他:“那我们无话可说了,从今往后,你不必再服侍我,天高任鸟飞,你尽可能的离开这里,或者去你想去的地方吧。”
“王妃……”长泾抬起头,目光沉痛地望着她。
秦羽蹊狠心闭上眼,甩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