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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颜艳堪春红,紫芝眉宇下的明眸皓齿撩拨得心弦微颤,他温和无言,一身紫芍色软烟玉锦,一手环抱着一个孩童。
那孩童本来察觉到生人靠近一直在哇哇地啼哭,此时一翻身趴在那人身上,眼睛咕噜噜地转着,盯着白司霂突然破涕而笑,张开双手开始讨要白司霂的怀抱,“麻……麻……”
白司霂呆怔着张嘴喝风,如果她没有听错,刚刚那孩子叫她,麻麻!
绕是白司霂冷静不动如山,听见这称呼,虽然知道是那孩子叫错了人,却还是被这昵称喊得震耳发厥。
这一天,她一直被雷劈,生怕下一刻又一道惊雷把她劈得连骨头渣渣都不留下。
那孩子嘻嘻地笑着,笑眯眯地要白司霂抱抱,白司霂连连后退几步。
柒挽笑了一声。
白司霂下一步站定,明明她离那孩子那么远,却忍不住地想要离那孩子远一点,明明那孩子逃不出柒挽的臂窝,她却忍不住地想要逃离。
那孩子见她后退,脸上抽搐了几下,嘴巴一瘪,眼睛一闭,“哇哇,麻麻……”
百般乃如何伤白,唯灭绝哭声耳。
“小萝卜。”
柒挽半嗔半怪地唤那孩子的名字,小萝卜啜泣两声,眼泪汪汪地盯着柒挽,嘴巴瘪得像个小鸭子,声音软糯还不能说连词,他无辜地道:“麻……”
柒挽掰开他的手,将脸靠在他孩童的稚嫩的软绵绵的身上,“萝卜,她不是你麻麻,你麻麻已经回家去了。”
萝卜看着点头的白司霂,咬咬红嫩嫩的嘴唇,“不……不是么?”
柒挽温和地笑,抚了抚萝卜头顶上的旋,他怀抱着小萝卜看着他的眼睛。“萝卜,这么多年,你就想着找你麻麻,就没有想过我?我这才刚刚把你从秦霖那接来,你这么快就忘了我?”
小萝卜眨巴眨巴眼睛,小心翼翼地道:“对不起……”
柒挽怔了一怔,笑笑没有说话。
没有自嘲,没有讥讽,没有惋惜,这个年龄的孩子除了他娘亲以外,其他人根本不会去接触,而这么多年过去了,且不说记不记得他柒挽,就是他娘亲现在在他面前,他也不一定认出来,记得的就是自己有一个麻麻。
这个称呼不是他自己叫的,是秦霖教他叫的,秦霖对他说当年他麻麻多么希望能有一个孩子,听着孩子一声声唤着自己麻麻,那是怎样的幸福感?
虽然小萝卜是秦霖和叶羽琦的孩子,但柒挽却对小萝卜疼爱至极,当年柒挽被自己献祭异兽之前,小萝卜不过一岁左右,后来出来了那件事,柒挽被封印,叶羽琦出走,独留秦霖带着他自己和叶羽琦的孩子一直到今天。
缺少母爱的小萝卜不觉得和其他孩子不同,当然,他自己认为的是每个人都有一家人,他身边很多人,女人男人爱他的人疼他的人,数不清。
麻麻不在身边还有爹爹,爹爹永远都会在身边,至于比平常人少一个家人,但那份关爱却加倍的补偿。
幸好的是,那样成倍而来的关爱没有造就一个沉浸在宠溺当中的顽固子弟,反而使得小萝卜更加的懂得不去哭闹着要麻麻,今天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出了郡王府,刚刚如若不是他和爹爹分开,又被一个虽然熟悉却又陌生的人怀抱着,在这黑漆漆昏暗暗的地方,实在耐不过心中的那一点恐惧。
而且,不知为何,他看见这个抱着自己的男人,心中不住地难受,眼泪止不住,白司霂一来,这个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让他更加的害怕,所以,他哭起来,为了一直憋在心里的那些想念而哭,为了自己终于从郡王府中出来,能够拥抱这片大地母亲而哭。
他们以为自己是害怕,是娇气,那就他们认为吧!麻麻的书上说过,别人认为是别人认为,我做着别人意想不到的事,别人不懂,那是他们蠢。
白司霂和柒挽要是知道自己竟然被一个五岁的孩子说蠢,那是怎样的要翻白眼的心情?
小萝卜是秦霖的孩子,叶羽琦本来叫他叶小北,而叶羽琦走了之后,小北落到他名下才改了名叫做秦路北。原意很简单,秦粑粑曾经给他解释说,麻麻本来给他的名字便有北字,而且麻麻走的时候向北走的,所以留下了这个能让麻麻记住的北字,而且也希望他以后能一路向北带麻麻回来。
路北谐音萝卜,这个名字才是大家所熟知的名字,并且秦路北生得白白净净的,带点婴儿肥,活脱脱就是一根白萝卜,刹是娇俏可爱。
秦北不是很喜欢爹爹那一张冷冰冰的脸,虽然其他哥哥姐姐都说爹爹其实并不是冷冷的,他只是觉得没有什么事情能够使他高兴得起来,但因此秦路北不喜欢别人叫他秦路北,他喜欢麻麻给他取的名字,叶小北,而秦霖也惯着他,允许他自己叫叶小北。
毕竟不过是一个姓氏而已,他真正想念的是叶羽琦,能有一份更加亲近的机会,为何不去做?世人说他薄情,也许是吧。但他又何尝没有想念过她,也没有人想要知道他因为无法抑制地想念她,而做出什么样的事。
但是一旦面对现实,他想要不乱思绪,不能不乱,那些莫名的情愫不易懂,他知道它的存在,并且可以把那份情愫转换成溢于言表的意思,是因为情愫明显,还是情愫太浅?
为何?没有为何。
当初几人分分合合,谁走了,谁死了,都不在意了,存在过,给他留下过记忆,那便完好。
叶小北也是如此,他没有不想念那个素未谋面的麻麻,但可以把想念压在心中,和爹爹一样。
叶小北趴在柒挽身上,慵懒地眨眨密密纤长的眼睫,奶声奶气地问柒挽:“那我应该叫你什么?”
柒挽沉默了一阵,认认真真地看着叶小北,“或许,你可以叫我爹爹。”
叶小北惊得瞳孔都放大了一圈,泛着钢蓝色的眼眸里充满震惊和疑惑。
白司霂也是差点惊掉了下巴,见过叫人爹的,没见过让人叫爹的,而这个人还只是个孩子!
叶小北虽然有些不乐意,他双手绞着衣襟,做出极为别扭的模样,眨着一双蓝汪汪的眼睛,道:“郡王大人才是我爹爹。”
柒挽笑了笑,眼光温和。
白司霂以为他没有强求的意向,柒挽下一刻却道:“那叫干爹吧,我和你麻麻是……”柒挽怔了怔,眸光情不自禁地黯了黯,“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哟,所以你可以叫我干爹。”
柒挽眨眨眼睛,那模样竟然和叶小北有些相像。叶小北看着颜如舜华的柒挽,目光呆呆的。
这个人,长得真好看啊。虽然他一直以为爹爹才是最好看的人,但冷冰冰的爹爹完全没有这个,让自己叫他干爹的人更为让人想要亲近,嗯,既然比爹爹好了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而已,他也可以勉为其难答应吧。嗯,而且既然他和麻麻是好朋友,以后肯定能给自己讲讲麻麻的故事,好吧,就这样决定了。
叶小北张开手臂眯眯笑,一把环住柒挽的脖子,奶声奶气地唤:“爹爹。”
柒挽眯着眼睛很受用。
白司霂看了两眼这一对“父子”和乐融融的模样,心中泛起丝丝的暖意,环顾四周,还是一片黑洞洞而昏暗的,这个结界还没有被破碎,所以如果想要把这个结界破碎,必须先得把它的封印打开,而一旦把封印打开,首先冲出来的便是那些怪物,白司霂转头去询问柒挽的意向。
柒挽眉梢眼角里都是笑意,白司霂向他看过来时才慢慢隐下,略带抱歉地道:“这个场地镇压的东西原本是为了她的军队修习,训练的,她的士兵打也打过,还让这些怪物一直被封印在这里,谁能不生些怨气?”
他看向周围,眼神怀念,“它们是把你当成她了,做此番攻击所带来的伤害和损失,你可以直接去找秦霖商谈,毕竟他才是现在这个场地的保管人。羽琦的东西没有谁可以随意破坏,这次是秦霖的错,不关你事,所以,你现在什么都?不用管,带着小萝卜出去,我马上就好。”
“出去,怎么出去?”白司霂知道自己能力有限,自己在这里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带着叶小北出去。
“这样就行了。”柒挽拿出他自己的幻佩,指尖一抹,掌间一滑,一条由幻术化成的缨络横穿玉佩,柒挽抱住叶小北,眼神眷恋而满足,“再见了,萝卜。”
叶小北扭扭身子,仰头四十五度她娘亲最爱的天使角,伸出肥短白嫩嫩的双手抱了抱柒挽,“爹爹等会再见。”
柒挽笑了笑,与白司霂点点头,“照顾好他,帮我向染檀问好。”
白司霂眸色漆黑,像是知道了什么,“染檀在颦镶居,落逸烟在教他如何管理。”
柒挽抿抿唇,“那孩子……算了,他愿意也没有办法。走吧……”
白司霂点头,抱起叶小北,身影毫不留念。
浑黑的结界中,那人笔直坚毅决绝而去,那人眸光眷念而又满足。
再见了,无法再见。
小萝卜,望你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