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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那就就好。」听见大姊这么说,费凌宣安心的阖上疲惫的双眼,双手则将两人的婚纱照相簿抱得牢牢的。
费凌霜张了口想说什么,最後却什么也没说。
当初她曾劝弟弟坦白告诉晴欢他的病情,他不仅选择了隐瞒她,还跟她离了婚,她知道以弟弟心高气傲的心性,一定不想让晴欢看到他现在这副狼狈凄惨的模样,更不想拖累她。
但此刻若是晴欢能陪伴在他身边,也许更能激发出他的求生意志。看着弟弟清瘦许多的脸庞,她总觉得他彷佛在等死,没有丝毫的求生意念了。
身为一名医生,她好痛恨自己此时的无能为力。
***
今天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打错字了,以前的她从来不曾这样,一早开始就心神不宁,仿佛有什么事要发生,许晴欢烦躁的起身,拿起杯子,想为自己泡杯咖啡。
来到茶水间,她随手拿了一包三合一咖啡用热水冲泡,心头却猛然一悸,热水烫到了她的手,但她没有去管烫伤,而是按住了左胸,那里突然一阵紧窒,几乎要令她无法呼吸,她痛苦的弯下了腰。
「晴欢,你怎么了?」一名女同事走进来,看见她按着胸口面露痛楚之色,关心的问。
「没什么。」她勉强摇了摇头,才缓缓的站直身子。
「可是我刚才看你好像很难受,你身体不舒服吗?」
「只是胸口突然有点闷,现在好多了。」
「我看你可能是太疲倦了,这半年多来,你几乎每天都加班到很晚,身体己吃不消了,今天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跟她同样是秘书室的女同事,关心的说。
心脏的位置还是莫名的紧缩着,不过已经没刚才那么严重了,看来她可能真的是太累,连身体都在抗议了。许晴欢勉强挤出一抹笑说:「嗯,谢谢你。」
她端起杯子走回座位坐下,脑海里忽然浮起一张俊朗的脸孔。咬牙甩甩头,想甩掉那张一想起来就让她心痛的脸孔。
那张脸和那个名字早已被她亲手埋葬,已经好久不曾再想起这个人。她不懂,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又再想起他?
她一边握拳轻敲着胸口,想舒缓突来的紧窒感,一边逼自己将那个突然侵犯的人影再度驱逐出境。
同一时间,和安医院的加护病房里。
费凌霜红着眼眶,紧紧握住弟弟的手,他前阵子的感冒并发肺炎,导致呼吸衰竭,在前一秒钟,已经定完在人世的最後旅程。
「费医生,请节哀,时间宝贵。」一旁的一名医生轻声提醒舍不得松手的她。
强忍着泪水,她强迫自己放开弟弟的手,在那一瞬间,她看见有一颗眼泪自弟弟的眼角滑落,那安详的面容里透着一抹深深的遗憾。
隐忍的眼泪霎时从她眼里崩落,她知道弟弟舍不得这个世界,更舍不得晴欢,她哽咽的轻声对弟弟承诺——
「你安心的去吧,以後我会替你去看晴欢的。」
谢谢大姊。
无声的几个字回荡在空气中,没有任何人听到。
费凌宣,得年三十岁,卒於十月九日下午三点十二分。
***
发现坐过头了,许晴欢匆匆下车。
这几天不知道为什么,她常常心神恍惚,所以今天特地请了两个小时的假,准备去医院检查。
下车後,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高高挂在一栋白色大楼五楼外的一只招牌,上头写着几个字——商情杂志社。
许晴欢一怔、这里是凌宣工作的杂志社!
抿着唇,她想快步离开,不想接触任何跟他有关的人事物。然而,她才举步要走,一旁刚从计程车上下来两名女子的对话,忽然飘入她的耳中。
「唉!想不到凌宣会这么年轻就死。」
「当初他突然离职时,大家都在猜,还以为他另有高就,没想到竟是得了那种病,怪不得社长那时会肯答应让他辞职。不过社长也真能瞒,直到今天才告诉我们这件事。」
「听说这是凌宣的意思。今天我们陪社长去殡仪馆送他最後一程,连社长那么豪爽豁达的人,竟然都哭了。」
「那是当然的,当初凌宣一进杂志社,社长可是非常赏识他,陈总编辑退休时,还特别提拔他成为我们杂志社有史以来最年轻的总编辑,结果才做了不到几个月就——」她话说到一半,手猛然被人用力抓住。
「你们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你是谁,干么抓着我?快放手!」女子吃了一惊,用力想甩开桎梏,但许晴欢抓得太紧,让她一时甩不开。
另一名女子认出了她,费凌宣在跟她交往时,她便曾见过许晴欢几次,他们的婚礼她也有去参加。「你不是凌宣的太太吗?」
许晴欢脸色震惊的急问:「告诉我,你们刚才的话是不是真的?凌宣他……他死了?!」骗人的,这一定是骗人的。
女子的手被她抓得好痛,皱眉回答,「没错,他过世了,现在你可以放手了吧。」
血色瞬间从脸上抽走,许晴欢脸色苍白得吓人,颤抖着放开手。
「不可能,你在说谎!」她抖着唇,双眼直勾勾的瞪着她。
「我没有骗你,」女子立刻指着一旁的同事说:「我们今天才跟社长一起去殡仪馆送走凌宣,不信你问她。」接着质问:「你不是凌宣的太太吗?这件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公司里没人知道他们早已经离婚的事,对於她今天没出席凌宣的丧礼,还臆测纷纷。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许晴欢茫然望向另一名女子,「她说的都是真的吗?」
「嗯。」那名女同事点了点头,看见她全身一震,脚步踉跄的退了一步,连忙伸手想扶住她,却被她挥开。
一步步往後退,许晴欢失控的大吼——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们一定是在骗我,他怎么可能就这样死了!」
第4章(1)
来到灵骨塔,从管理员那里拿到钥匙。
一大串钥匙碰撞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塔中,显得格外清晰,哐当哐当哐当……
她的手抖了好几次,才终於打开其中一个塔位的门,她缓缓拉开那扇彩绘着莲花的小门。
一张笑吟吟的俊朗面容瞬间映入她眸心,莹白色的骨灰坛上清楚的刻着费凌宣三个字。
许晴欢震慑住了,久久不能动弹。
他死了,他真的死了!
之前他那两个女同事说的话,顷刻间跃进她的脑海——
「他在一年前,发现自己罹患了运动神经元病变後,便辞掉总编辑的工作。」
「他是在八天前下午三点多,在他姊姊工作的和安医院过世的,听说死因是呼吸衰竭。」
一年前……他突然说遇到初恋情人要求跟她离婚,让她痛苦得这半年来都得仰赖安眠药才能入睡,原来竟是因为……
而八天前,她被咖啡烫到,她的心莫名的一阵揪痛,原来那时候他已经……
费凌宣,你太过份了,宁愿一个人孤单死去,也不让我知道!
许晴欢缓缓取出了白玉骨灰坛,将它牢牢的抱在怀中。
然後,她神色木然的走出灵骨塔。
沿着马路一步步的走回两人共度了几个月的家,她踮起脚尖,伸长手臂,在门框上找到了一把备份钥匙,他总是习惯把另一把钥匙藏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
开门进屋,她低下头对怀里的骨灰坛说:「凌宣,我们回家了。」
慢慢走进两人睡过的卧室,小心翼翼的将骨灰坛摆在床上。
「你饿不饿?我去煮饭给你吃,你等我一下。」她俯下脸,亲吻着骨灰坛上的照片,才起身走进厨房,结果发现冰箱里一点食物都没有,只找到了两瓶红酒。
她带着酒和酒杯踅回卧室,一脸歉意的笑说:「对不起,我忘了买菜了,改天再做给你吃,我们先喝一点酒吧。」
将红色的酒液注入两只杯中,她把一杯摆到骨灰坛前。
「乾杯。」她拿起一杯,轻碰触另一杯。「祝我们……什么好呢?啊对了,就祝我们恩爱一世,永浴爱河,你说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