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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爱恨痴缠的水中幻影,我以一朵昙花敬你冰天雪地的菩提。
疆场刻骨锥心的马蹄,三生的回忆如何拿我换给你。
一吟一舞,一琴一剑,你是皇城临下持兵的玉人,我纵身一跃,亡国公主,成就这滚滚的江山万里,美人尘埃。
江山美人,如画山水。
如果你翻开历史,辉煌的齐国往事,战绩斐然波澜壮阔的四国争霸,英勇将军,多情君王。一去大漠,委嫁他朝。
如果你翻开历史,第一百三十七页的齐国旧梦,你崇拜齐高宗的雄才大略,你爱慕齐昭王的英勇潇洒,你仍旧忘记了,他们都曾为了一个女人,愿意拱手万里河山。
倾国阮宛珂,绝代夏梓妆。她们出生于皖安城芳青庭畔,一入宫门深似海,红颜似画画无桩。
痴心柳苏玫,悲情郑浣娆。她们若爱上的并非皇家男儿,那薄命的年轮,无论如何也不会刻上她们年轻的容颜,
才惊天下萧碧玉,一歌万金邵家墨,美若月华乔禧如,天下男争艳秦赋。
倘若岁月重新来过,你必不会踏入皇城 ,一日牡丹冠京城,不敌寒梅开一冬。
儿女情长,痴男怨女。
挽起红妆,懒画娥眉。
长鬓如霜,袖舞韶华。
你是世间的人么,你终究逃不过生死存亡,离歌爱恨。
你若愿意,我带你梦回大齐。
请你别哭泣,历史已尽尘埃。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济南高宗墓,正遥遥相望洛阳后妃冢。
楚国城中有一座芳青庭,一到春日虽忙碌却也不失雅致,在皖安城中极少有喧闹的时候,任何市井的气息在芳青庭,都会显得及其突兀。芳青庭的尽头是一片静谧异常的湖水,一群穿着艳丽的姑娘各自拎着水桶抱着衣服往湖畔浣衣去。姑娘们三三两两的结成群,行人路过的时候都会瞧过去,乍是好看。
一个紫色裙衫的姑娘坐在一块巨石上,偶尔的唱着歌将脚伸进去水中来回晃着,像是嬉戏,又像是在想心事。
“蓉儿,,你说我父王会把我嫁给魏王么?”
“不会。”
那个被唤作蓉儿的姑娘一袭白裙立于水畔,回眸间笑靥如花,“姐姐你总爱往坏处想,父王哪里舍得。”
阮宛珂眉团微蹙,无尽的苍凉,但愿一切只是杞人忧天最好,她实在不愿以间谍的身份潜伏在魏王元晗的身边。她站起身,从岸边拾起一根竹筏,笑着扔向白衣少女。
“蓉儿也划船去对岸的如意庙里上一炷香,早日求个有情郎把你娶回去,我和父王不知道要省多少心了。”
蓉儿红着脸任由那根竹筏落在地上,转身拉了侍女往桥上跑,一边回头,“姐姐快去见上官将军吧,你跑来笑我,你又何尝没有把柄在我这里?”
阮宛珂气的要去打她,可是那一抹娇俏的身影早就隐去在如墨的山水深处了。
昨夜,皖安城下了入春以来最大的一场春雨,刚才放晴,还未眨几下眼,头顶便又是一团乌云。
雨后的石子阶和迎花树,已经落了满地的残骸。偶尔风起,池水荡漾起一圈涟漪,将岸边站立的青衣少年的衣袂也带了起来。
阮宛珂只撑了一把很小的伞,为了赴男子的约,连件蓑衣也没有来得及披上,红色的裙衫湿了大半,和着低空中哀鸣的落雁,狼狈又迷茫。
少年蓦然回首,正望见站在自己身后的阮宛珂,心头一紧。
“你托席暖带给我的信,究竟是何用意?”
阮宛珂不能自抑的一阵悲凉,“我听父王说,我与蓉儿作为公主有一个要去魏国嫁给魏王,只有魏楚联姻,才有可能抵御齐国。”
阮宛珂的眉心黯然一拧,她微微抬起头,目光落及少年的英俊脸庞,更是悲伤不已。
“云风哥哥,望你一切珍重,不要沉湎于过去,误了自己的大好年华。”
“你怎知去魏国和亲的人一定是你?楚国有两个公主,楚王那么疼惜你,怎么会让你做这样危险的事?”
“云风哥哥,若是蓉儿,宁愿是我。”
阮宛珂话音未落,已是泪眼朦胧,上官云风亦是一副肝肠寸断的神色,“宛珂,你记住我一句话,他日你在魏国宫中如若有难,我必不惜一切代价出手救你,就如当年那般。”
如当年那般,润元年初春,阮宛珂还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徒步履涧,一心为开在悬崖边上的红蘑,却不想误坠崖涧,幸得上官云风以腰间白带奋力甩出系于她臂上,凌空而下,白袂飘飘,那是她还不知道,抱着自己的少年正是上官家的三公子,她只记住他左眉心间的一颗隐约而见的黑痣,笑容如初春的灿桃,如阳春白雪。
自此情意深浓。
如当年那般,她用了女子岁月中最珍贵美丽的几年光阴,不理红妆,不染琴瑟,只无数次奔走于皖安城的大街小巷,明春,媚夏,凉秋,寒冬,她在寻找那个左眉心间有一颗黑痣的男子,只因他对自己说过一句话:姑娘若惜缘,皖安城内见。
他或许早已忘记多年前的一句戏言,可是阮宛珂却不能,她的年华因那一次相遇而温暖如春。
哪怕他是天下的敌人,她也愿意为他背弃天下人。
岁月红妆苍老有时,青春过境我不负你。
阮宛珂以为自己终年都不能再见他一面,皖安城不过十九条街巷,四十个村落,却像是闯入了迷宫,多少次重复路过,见不到相同的人,她叹气回转,想是命运蹉跎。
直到在雨中如多年前那样迷路在雾气中,再不记得那条街那座村落,他又似当年一支箫,一白袂,一回眸,只是多了一把逆回时光的伞,撑在阮宛珂的头顶,笑颜如初。
“姑娘,果真我们有缘。”
他只这一句话,她便泣不成声。
蓦然回首间,已是十七岁。
阮宛珂深深望了一眼上官云风,她此时此刻只想将他的如玉容颜刻进自己的脑海里、血液中,再无一时的忘却。
她撑起油伞,如同要赶赴一场生死之约般的壮丽而从容,阮宛珂知道,这一转身一别离,怕是一生也未可知。
皖安城河畔的初见,也是多年前的阳春三月,她锦绣唯美,惊艳了他的时光。
她本是楚国公主,他是富甲一方。
她愿为他背弃天下,他的命运颠沛流离却不曾善待过她。
他舍弃不了灭门之恨,一心只等手刃齐昭王。
她痴心难料,步步沉沦,步步深陷。
她曾说:若前世,你为铜镜,我便是红妆,水月镜花,空负年华。
若前世,你为箫鼓,我错挣扎。乱世笙歌,硝烟釜。
若前世,你为金戈,我便是铁马,波澜一语,相望天涯。
若前世,你是烈焰容华,我便是伊人红妆,旧时秋雨,深情天下。
可今世,你为将军,我非妾女,一缕青烟,缠绵而已。
廊桥一梦,南柯沉沦。磐石无转移,只恨故人心。
我退却公主荣华,你难舍仕途风云。
我做不了你一指流沙,你却是我甘心亡命天涯。
多情多愁女儿笑,江南烟雨未尽时。
我的长街在这一头烟雨朦胧,你的短巷在那一程雨过天晴。
可如今,上官云风终也知道,她不是自己一个将军可以拥揽入怀的女子,她也背负着家国天下,她的柔情不是一汪碧波池水,爱与恨激不起永恒的涟漪。
鸿雁漫阵,霞云万里。
在华晋皇城的上空,最是三月的黄昏令人如痴如醉。
这是齐高宗璞贤为帝的第一年。
江山如绣,繁花似锦。
一队衣着艳丽的宫女从昭仁殿前的石子阶下走过,穿入廊亭,径直往桃林中走去。
苏桃殿后园子的桃林,在三月份时开得艳盛无比,远目望去,是无边无际的粉丽白纯,清风一拂,纷纷的飘落下来,如同盛装的女子翩然起舞,美得摄人心魄。
同样美得摄人心魄的,还有那端坐在琴前的女子,一袭浅紫色的苏绣水缎的长裙,流苏长发,随性圆髻,鹅蛋圆的白皙脸庞,一双漆黑的杏目,唇红齿白,深眸浅笑。似有无尽的韵味,天姿国色也不过如此,在桃林之中很是光华夺目。
这一处桃林是齐高宗专为柳苏玫建造,她生性喜欢桃花,生的更是桃面花容,只是却不爱笑,无论什么诚都是冷冰冰着一张脸。
“苏美人,您的药。”
一个着鹅黄色罗衫的年轻丫头捧着药匣,拘谨的站在柳苏玫的身侧。
柳苏玫弹琴的玉手瞬间停下,她偏头看了一眼碗中的红药汤,心中一声冷笑。
璞贤,我宁可用十寒汤伤透了我自己的身子,我也决不会为你生下儿女。你断送了我的一生,让我无法和我最爱的男儿厮守如是,我至死也不会让你得到我的心。
柳苏玫一言不发的接过药。“太医有没有过问这药的事情?”
黄衣丫头微微低着头,声音像水一样的绵远细长。
“苏美人如今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嫔,太医只知道闷头听吩咐做事,没有人过问。”
柳苏玫将药喝下,顺手将碗放进药匣。
“你今天去拿药怎么去了这么久的时间?”
“路过昭仁殿,听见方公公说,皇上要御驾亲征,攻打魏国,随行的昭王和宣王已经进宫了。”
柳苏玫的身子剧烈的晃动了一下,她苍白着一张脸,双目中满是惊恐。
“皇上要打仗,他自己去送死不就行了,牵连王爷干什么?”
黄衣丫头也是一惊,她机灵的瞧了瞧四周。
“苏美人,你失言了。”
柳苏玫孤傲的将头一扬,无尽的冷漠傲然。
“失言了又如何?我一向如此,如果皇上容不下我,早就把我杀了。”
璞贤,我宁愿你杀了我,也不愿意忍受这相思的煎熬。
昭王,倘若那一日,细雨霏霏的桃林深处,与我第一次在宫中相遇的男子,是璞贤而不是你,我必将能从这一场不可见天日的谋逆之恋中,彻底脱身了吧。
柳苏玫闭上眼睛,一行清泪从脸上划过,使嫣然夺目的桃林霎那间光华尽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