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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嵋赶紧起身,低着头对杨纪行礼:“大人有事,奴家先退下。.”
“你莫走!卿娘,今日,你嫂嫂在此,便让她教教你,闺阁里女儿家说那些对是不对。”
“呃?”江嵋看着父女两个,不晓得说什么好。杨卿儿的事情,她是不想插手的,可是杨纪发话,又不得不留,今天她出门一定没看黄历,才正好撞上这倒霉催的小姑子,遇见她就没有好事过。
瞧着一脸茫然的江嵋,杨纪解释:“方才卿娘得知杨大郎求娶,竟然来和我说,让她嫁此人便是!这叫什么话!”
杨纪显然气的不行,底下跪着的杨卿儿偏偏敢顶嘴,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什么话?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话!我母……四娘说这门亲事再好不过。媒人又有本地的父母官,爹还有什么不同意的。难道非逼我嫁给杀人的莽夫。他若是给判了死罪,我是不是还得嫁给他牌位,给他守一辈子。”
江嵋都有些听不下去,杨卿儿满嘴乱冒的什么昏言昏语。可怜天下父母心,杨纪明显没料到杨卿儿这么说,脸色变的很难看。他对着杨卿儿一拂袖子:“说!是哪个混帐东西在你面前嚼舌根的!你表哥哪儿来的杀人?”
对赵德峰一事,杨纪一直在压着,虽然是凶杀案,可是死的人是个奴婢,而杀人的,又是他亲侄子,是以杨纪想着保赵德峰一命。但连自己女儿都口口声声的讨伐着赵德峰,岂不是说自己这个要营救赵德峰的,逆众而营,德行有亏,将来必定落个千夫所指的下场。
况且女孩儿家不知羞耻,为了还没见过的外男,跪在地上说非嫁不可,这又算演的哪一出!世上好儿郎千千万万,杨纪在杨卿儿跪下那一刻,心中就在孙潮安名字上打了个红叉,这还没娶姑娘,就引动的她如此,娶走后可怎么办?
“爹你别骗我!表哥杀人,可是他亲口承认的,我都晓得!我前头冤枉小嫂嫂,可是也是为找出真凶,不然平白无故,怎会死人,难道水芝是自己掐死自己的不成。.小嫂嫂,你就是再恨我,也讲句公道话。”
江嵋看杨卿儿面对自己,那双大眼睛眨呀眨的,一副我很可爱我很纯洁的样子,心中就升起阵阵厌恶。孙潮安真不是东西,再和这个极品小姑子结为连理,沆瀣一气,往后杨家还有人过的日子么。他俩的婚事,江嵋绝对会全力阻止。
“小姑说的,我都没听说过。小姑这么灵秀,肯定读过《诗经》,里头有首《氓》,想来你知道。那诗便是劝我们女子,嫁人不能凭着自己一时冲动,还是要听爹妈安排,不然难保结果如何。”
杨卿儿朝着江嵋蔑然一笑:“想不到你还读过《诗经》,那你知不知道《江有汜》,念来我听听?”
江嵋对这诗稍微有些印象,似乎读过,可是里面讲的什么,却记不起来。她正尴尬,那边杨纪一拍桌子,抖着双手愤怒不已:“好啊!你当自己是何人,孙大郎离了你便不能活么?既然你爱上进,就把《蝃蝀》抄上一千遍,再滚来见我!”
明显,杨卿儿有些愕然,过会儿眉目低垂,可还是不起身,显然要和杨纪耗上。江嵋眼看自己劝人不行,好不容易引经据典一次,还被反驳回去,就又要告辞。后面父女两人说的江有汜也罢,蝃蝀也罢,她都没念过。但是杨卿儿拿定心思要嫁给孙潮安,江嵋觉得拿诗词劝是劝不好的,秉承着棍棒底下出孝子的原则,打一顿兴许能起 点作用。
杨纪看江嵋再三告辞,知道她不想插手杨卿儿婚事。杨卿儿和江嵋那几次交锋,虽然并未原原本本传到杨纪耳朵里,可是他也少有耳闻。这些年杨卿儿作为,他都看在眼里,不过想着女儿在家呆不了多久,所以睁只眼闭只眼,没有管她,想不到现在竟然做出来这种贻笑大方的事情。
对这个女儿,杨纪实在是没有法子。只能怪老年得女,她小时候自己太过宠溺,才养成这样旁若无人的霸道性格。加上那时候他鬼迷心窍,答应四娘将孩子养在她身边,而不是抱去给大娘,也更加助长了杨卿儿的狂妄。她跟着四娘这么多年,别的没学会,耍心机倒是很得真传。
好在女儿是给别人家的,养得好了到时候反倒心疼,杨纪不止一次这么劝自己。一家人能够相处和睦,必须要先学会糊涂。是以自从杨卿儿跟何氏掌家后,他连后院都不常去,落个眼不见心静。
好在江嵋来到家里,儿子也快要回来。有些杨卿儿做的太过的事情,是时候让她改过来。譬如那些伪造的账簿和钱财来往,譬如何氏名下暗地里有多少庄子地契……还有更多他不知道的,类似紫朱的存在一样的事情。
瞧着江嵋走出门,终于被照壁挡住的身影,再对比眼前跪着的女儿,杨纪忽然觉得,自己的确是老了。老人家,总是心慈手软,而新妇江嵋,她一再这么忍让,又是为什么呢?杨纪深深叹口气,往后堂走去,路过杨卿儿身边时,朝她瞥去一眼,并不说让她起来还是继续跪着。
杨卿儿瞧着父亲忽然变的有些陌生的深邃眼神,心下惴惴不安,急忙叫了声爹。杨纪的背影却连顿都不顿,直接隐没进屏风后,去了后院。
江嵋到家,就翻箱倒柜,要找《诗经》。她记得杨渔之有一本,被她带过来寿春。翻开一看,里面密密麻麻,许多字她都不认识,翻看好几页,才瞧见那首《江有汜》,读着也朗朗上口,什么江有汜,子之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但就是弄不懂写的什么意思。若是杨渔之在就好了,他肯定会一句句翻译成大白话,给她讲明白。若是那诗词有什么背景和小故事,抑或什么典故,杨渔之也会毫无遗漏的讲出来。
听着杨渔之温柔的嗓音讲诗,江嵋就对那些拗口的文字多出许多喜爱。她在开封的时候,本已经在他的教导下,背会《古诗十九首》,只是到寿春后再也没时时温习朗诵,竟然忘了部分,到时候杨渔之回来,八成要抽查。没学会新的,还可以赖说他不在身边,没人教。若是以往学会的也忘了,杨渔之是会惩罚的。
想到杨渔之的”惩罚“,江嵋就脸上烧上两团红云,纵然身边没人,也拿手捂住脸庞,羞的不行。江嵋小女儿态一会儿,又自己做哀怨状,拿手摁住胸口,喃喃自语:“你啊,人一天没回来,我心就一天不在自己身上。怪不得人都说夫妻是冤家!冤家,冤家!我这辈子都离不开的冤家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