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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尼,贫民区。.
这是条又脏又乱的窄道,臭水沟里堆满了垃圾,苍蝇在腐臭的食物上嗡嗡作响,老鼠从臭水沟里跳出来钻出去。
“走吧艾里森,我们该去要饭了!”一个衣服破烂,面黄肌瘦的十几岁男孩去拉还在睡觉的另一个男孩,“去晚了要不到饭呢,还会被另一帮的头头打……”
那个和衣躺在地上的男孩揉揉眼睛,缓缓从又脏又臭的地上站了起来,他身材很壮实,皮肤黝黑,长的其貌不扬,可脸上最出众的部位就是那双眼睛,闪闪发光,并且锐利。
他去墙角边儿拿了一个摔碎了角的脏碗,跟着同伴往小道的出口处走。贫民区的小道总是错综复杂,可对于他们来说,却是闭上眼睛都能够走出去。一路上他们两人碰到不少同伴,成群结队的往外走。
在印尼,他们这样被父母抛弃的孩子多到数不胜数,他们小小年纪已经看惯了白眼,甚至死亡。
身边的人拉了拉他,下巴轻轻仰了仰:“艾里森,你瞧———”
名叫艾里森的男孩顺着同伴的视线看过去,贫民区内一个更脏的墙角,那堆积的垃圾已经腐烂到看不出颜色,发出阵阵令人作呕的气味。而垃圾堆旁,赫然出现了一具尸体。他眯眼分辨了一下,又转回了目光。
“前几天就听那边的人说他病了,谁承想啊……”同伴的声音小下去,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见的音度慢慢的说道:“他可不是死于疾病,是活活被那帮人给打死的————”
艾里森垂下眼睑。沉默,是他最大的表现。而他的同伴似乎早对他这副模样习惯了,他自说自话了几句,两人已经走出了贫民区。
眼前的路干净不少,因为来的晚,路边已经坐满了要饭的人。这条和富人区相邻的路,是他们这些投胎不好的孩子活命的地方。
“快,这里有两个位子!”同伴叫着,艾里森被拉到了都是泥巴的水沟里蹲了下去。
露出脚趾头的鞋整个的漫进泥内,脚趾一动,觉得滑滑的,又能感到沙子的颗粒。
等待富人施舍的过程是漫长的,艾里森同样觉得百无聊赖,路边不时的有高级轿车跑过,偶尔有人从窗口扔出喂狗剩下的一块面包,便有成群结队的孩子跑过去疯抢,甚至打到头破血流,高级轿车内的人则发出阵阵的得意大笑,他们这些叫花子,在他们眼里只是跳梁小丑。
“今天该不会饿肚子吧……”同伴伸长了脖子喃喃道,突又打了艾里森的胳膊一下,声音提了高度,显得兴奋异常:“艾里森,你快看!”
艾里森把目光从那只破碗上移到马路上,一辆很长很长的黑色汽车缓缓的从远处开过来,那条车真长啊……他看的目不转睛。.
而他略带着锐利的眼眸忽然定在了一个点上,长长的黑色轿车后座窗口大开,一个小女孩坐在一个男人的大腿上,好奇的往外张望。
她皮肤好白,这是艾里森的第一个感觉,他们印尼人皮肤都很黑,从未见过有人的皮肤可以白成那样,而她的脸蛋儿,艾里森惊为天人,她长的可真美。
而女孩大大的眼睛好像朝他看了过来,艾里森的心扑通一声像掉进了火炉,烧的他难耐又疼痛,她那么美好,而他那么低贱……
那一眼可能还没超过一秒钟,却让艾里森忍不住想要哭一场,他第一次感叹命运的不公,以前没见过美好也就罢了,可如今见到了,他怕感受过那种感觉后,便再也忘不掉了,这对只是一个叫花子的他来说,多么可笑。
“那女孩你看到了吧,是不是很漂亮……”同伴又在拿胳膊捅他。
他却重新低下了头,小声问:“那是谁的车,看起来很有钱。”
“菲奥家族的车,很长是不是,印尼除了他们,没几个人敢开!”同伴第一次见他主动说话,不觉有些兴奋,忍不住向他透露更多:“菲奥家族你知道吧,就是印尼的黑道家族!第一大黑道家族,上百年的历史呢!”
黑道家族,上百年的历史……艾里森心里的灼痛又更深了些。
“刚刚那个女孩,皮肤很白啊……”他低着头又说了一句。
“那是当然,那女孩的母亲是德国贵族后裔,名副其实的公主!所以喽,她也是个公主,还是菲奥家族的大小姐!”
大小姐……艾里森觉得她刚刚的样子,真的是个大小姐……
“她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吗?”艾里森又小声问,他把目光从那只破碗上移开,却发觉移到哪儿,对上的都是肮脏。
“她叫菲娜,菲娜小姐!”
艾里森在舌尖品味那两个字,只是觉得又一阵哀伤袭来。
“唉。”同伴叹了一口气,许是觉得今天要不到饭,而开起了玩笑:“艾里森,你说我们以后要是娶到了菲娜小姐该多好……”
艾里森没吭声。
一个月后,贫民区深夜。
艾里森睡的并不安稳,贫民区外车子的声音一轮响过一轮,他知道贫民区以外的任何事都不是他这个叫花子能管的,最好的办法,就是当自己是条狗,安安静静的睡自己的觉,权当自己是个聋子。
可是,突然的几声枪响震动了他!他从地上翻身而起,侧耳聆听。
同伴见他这样,伸手拉他:“这不是常事吗,睡觉睡觉,不关我们的事,明天早起去要饭才是正事儿……”
“我出去看看。”艾里森推开同伴的手,站了起来。
“你怎么找死呢!”同伴又气又急的骂,“你没听到枪的声音么,你想死啊?!”
回应他的,是艾里森坚定又急促的脚步。
夜深沉,好在贫民区的窄道里,有一个勉强能用的墙头灯,艾里森小心翼翼的沿着几条窄道来来回回的走,却什么都没发现。
他正想转身回去睡觉,离他不远处的垃圾筐突然一动,他敏感的转了身,锐利的眼眸看过去。那个筐子在轻微的颤抖……
他慢慢的走近,不知为何,心脏跳的飞快,连呼吸都轻盈了许多。蹲下身,他轻轻的把垃圾筐挪开,后面的一个小人儿出现在他面前。
她皮肤很白,很白……艾里森看傻了,竟然是她,还是心里早有预感会是她……
“小姐……”嘴巴不受大脑控制,他看着她喃喃道。
女孩眼里闪动着泪花,怯怯的看着他,又很快的喊了他一声:“哥哥……”
艾里森浑身一震,全身的血液在翻涌,耳朵内长鸣般的响。贫民区外的又一声枪响使得他找回了知觉。
“你迷路了吗?”刚满十岁的男孩,脸上有丝可疑的红,这样近距离的看她,只觉得她真是好看的像一只瓷娃娃。
“我被保姆骗出来了……”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小女孩带着哭腔道,眼泪啪嗒一下掉在了肮脏的泥土里。
艾里森觉得那颗眼泪也掉在了他的心上。
“我带你回家好吗?”他柔着声音,柔着眼眸轻声问,温柔的眼内是讨好,还有惊喜。
小女孩一听连忙说好,一个好字拉长了音,软软糯糯的,又带着甜腻的如同麦芽糖的香味儿。
艾里森重新站起了身子,等待小女孩自己站起来,可她委屈不已的喊:“哥哥……我站不起来了……”
他被那声哥哥又喊的心潮涌动,又看她竟向自己伸了一只小小软软的手来,慌忙之中,他拼命把手往裤子上搓,那只伸向他的手太白,他怕玷污了她。
而他终于把她的小手牵到自己手中,感受着这辈子从未感受过的柔软,滑嫩……
脏兮兮的窄道里,艾里森放缓了步子,拉着她的小手一步步的往前走。他精神恍惚,觉得是在做梦,心里一阵开心,又一阵难过。
开心的是,他这样的叫花子也能牵到她的手,难过的是,牵了也只是这一时,往后的一辈子,都只能用来怀念,却无法成为永久。
要拐弯儿时,小女孩停了步子,仰头看他,眼睛里闪着楚楚动人的泪光:“我走不动了……”
他忙蹲下身和她平视,目光一点一点的印上她的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唇,甚至连她的睫毛都没放过,不舍得在以后忘了她,只好在此时再认真的看一看她。
“我,我背你好吗……”他说这话时自卑不已,他身上的衣服又烂又脏,而她所穿的小洋装,颜色干净,色彩粉嫩。
“好……”小女孩好似很高兴,不等他有所反应就要往他的后背上爬。
艾里森愣了一下后,忙躬下了背部,用手托着她软软的身子上自己的背,而他的脖子,缠绕上一双小手臂,触碰到了他的嘴唇,他呼吸一滞,竟忍不住的重新吻了上去,嘴唇紧紧的贴在了她的手臂皮肤上。
而那一刻,一颗眼泪从眼眶中滚落,他这一生,有这一刻,已经足够了。
“哥哥……我饿了……”背上的女孩晃荡着小腿,奶声奶气的说。
饿了?艾里森目光一紧,连忙到处扭头去看,可看到的全是扔在水沟里的垃圾,无力感和自责感涌来,他哄着背上的小人儿。
“小姐,我们走出巷子后,我带你去吃好吃的,好吗……”
“好……”小女孩高兴的又晃了晃两只小腿。
艾里森忍住眼里的泪水,这样美好的相处于他来说,似真似幻到他承受不住。而他内衫的口袋里,装着这十年来的所有家当,他想了,等走出巷子,就带她去买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