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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湛闻声,眸色骤亮。
“岂有此理!这些个不长眼的下人是怎么待师兄的!居然敢在浴盆里放菊花?难道他们不知道师兄你最喜欢玫瑰的么!师兄你等着,看本王不好生收拾他们!”君湛突地起身,一番慷慨陈词之后,大步冲出房间,独留风洛衣在床榻上呆若木鸡,怔了许久方才缓过神儿来。
拜君湛所赐,第二日,整个逍遥王府的下人都知道风洛衣更喜欢玫瑰,尤其是管家苏晋还特别差人将整个皇城的玫瑰花都买了下来,更命人风干后制成花粉,以致于风洛衣的房间里,连幔帐都换了玫瑰图纹,于是这误会就更深了。
早膳十分,沈淸颜难得入正厅用膳,但见君湛独坐在座位上,旁边并无风洛衣相陪,不由的问了一句。
“王爷的那位爱妃呢?”沈淸颜踱着慵懒的步子坐到了君湛对面,如今无心锥既已到手,接下来该是雀翼佩了,其实沈淸颜原是打算朝盛王府盛秋灵手里的龙牙齿使劲儿,但盛王府是君泽楚的人,那龙牙齿虽在盛秋灵手里,实际上已然归了君泽楚,所以想得到龙牙齿并不容易,偏巧燕子楼有了雀翼佩的消息,她自然要先捡容易的下手。
“你侮辱人!”君湛瞪了眼沈淸颜,恨恨开口。
“王爷还真是……淸颜若想要侮辱王爷,那可就不是这句话了,王爷有兴趣听听?”沈淸颜失声浅笑,饶有兴致的看向君湛。
原则上说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应该是她才对,彼时月竹将从市井里听到的流言蜚语随便挑了些比较委婉的说给她听,大概意思就是自己已非完璧之身,又泼辣凶悍,出手便断人子孙根,毫无贤惠可言,跟温柔二字又差着十万八千里,以致于影响到逍遥王的三观,最终投到了男人怀抱。
这还只是委婉些的,那些刻薄的就更不堪入耳了。
“沈淸颜!本王跟风洛衣可是……”
“纯纯的男男关系嘛!哦,差点儿忘了,如果京城的玫瑰花不够的话,淸颜可以托爷爷从宜中弄些过来,你知道的,宜中盛产玫瑰。”沈淸颜煞有介事开口,气的君湛猛的起身,顺手把筷子扔到桌上,正欲开口之际,忽见管家苏晋自外面小跑着进来。
“启禀王爷,无银小筑夜公子求见。”闻听此言,君湛下意识看了沈淸颜一眼,旋即命苏晋将人请进来,与此同时,君湛亦端正了神色,转尔绕到沈淸颜身边坐了下来。
“爱妃既有此心,君湛这厢谢过了。”君湛语气之轻浅,态度之温柔与刚刚简直判若两人。
沈淸颜心知君湛是在做戏,却也觉得无甚必要,在她看来,夜无痕这样的天之骄子当配月中嫦娥,她显然跟嫦娥有段距离,而自己大仇在身,断无风华雪月的心思,君湛是枉作小人了。
“夜公子请!”此刻,管家已将夜无痕引至正厅,看着如踏云一般走进来的夜无痕,沈淸颜微有一怔,今日的夜无痕似与往日不同,虽也是一身雪白,但发髻上却多了两条白色的丝带,随长发飘于腰际,俊逸的脸上亦透出掩饰不住的哀痛之色。
心,忽有一颤,沈淸颜暗自噎了下喉咙,起身欲开口之时却被君湛抢了先。
“夜兄这么早来,不知有何要事啊?”君湛薄唇抿起间,很大胆的将自己的手揽到了沈淸颜的纤腰上,若在以往,沈淸颜会毫不犹豫的唤出墨武,将他扔到九天云外,但此刻,沈淸颜却只专注于夜无痕接下来要说的话,丝毫没注意到君湛的这个细节。
“义父已逝……这封是义父生前写给逍遥王妃的书信,如今只能由无痕转交。”低低沉沉的声音仿佛乌云压顶而至,沈淸颜心神陡震,身体仿佛瞬间失了重心的跌倒,幸而君湛用力曲臂,方将其揽在自己怀里。
“沈淸颜?”夜熙离逝的消息让君湛也无比震惊,但却没想到沈淸颜反应这样强烈,此刻看到沈淸颜煞白如纸的脸色,君湛胸口陡升出一股心疼,剑眉不自觉的蹙在一起。
沈淸颜强忍着心底说不出的难受,勉强推开君湛,迈着沉重的步子到了夜无痕面前。
“是穆淸瑶?真该死!”沈淸颜眼中氤氲着雾气,咬牙切齿吼出这几个字,说话间便要冲出正厅,彼时她将无心锥的事告诉穆淸瑶,是笃定穆淸瑶不敢拿夜熙怎么样,可夜熙死了!
不管穆淸瑶用的什么手段,她都该偿命!
所有的恨积聚心头,沈淸颜此刻只想要了穆淸瑶的命。
眼见着沈淸颜厉步绕过自己,夜无痕忽的伸手将其拽了回来。
“如果是穆淸瑶,本公子早就踏平摄王府了……义父死在君芯雪的坟墓前……”夜无痕的声音明明很轻,落在沈淸颜心头却有千金重,清泪如断了线的珠子突地涌出,摔下来,如一地破碎的水晶。
心,那么疼,好像是有人在用刀子剜着,一下一下,疼的锥心,那种莫名的痛让沈淸颜再也没力气站在那里,身子就那么无骨似的堆下来。
“王妃?”夜无痕下意识将沈淸颜揽在自己怀里,如此近的距离,他分明看到沈淸颜即便昏迷,可眼底依旧涌着泪,心底的疼惜一瞬间淹没了所有心神。
“淸颜!”看着那么个活蹦乱跳,嚣张跋扈的沈淸颜突然晕倒,君湛心中一痛,他竟不知道沈淸颜还会有这样脆弱的一面。当君湛走过来时,夜无痕略有迟疑,却还是将沈淸颜送到了君湛怀里。
可谁又能想到,这一眼,满世繁花皆落尽,这一抱,此生独守一人心……
“这是义父的书信,烦劳王爷交给王妃。”夜无痕忍住去看沈淸颜的冲动,将书信交到君湛手里,转身离去。
梦,那么长,那么美,以致于沈淸颜这辈子都不想醒过来,在梦里,她可以把凡儿抱在自己的胸口,感受他强而有力心跳,她可以依偎在母亲怀里,说着自己心里的秘密,还有那个老男人,看上去儒雅斯文,脾气却古怪的像孝儿一样的夜熙。
可是,可是怎么会这样!这些人突然离她而去,越来越远,她拼了命的去追,却仍被阻挡在一片白茫的世界里,她不停的大喊,无助的恸哭,可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回声。
“不要……不要走……”床榻上,沈淸颜不停的摇头,眼泪滑过鬓角,落在锦枕上,浸湿了一片。
“淸颜?沈淸颜你醒醒!沈……”眼见着沈淸颜双手抓着虚无,不停的喊叫,君湛无措之下猛的起身握住沈淸颜的手,试图将她摇醒。几乎同一时间,沈淸颜突然坐起来。
砰的一声之后,君湛顿觉鼻骨似要断开一样,双手倏的缩回来,紧捂着鼻梁,面目都跟着扭曲了。
“你在干什么?”醒来之后的沈淸颜虽然也觉得额头火辣辣的疼,但还能承受的住。
“唔……你……你故意的吧!”君湛对沈淸颜的人品一向不信任,固有这样的疑问也很正常。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里好像是本小姐的房间,你怎么会在这儿?月竹!”沈淸颜正欲下床之际,恍然质问。
“唔……那个……夜熙死了,这封是他留给你……”君湛单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将床边的书信递了过去。沈淸颜闻声陡震,方才想起自己因何晕倒。
未等君湛说完,沈淸颜猛的接过书信,正欲打开之际,但见君湛就站在那里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于是阴恻恻的视线就那么冷冷的飘际过去。
“切……本王才不媳看!”君湛哼着气,转身离开,即便君湛是那样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但沈淸颜觉得对于夜熙的死,他也颇受打击,不然他眼角怎么会有泪呢,连鼻子都哭红了。
在听到房门声的那一刻,沈淸颜方才将视线收回到手中的书信上,心,渐渐沉了下去。
“淸颜,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老夫已经去找芯雪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她,错过了二十几年,老夫真是不想再放开她的手,可老夫走的不安,那些害过芯雪的人还都没有死,所以老夫想把这件事拜托给你,无心锥便是老夫的报酬,只要你有需要,亦可找无痕相助,他会不遗余力的帮你,如此唐突的把这件事交给你,只因为老夫相信,你是芯雪的好女儿。”
平淡的文字,却是这样的重托,沈淸颜凄楚的握着手中的信笺,眼底弥漫出一片水雾,脑子里浮现的,是夜熙握着冰凉的墓碑,慢慢闭上眼睛的一幕。母亲,还好这辈子,你爱对了一个人……
对于夜熙的死,沈淸颜没办法解释自己为何会这样难受,彼时纵是亲眼看到穆恒死在自己面前,她也只是稍稍感伤了一下,相比之下,好像夜熙更像是自己的父亲。
午时过后,沈淸颜换了一身素装与君湛一同驾车到了无银小筑,难得的是,君湛竟也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外裳,看起来沉重内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