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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希诺见她终于把注意力放回自己身上了,这才脸色稍霁。
斯敏儿根本没听清楚他方才的话,苏希诺不厌其烦地重复:“你有什么话要问我的,现在可以说。”
斯敏儿确实有许多的疑问想问他,可问题是,问了他就会解答吗?或者说,就算知道了答案,就能解决现状吗?
可是无论如何,既然他提出来了,如此大好的机会,斯敏儿不愿意就此错过。
她咽了咽唾液,几经斟酌,终于开口了:
“你知道……我的父母现在在哪里吗?”
苏希诺的目的就是要跟她敞开天窗说亮话,他开诚布公地说道:“他们目前在上京,具体地址还不知道。”
听他的意思,找出父母的住址只是早晚的事。尽管斯敏儿也不明白父母会住在上京的哪个地方,不过目前要解决的问题不是这个。
她绞着手指,嗫嚅问道:“巴达维先生……那个……请问您可以放过我的父母吗……”
苏希诺对着她打量了半晌,将她的彷徨与不安全都尽收眼底。
他并不希望让斯敏儿流露出这种惶恐的神色来,他希望她在自己的面前是舒适而愉悦的,然而摆在两人面前的问题,注定让斯敏儿只能用这样的姿态来面对他。
他略带戏虐地问道:“让我放过他们……你是否要付出一些代价来呢?”
斯敏儿知道只是口头上向他恳求,定然是不起效果的,苏希诺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他是不会跟人做没有利益的而交易的。
斯敏儿垂着头,不敢去直视对方,因为怕被他的气势震慑住。也正因如此,她错过了苏希诺眼中的无比深情。
斯敏儿用自怨自艾的语气说道:“我现在对您来说……可利用的价值已经很少了……不知道您希望,我付出什么的代价……”
苏希诺的声音变得低缓起来:“只要你答应一直留在我的身边就行了。”
斯敏儿一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头看了看苏希诺,对方的眼神亮得仿佛燃起了两束火苗。
斯敏儿被他灼烧的眼神盯着,似乎自己也浑身滚烫起来。她对他的话有点无法理解,斯敏儿半懂不懂地问道:
“留在……这里?”
“是留在我的身边。”苏希诺纠正道:“意思就是我去哪里,你就跟到哪里,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从我的身边离开。”
这已经算是变相求婚了,只是求婚者自己也没意识到,而在斯敏儿的理解中更是相去甚远。
她以为这只是对方为了更加便于掌控自己而已,她正想告诉苏希诺自己对他而言并无用处。电子探热针响起了提示的“滴滴”声,测温完成了。
交谈告一段落,苏希诺取出探热针看了看。
37.8度,已经降温不少。苏希诺体质过硬,小小的病毒感染不足为患。斯敏儿默默无言地把碗碟收拾好,又收起了桌子,离开房间。
斯敏儿对苏希诺刚才的话很是介意,苦思冥想也猜不透他话语背后的意图。可是不管怎样,她只求他能放过她的家人,斯敏儿现在最大的愿望只有这个而已。
因为得知苏希诺的助理会派人过来,于是斯敏儿整个下午都躲在房间里。直到临近傍晚,她才走出房门。
夕阳的余晖从落地窗穿透进来,洒满一地,整个客厅都笼罩在一片橘黄色中。
斯敏儿沿着扶手楼梯走下去,发现底下空无一人,就连阿兰也不见影踪,只见各自散落的猫儿们。
Cookies见斯敏儿下来了,随即步伐轻盈地走到她的脚边,用毛茸茸的脸蛋蹭着她的脚。
斯敏儿蹲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她自言自语地问着:“阿兰回去了吗?怎么不见其他人?”
Cookies当然不会回答她,斯敏儿只好亲自寻找。她在屋内和露台走了一圈,仍旧看不到半个人影。
怎么回事呢?她百思不解,不是说会派人来照顾苏希诺吗?难道他们还没来吗?
斯敏儿不免有点慌了神,特别是意识到屋内只剩她与苏希诺,这叫她坐立难安。而且苏希诺还在生病,若是出了什么状况,她一个人可招架不住。
她想起要不要打电话给拉雅和阿兰问一下,可惜自己没有她们的号码。
她总不能去问苏希诺吧……斯敏儿抬头看向二楼的房间,对方恐怕还在休息,实在不好去打扰他。她踯躅不定,干等了半个小时,眼见天色愈发昏暗,再这么瞎坐下去也不是办法。
晚饭总是要煮的,就算她自己不吃,苏希诺也得吃啊。谁让她自告奋勇,答应了拉雅要照顾他呢?
斯敏儿决定还是自力更生算了,她走进厨房,穿上围裙,挽起袖子,这就打开冰箱寻出食材来。
斯敏儿这段时间天天与苏希诺一同用膳,对方的饮食习惯她也算是略知一二。
苏希诺的口味偏西化,他不喜欢吃五谷杂粮,倒是对面食很感兴趣。而且他应该也不挑食,一些常见的食物他都能吃。
自己居然要给绑架自己的人做饭,想想这个情景也是够诡异的……斯敏儿一边感叹一边从橱柜中找出一包意大利面。
调味架上有番茄酱,给他做个番茄肉酱意大利面好了……
斯敏儿开始烧水和腌肉泥,她以前住在雷骏凯的房子里时煮过意大利面,意大利面本身不难煮,关键是看酱料。
斯敏儿正在厨房里忙碌着,没有注意到从二楼下来的男人。
苏希诺穿着睡衣,外披一件居家长外套,他走到厨房门外。厨房内的抽油烟机和排气扇都开着,发出嗡嗡的噪音,因此斯敏儿并未听到他的脚步声。
苏希诺半依在门框上,两眼一眨不眨地望着斯敏儿的背影。
为了方便煮饭,她将长发随意地扎了起来。她穿着长裙和围裙的模样,十足十就是个贤惠的家庭主妇形象。
苏希诺看着看着,眼前又浮现了别的影响,斯敏儿在厨房烧饭的身影,与他母亲当年的形象重合了。
苏希诺的母亲自小是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都说人是逼出来的,人在逆境中会飞速成长。后来母亲带着他们兄妹三人流落到南美某国,母亲一改过去的骄矜之气,很快就学会了做各种家务,烧饭之类的更是不在话下。
当时他跟哥哥正是发育时期,饭量很大,母亲每天起早贪黑,趁超市关门前搜刮到打折的商品,然后再赶回家里为他们几兄妹做饭。
他们那时候住的廉租房条件很差,厨房里连排气扇都没有,母亲每回煮完饭都是大汗淋漓,脸上也被油烟熏得黏糊糊地。
可是她为了三个儿女,对此甘之如饴,家里发生了这样的巨变,她却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流过一滴眼泪,她留给他们的,总是坚强乐观的一面——
苏希诺想起母亲自杀那天的情景,感觉胸口想被人活生生剜了一刀似的。
那天早上,母亲如往常那样把早餐煮好,甚至连他中午吃的午饭也都预先做好了。当时苏希诺的妹妹雅丝儿去世还不到一个星期,苏希诺受了打击,连着好多天都食不下咽。
可是看到母亲仍旧是那副慈爱而坚韧的面孔,他强迫自己要振作起来。父亲、哥哥和妹妹都不在了,母亲现在能依靠的人只有他了,他绝对不能倒下去。
他吃过早饭,便出门打工去了。那天不知怎么,他整个上午都心神不宁,后来想想,可能这是老天爷给他的预示吧,可是却被他当成是心理作用给忽视掉了。
直到中午,他趁着午休溜回家,却发现母亲不在家里,在门外等候他的,是警局的警员。他们面无表情地告诉他,医院那边有人跳楼自杀了,医院方面说那是他的母亲,让他去认尸。
苏希诺无法相信,暴怒地告诉他们自己的母亲不可能自杀的。
警察只是刻板地一再重复,让他去辨认一下。
苏希诺都不记得自己是怎样去到停尸间的,那具盖在白布下的遗体,头部已经碎裂得无法辨认,只是从对方的衣着和身形判断,就是他的母亲无疑。
苏希诺当时连哭都哭不出来,只是呆滞地站在遗体前,直到警员将他强行拉走。
后来再结合医院的监控,证实了死者证实苏希诺的母亲。她给苏希诺留了遗书,就压在她给他煮的最后一顿午饭的碟子下。
母亲的遗书只有寥寥几句话,内容是自己已经支持不住了,她的所有坚强都用尽了,为了给雅丝儿治病,她欠下了高利贷,因为不愿拖累苏希诺,才会选择一死。
苏希诺当时还未成年,还可以得到社会的庇护,只要她死了,那些欠款便可以一笔勾销。
她让苏希诺一定要好好活着,报不报仇都不重要了,只要他能活下去。
那天晚上,苏希诺坐在廉租房的床上,睁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眸,彻夜未眠。那个阳光的、积极的、向上的少年在这一夜便死了。
当太阳再度升起的时候,灿烂的金色光芒包围着他,可是却再也驱散不了他身上的阴冷与寒冰。
从那天起,他就将自己变成了一条充满毒液的毒蛇,一旦遇到敌人,他就会用尽力气绞住对方,将毒牙狠狠刺入他们的脖子上。
他失去了所有至亲的人,世上已经没有任何值得他留恋的事物,他存在的目的,只是为了复仇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