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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这样,便,有劳了。.”陈靖莲略一思量,便假作顺从地道。双眸紧盯着厚重的棉布帘子,她的右手握成了拳头,脑中开始思量着如果趁着他没有防备之际,从后将他推下马车能有多大的胜算。
她自问前世的自己绝不是个心狠手辣之人,然而经历一场变故,亲历一场生死,重生后的她,再没有了亲人的呵护,如何还能成为那个只知道握着刻刀尽情挥洒的单纯少女?
无论是阿详的背叛,还是渣男的侮辱,亦或是吴善志恶犬的欺凌,一桩桩一件件,无不让她明白,对敌人的仁慈,便是对自己的残忍。关键时候,只有心狠手辣先下手为强,方才能保全自己保护家人。纵然她至今不知道前世自己有没有帮到哥哥,却至少阻止了阿详将他的行踪说出来。
厚重的棉布帘子被人掀起,冷风袭面而来,微有些暗的车内陡然一亮,一脸络腮胡子的衙役出人意料地钻到了车内。他对着陈靖莲礼节性地颔了颔首,径直在最外面的位置上坐下。健壮高大的身子,立马将马车的出口完全堵住,让并不宽敞的马车显得有些拥挤。
看着这个仿佛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一般骤然钻进来的衙役,陈靖莲垂下眼睑掩去一切异样,淡淡地点了点头,一边轻拍着喘着粗气的陈靖萱的背,一边当着他的面大方地撩起一角车窗帘子,状似让陈靖萱呼吸些新鲜空气,暗地里却用心地记着每一处拐角与街道上显眼房屋的匾额。
“唔,还要多久才能到啊?”陈靖萱如脱水的小鱼般仰着脖子大口喘着气,无精打采地问着端坐的衙役。.
“就快到了,还请姑娘再忍耐一会儿。”衙役两手撑在大腿之上,端坐着侧头看着窗外答道。
两人说话间,马车又一个右拐,穿过一条阴暗的狭长小巷后,周围忽然变得空旷起来,放眼看去,只见白茫茫的一片,仿佛置身于一片雪白的原野之上。白雪覆地,白云摇曳,整个世界都仿佛在刹那间变得一尘不染。
忽然,远处一缕冉冉而起的白烟映入陈靖莲的眼帘之中,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寒风拂过,白烟如妖娆的女子一般,争相弯曲着盘旋向上。
陈靖莲定睛细看,方才看清那被白雪覆盖的正冒着缕缕白烟的,竟是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小土包,土包前,亦隐约可见一个又一个铺着茅草的棚子。看着那些前世熟悉至极的风景,她的心头猛然颤栗起来,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雷电交加血染山谷的傍晚,右手又不受控制地掐上了左手的小臂。
每当想起前世的最后一幕,她的耳旁就会回荡着那道冷如鬼魅的声音,整颗心仿佛被撕裂开了一般,又痛又恨得令她想要发狂。只有这实质性的疼痛,才能让她保留住那丝理智,让她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马车在相互靠着的瓷窑作坊间穿梭,一番绕迷宫般的穿行后,直接驶进一个极大的制瓷作坊最里面的空地上方才戛然而止。
“到了,二位姑娘随我下车入内吧。”衙役一掀帘子跳下了马车,站在厚厚的雪地里等着陈靖莲二人。
看了一眼两旁屋檐下忙碌着却对她们的到来视若无睹的众人,陈靖莲戴上帷帽扶着晕乎乎的陈靖萱一起下了马车,在衙役的带领下,穿过两个茅草棚之间的不起眼的小道,来到了他口中所说的内里——一处被雪覆盖的小院。
“这是我们老爷每回来与制瓷匠人探讨瓷品时休息的院落,你们先在这儿稍事休息,我会将今日遭遇之事禀明老爷,向他请示如何安顿你们。”衙役对着陈靖莲二人点了点头,转身对着稳步走进院里来的灰衣老者客气地道,“清叔,这二位乃是老爷的客人,你让人迅速整理出个干净的房间出来,好好招待她们。”
不及老者应下,院门口再次人影闪现,却是车夫边引着人进来,便后怕地道:“老爷,她们就在这儿。郑魁担心他们派了人守在县衙门口再行不轨,便把二位姑娘拉来这儿了。”
来的倒是挺快!陈靖莲眸光微闪之际,柳成已迈着官步三两下冲到了她的面前,甚为关切地对着她和陈靖萱上下一阵打量,神情中带着几分歉意地道:“我正带人来此再挑些瓷品运去聚宝楼,一听到竟有人要追杀你们,便立马赶了过来。怎么样,你们姐妹俩儿没事吧?”说完,他一甩衣袖,气愤地道,“我没想到吴富贵竟动作如此之快,你才出聚宝楼,他就让人跟了上来。”
陈靖莲抬眸淡淡地瞅着柳成,见他看向自己,方才转目扫过送她来的衙役和车夫,开口道:“幸亏这两位大哥机智勇敢,我们姐妹俩方才幸免于难。”
柳成闻言满意地对着垂首立在一旁的二人点了点头,笑着道:“陈姑娘今日帮了我们大忙,他们保护你那是应该的。”在他谦虚客套之际,陈靖莲忽又声音平静地道,“我答应帮大人做的事既已做完了,便也该离开此地了。我看此地像是青平县城郊之处,若从此处离开,吴家人必然是想不到的。只是要请大人帮忙派个人将我们的行囊送来才好。”
除了两人换下的破衣并柳成答应给的百两银子,两人并无他物,说是行囊,不过是提醒试探柳成罢了。
柳成一愕,显然有些意外受此惊吓后她仍然提出离开,却很快含笑善意地提醒道:“陈姑娘太小看吴家人了,他们既有意报复你,那吴善志又知道你先前的身份,必然会在全城内外遍布眼线,想尽办法伤害你。而你乃一介弱女子,且有伤在身,如何抵挡得了?所以,依我看,陈姑娘不如先在此将养些日子,一来可以养伤,二来也可以避其锋芒,待他们稍稍松懈了些,我再派人将你们送出青平县境内,如何?”
“我看倒不如……”陈靖莲微抿着唇,抬眸之际眼角余光扫到院门口迅速掠过的一片衣角,眸光迅速一凝。原来,她所有的猜测,都是真的。
“倒不如什么?”柳成一副和气友善的模样,双手却不自觉地背到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