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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妮永远定格在记忆之中了,温婉而美好,贤淑而端庄,在林峰的记忆里,成为了永远的塑像和疼痛。
永远有多远呢?每个人都只是时间的过客而已。
林峰还清楚记得,有一次,自己骑着摩托车带着王妮出行,行走在黄昏的雨中。摩托车在阴冷的夜晚穿行,夜幕被摩托车灯剪开一道亮亮的口子。林峰小心驾驶,驶过小城街道,驶出小城,到了原野夹道的油漆路面。雨点儿如麻,砸疼了林峰的面颊,砸疼了他的手面。
摩托车爬上一座大桥,又从那座大桥往下行驶,桥面的大坡也不是很陡。林峰往下冲的时候,只是收了收油门儿,辆摩托车不慎在大桥下坡的路上摔倒了。
大雨在路面上形成了水膜,即便是收油门儿,也如刹车一样湿滑危险。摩托车缓缓倾斜,林峰无计可施,无力挽回。摩托车摔倒了,向前滑行,王妮摔在了后边,与摩托车脱开。林峰骑着摩托车侧向滑行了好远好远,衣裤被路面蹭出了口子。林峰和摩托车在湿滑的路面停下来的时候,林峰紧绷的神经线才放松下来,他昂着的脖子才平下来,躺在地面上,放松下来。
本来,林峰在滑行中也是害怕的,他担心摩托车带着它冲进路边的水渠,那条雨水中的水渠,泛着暗潮,翻卷着泥沙,如果冲进去,也无比危险。
他知道自己没有什么事情,只是摔倒而已,只是有一点擦伤而已,他的内心松弛下来,所有的担心都落了地。
而王妮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前雨中的一幕,让她以为林峰出了事情,受到了重伤。
她拼命地跑过来,穿过雨幕奔跑过来,喊着林峰的名字奔跑过来,带着哭腔奔跑过来。
林峰慢慢从雨中爬起来,林峰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站起来的时候,她喜极而泣,喜极而泣。
林峰的心头瞬息被王妮暖透了,被她感动透了。原来,在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的心,离他这么近,她的喜,她的悲,都和自己的喜乐相连,都和自己的心跳紧密相连。
林峰的腿摔擦出了血印子,可是他的心头是温暖又甜蜜的。他心头幸福地开着摩托车走完了后面的路程。他生怕再摔了王妮,他生怕因为自己的不慎,让和自己紧紧搂在一起的这个人有一丁点儿害怕惊恐和伤害。
王妮,她是从何时何地走进了林峰的记忆呢?她那灿烂的微笑,朴实的性格,还有与人心无芥蒂没有距离的感觉,多像一位单纯善良美丽的邻家小妹啊,璞玉总是无华,温润而通透,高贵而珍奇。
林峰记得,她笑起来,总像是一朵花儿。眉毛、眼睛、嘴边的小酒窝,都是花朵的样子。
他被她的花颜惊呆了,吸引了,着了魔地坠入了爱的深谷。
他还记得,他和大齐在大齐家商讨一道数学题的时候,王妮来了。她带着阳光的微笑,带着邻家女孩的气质和亲切,走进了他的心底。那个时候,他心头就放不下了她,放不下了这个惊艳的女孩儿。
因为遇见她,他找到了自己,找到了自己心悸的感觉,找到了通向心扉爱情。
那是一个黄昏,她走后,把他的心带走了,带得他空空落落,如日落的夜晚。
他也有了一个机会,来到了她家。她那样清丽,那样阳光,那样令他着迷入迷。他紧张地小心翼翼地说话,不时地偷看她,总也看不够,这世间怎么有这样迷人的容貌。
这也就是爱情来敲门,总也看不够,品不够,说不够,带着青涩的羞涩,带着难舍的迷恋。
那是个阳光满城的上午,阳光从南窗打进来,落进了小屋,落进了林峰的心扉,落在了他和王妮朦胧的爱情感觉。
土壤里,有一棵小小的幼苗,缓缓破土萌生,绿油油充满生机,转而就叶片葳蕤,芬芳满屋。
无论她从事何种工作,无论她贫富贵贱,他都愿意拉起她的手,共同走完一生,他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林峰从来没有想过会有失去她的日子,他内心知道,牵了手的手,就应该走到头,走到白首,走到黄昏,走到走不动为止。
他们的日子里,都是满满的爱,满满的爱情,满满的亲情。
他不会有任何担心,只知道就这样循规蹈矩地走下,就这样美丽心情地走下去,就是永远,就是两个人感情的永远。
那是一片爱的晴空,没有阴雨,没有泥泞,只有彩虹和艳阳,只有美丽的早晨。
他追到手的幸福,他会好好珍惜,好好保护,好好拥有。
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会有这样的病魔会缠绕上他相依相伴的公主,会不依不饶无法挽回地带走他拥有的生活、日子、幸福。她走了,就什么都没有了。精神没有了,所有的物质都是废墟。爱情没有了,所有的财富都是心头的疼痛和无限怅惋。
她就像是一朵雪花啊,洁白无瑕,美丽无邪,从天空飘落进林峰的世界,雪花易散,散得无影无形,仿佛从没来过。
她是那么容易知足,那么恬淡,又是那么卓尔不群,然而,越是出众,越会遭天妒恨,越会遭遇无常。越是美丽惊艳,美丽无双,越容易红颜早离早逝。
他带着她,去北京看病。从旅馆坐车到天安门广场,两个人的夜晚。她像个孝子一般,欣喜地望着灯火下的天安门。他就默默祈祷,到了这个圣地,能给他一个奇迹,给她一个奇迹,给他们一个奇迹。给他们美好的日子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那天的夜晚,清风知道,她落了泪。那是因为,这么多年,他第一次和她说了一句不是情话的情话。
他说了什么呢?不做作,也不是告别。不甜蜜,也不是感伤。只有清风知道,他的话语的轻柔,语气的温婉。这种轻柔温婉,就如那晚的和风,让她有了莫名的悸动,有了流泪的感动。
他伸出手来,轻轻擦拭着她面庞的泪水,心头如被搅碎了一般疼痛。他好想搂住她嚎啕大哭一场,好想让两个人融化在那时那刻,永远都不再有后来的日子。
他找不到了自己的魂灵,也许那魂灵就是出着窍的。他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愁,什么是苦,什么是缓慢的生离死别。
缓慢的生离死别,比凌迟还疼痛难耐。
他喊不出来,生怕惊扰了她,生怕惊扰了那个清风缓流的黄昏。
他还没有来得及给她想要的任何什物,都还没有来得及设计未来的生活,现实生活的肥皂泡就炸成了看不见摸不着的水雾。
无论如何,也回不到从前了。时空怎会逆转?所以,穿越才那么值钱和吸引眼球。
无论如何,也寻找不到她的芳踪了。伊人已逝,你珍惜过,那大把大把的时光就是你的,你们的。你不曾珍惜,就都是空落落的遗憾,就都是时间的空谷。
只有疼痛是永恒的,只有疼痛才是永远。
而这种疼痛,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痊愈,而消淡,这种疼痛不是皮肤上割开的一条刀口,也不是折了一根肋骨的难忍之疼。这种疼痛会永远停留在脑子里,就像一个无法取出的瘤子,永远根植在那里,随其膨胀,随其跳跃,随其生不如死。
你甜过,就会有疼。你曾经有多甜,来时就会有多痛。
你真真实实得到过,你就会真真实实失去。你对于得到的有多满足,失去时就会有多失落。
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的感情,从来就没有开天辟地般走出过混沌天地,从来都是看不清的一种状态,说不清的一种存在。
你说,你看清了,那只是眼前的一片树叶,你从来就没有见到整个森林,也不会知道整片森林的呼吸和心跳。
疼吧,要疼就尽情地疼!
悔吧,要悔就忘情地悔!
所有的痛与悔,都不过是人世间的一道道伴着泪水的电波,都不过是划破大脑苍空没有留下任何印记的闪电,都不过是一场风扫荡而过的痕迹。
林峰的肋部疼痛,灼热疼痛,像一团火在皮肤上燃烧,像一马勺烧得滚开的油泼洒在掀开皮肤的肉上。
他在一座小桥上停下来,望着泛着波光的河水,定定地站立良久。
一个人,该如何安放现实,如何安放昨天,如何安放第二天的阳光,如何安放内心呢?
空气里飘来淡淡的水草味道,还有芦苇荡的草香,淙淙急流的河水缓和了脚步,遇见一个姗姗来迟的季节。
灯火流入眼眸,安定而从容。
只有风,不安地逡巡,吹乱了金毛儿尾巴上的黄色尾毛儿,吹乱了林峰的头发。晚风和他们一样,在夜里无处安身,只有流动着才是风的宿命,脚步一刻也不停下来,才是存在的状态和理由。
林峰感觉到脸颊一阵微凉,湿乎乎的微凉。
桔黄的路灯光告诉他,天空飘起了细小的雪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