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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初黄昏。
暖阳渐渐西沉,春之痕迹浮现,冰雪俨然几分褪去,路上泥泞难行,偶尔哒哒的轿辇经过,马蹄溅起青泥,弄脏了行人的衣袂。
梅花欲落未落,挂在枝头,经风一吹,熙熙攘攘,如同飞舞一般飘落而下,落至人们肩头发上,惹人怜爱心醉。
一太医脚步匆匆的来到凤珂宫殿内,跪下行了礼。
阮宛珂放下手中的自知的香料,她最不喜欢宫中的焚香,大多使用象征长命富贵的花瓣研磨为粉末,添入香精胭脂之类,便成了香气扑鼻的香饵,阮宛珂却偏偏与这香饵不投缘,每每入鼻只觉作呕,便索性不用了。
取了司务府夏季收存的茉莉花瓣研制成香粉,清幽怡人,配上夏季百合凤凰上沾着的露珠,还有冬季腊梅融化的雪水,加些碧螺春茶心最嫩的一片,果真是世间难得一见的佳品香料,入炉既是满室生香,也不觉作呕厌腻,凡是进到凤珂宫的,不论是谁,任他见多识广,也再找不出第二个心思来。
那太医见她默不作声仍是把玩着手中成了形的香饵,又唤了一声“皇后娘娘千岁”,阮宛珂这才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丝凛冽之气。
“本宫听说,太医最近诸事繁忙,竟将本宫的吩咐抛在了脑后,一日两次来往慰皇安所之事,本该注意行踪神秘,却被人瞧见了,太医是太医院出了名的仁心圣手,怎么这样不小心,莫非故意为之么?”
那太医闻言吓得抖如筛糠,阖宫皆知晓皇后独霸恩宠,虽然一度受过冷落,却仍是不了了之,皇上最信皇后,前朝众说纷纭,大多以她为亡国妖姬之代表,一时间权倾朝野之势甚至直逼皇上的帝权,这段时间才稍稍收敛一些,却较自天圣国回来之后备受冷落之时仍有见涨之势,故而心内惶恐。
“皇后娘娘恕罪,容老臣回禀,老臣谨遵娘娘吩咐,不敢有丝毫懈怠,唯有每日早晚各两次,来往慰皇安所亦是一名侍从不带,唯恐人多口杂,不小心传出去,辜负娘娘信任,只是老臣在太医院取药熬药,难免被其他太医因入案之说翻看记档,宫中自先帝那一朝便有这规矩,皆是以实名寄存,都是给主子侍奉,以免谁的疏忽说不清楚各自冤枉了,定是其他太医瞧见晋帝之名,故而议论纷纷,这才传将出去,实非老臣之罪。”
阮宛珂沉默思付片刻,无声点头。
“若是如此,算本宫错怪你,只是你也知晓,晋帝和尹昭媛是亡国之人,因为卫夫人一事亦是皇上眼中的罪人仇敌,本宫救他们也有本宫的道理,已经入了慰皇所,自然终生都是俘虏,再没有重见天日之期,无妨为了以往皆是流沙黄土而牵连无辜,虽然晋帝也有不对,只是尹昭媛无辜,本宫帮的是她,你可明白?”
太医俯首连连应声,“娘娘宽仁之人,母仪天下,垂爱四方子民,是难得一见的贤良皇后,唯有圣祖齐国开国皇帝之昭懿皇后方能比肩娘娘。”
阮宛珂明白这话是应承,便笑了笑。
“太医不必如此歌颂本宫,前朝对于本宫褒贬不一,本宫却不是傻子聋子,清楚还是贬多于褒的,太医日日上朝从未缺席,自然略有耳闻,本宫不敢比肩昭懿皇后,只是承蒙皇上错爱,封为皇后,既是如此,便如太医对本宫尽忠之言,不可辜负龙恩浩荡,唯有垂爱四方,扬名天下,统率六宫,和睦妃嫔,方能无愧皇后之位。”
太医心内一抖,这皇后果然是胆识过人,明知前朝一番略带讽刺之语,却能不急不恼,反而照单全收,加以改之利用,成就更加波澜壮阔的豪情壮志之语,可谓女中豪杰,纵是皇后之位终有一日碍于民间朝野压力所迫被皇上收回,却也是大器必成之女。
“娘娘所言极是,老臣愿为娘娘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阮宛珂笑着一摆手,“这倒是实在不必,你亦是有家眷,前朝如此敌对本宫,你更无须为了所谓忠仆侍奉主而赔尽你合该安稳的仕途,只这件事本宫烦劳你,之后你与本宫便是形如陌路,本宫唯有身子不适方才用得上太医院的人,最好祈求本宫一生康健,与你们不要来往。”
那太医闻听此言亦是会心一笑,“娘娘为老臣所虑周全,老臣及家眷亦是感恩不尽,只盼娘娘母仪天下,荣恩双全。”
“不必说这些,阿谀奉承去对乔贵妃讲,本宫不爱,本宫只问你,晋帝这病可还有治愈之日么?”
那太医踌躇半响,摇了摇头。
“实在是难说,本只是积劳成疾,想必晋帝在先前晋国未曾灭亡之时,必也是如皇上一般励精图治造福一方百姓,不然晋国亡国,晋帝为俘虏,晋国境内百姓不会如此痛心疾首,在押送俘虏回齐国的路上纷纷跪拜相送,可见是如此缘故留下的病根。晋帝也始终不曾挂心,一来二去日久年深便耽误下了。”
“没有可能治愈?既是用最好的药,想尽一切办法,也不行?”
那太医又是沉吟思付许久,仍是面色凝重。
“娘娘为了掩人耳目以免落下口实招人非议故而只许老臣前往为晋帝看疾,老臣没有把握保证定能妙手回春,若是全太医院的太医齐齐会诊,却还有治愈的可能。”
“若是如你所言,本宫让全太医院的太医齐齐为晋帝会诊,你有几分把握?”
那太医一愣,“娘娘可知如此会引来多大的风波?晋帝是大齐天朝的敌对,更是亡国俘虏,娘娘也知道因为卫夫人一事皇上心存芥蒂,只怕如此对娘娘实在不利,况且既是全太医院的太医会诊,老臣亦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保证定能将晋帝治愈,娘娘三思,如此冒险可否值得。”
阮宛珂紧紧的抿着薄唇,许久都不曾再说什么,忽而眼睛一亮。
“你们太医是自民间考学进入太医院为皇宫侍奉,也未必便是天下第一的医术,若是自民间郎中寻找医术精湛之人入宫会诊,可否有把握?”
太医沉吟,幽幽道。
“若是娘娘如此逼问,老臣只能说句实话,晋帝心中阴郁,不止为着晋国亡国,更为着昔年儿女情长,触动情根,故而辗转轻生,也是患了痨症。”
“也就是说,唯有等死一条路“
面对阮宛珂的步步紧逼,那太医只是点点头,便垂首不语。
原是如此。
阮宛珂泄了气,只觉天地万物皆是残忍。
她恍惚忆及那一日尹倾徽磕得头破血流只为求自己能出手相助救晋帝一命,自己终是知晓太晚,耽误了一条无辜之命。
”无论如何,你只管拼尽一生医术,想尽法子多留他性命长些,若是到了万般无奈之际,不要让他受太多苦,只怕尹昭媛触景伤情,更加痛苦。“
那太医思付片刻,”娘娘的意思是,为晋帝用安详死的药么?“
”除非到万不得已之时,之前能保多久就保他多久。“
她叹气,摆手命那太医退下,嫣然捧着香炉走进来,将阮宛珂调制的香饵投进去,点上火苗,顿时满室生香,沁人心脾。
”娘娘怎么脸色如此难看?可是那太医说了什么话惹了娘娘不痛快?“
阮宛珂看着那香炉之中徐徐燃起的白烟,摇头。
”他能惹我什么不痛快,我如今什么都有,昔日皇上不信任,朝野和后宫幸灾乐祸的不如意的日子皆已过去了,再不好过今时也好过,我还能有什么不痛快。“
嫣然弯腰将香炉放在地上,又拿起扇子轻轻扇着,看了一眼窗子外面。
”冬季将要过去了,待雪一化,春日便来了,齐国宫中最是冬季寒冷,如此,后宫又能热闹些了,奴婢已经按照娘娘的吩咐,往各宫主子那里去通知了,这雪一化,天气暖和了,自明日开始,便要恢复请安仪制,娘娘除了希夫人,还不曾见过其余新进宫的妃子呢。”
阮宛珂点点头,“慰皇安所那里,你吩咐司务府的照顾了么?”
“娘娘放心,奴婢在司务府有老乡,自然可以私下秘密的帮衬些,吃穿还有炭火,都自各宫的供奉那里挤出了一些,冬日没有十天半月了,应该足够。捱过冬季风雪漫天,春日一到,便都好过了。”
莫名的,忽而内心一阵怅惘。
尹倾徽说,不知晋帝能否熬过这个冬季,眼下冬去春来,虽然还不曾春暖花开,却也是不再那样苦寒了,兴许,便能熬过来,就可与她长相厮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