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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都日谷说着,便向睡铺旁盘坐下,伸指再去细细搭她的脉搏。
房中一时寂静无声,茹娜盯着希都日谷的脸,不敢错过他的一丝神色变化。
希都日谷脸上的神色越变越难看,难看的茹娜心惊胆战、浑身冷汗直流。
良久,他才松开了手,皱眉看着漠漠那惨白的脸,迟迟不肯开口。
“你说下去。”阿古拉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外人难以察觉的颤抖。
“漠漠施了这次灵杀术,我能有把握将她救回来,只是比上一次更费些力气罢了。而且,再这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她都要卧床休养,恐怕要痊愈,得需要好几个月的时间……”希都日谷老爹叹然道。
“那你说的那个最麻烦的是什么?”阿古拉自进帐后,第一次将目光从漠漠的脸上移开,看向了希都日谷。他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这么长时间了,希都日谷都未说出那个他不愿意听到的答案,应该还是有法子的。
“她这次施术,牵动了腹中的胎儿,致使胎儿流产,引得血流不断,因此,现在最主要的,便是失血实在过多。再加上她的气力正在一点点流失,应该支撑不过今晚……”希都日谷疼惜的抬起他那枯瘦、布满皱纹的手,向漠漠的脸上抚去。
茹娜身子一软,歪坐在了地上,只是看着睡铺上的漠漠怔怔流泪。
阿古拉的双唇轻颤,声音里没了底气:“你……是有办法的……”
希都日谷面向了阿古拉,沉吟了大半天,才开口道:“是有唯一的一个法子,可是……”
茹娜已然绝望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忙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水,向希都日谷看去。
“你不必可是,有话尽管直说。”阿古拉也端正好了身子,向希都日谷凝视去。
这时,只听得查干阻拦的声音,在外响了起来。
细听那里面隐隐夹杂着的虚弱之声,茹娜赶忙起身,向外跑去。
是孟和在巫医的救治下醒了过来,他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找漠漠。查干告诉他,漠漠就在隔壁,他不顾身上的伤口还没上完药,便挣扎着要来看她。
茹娜出去后,并未阻止孟和,而是一言未发的扶着他走了进来。
“漠漠……”孟和张口间,看到了坐在地上的阿古拉,“阿古拉哥哥……漠漠她……”
阿古拉并未回头看向孟和,而是继续向希都日谷催问道,“你继续说下去。”
茹娜扶着孟和站在一旁,孟和看着睡铺上的漠漠,悔恨交加,见希都日谷正在想法子施救,他也凝神听去。
“要想让漠漠活下来,唯一的法子,便是要给她……注血!”希都日谷说罢,便神色异常凝重的看向了阿古拉。
“注……注血?!”孟和弱声惊道。
茹娜搀着孟和的手臂,也开始发颤了,转眸将目光落在了阿古拉的身上。
希都日谷抬眼看了一下孟和,盯着面前的阿古拉,重重点头道:“对!注血!”
“你们都出去!”阿古拉沉声命道。
“阿古拉哥哥……”孟和挣扎着向阿古拉的身前走了两步,神色无比郑重的说道,“我要给漠漠注血……她是为了救我……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注血术……必须要以王族血脉之血……我要给她注血……”
孟和说着,便向希都日谷身上扑去:“老爹……用我的血……用我的血……”
希都日谷连连摇头,可不等他将孟和失血过多,不合适注血的话说出,阿古拉的一声怒吼,便将他震住了。
“都给孤滚出去!”这声怒吼,包含了阿古拉太多的怒火,一时间,让房间里的几个人,皆呆住了。
还是希都日谷先回过了神儿,皱眉冲茹娜、孟和摆了摆手,催促他们赶紧离开。
孟和还欲再说,被茹娜硬是阻住了,搀着他出了房间。
查干微微犹豫过后,也退出了房间,顺便将帐帘放下了。
茹娜搀着孟和,边艰难的往隔壁房间走去,边流泪哽咽道:“孟和,你知道吗?漠漠她……她怀孕了……”
孟和身子一晃,险些跌倒在地,声音惊颤无比:“那孩子……”
“没了……”茹娜悔不当初,她宁愿陪着孟和死在战场上,都不愿漠漠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孟和双目紧闭,歉疚的眼泪,也开始流个不停。他现在明白,阿古拉为什么会那样怒火冲天了……
房间中,一时间,就只剩下了阿古拉、希都日谷,还有躺在睡铺上的漠漠。
希都日谷率先打破了沉寂:“王上,这注血术,乃是王族秘术,也是最为凶险的医术!这寻常人的血,是不能引注的,它会与病人体内的血产生排斥,只有王族最纯净的血脉,而且,在吃你们世代祖传的秘药后,方能引注。为使此术不外传,向来只有历代王上,才知晓注血的方法,如今……”
阿古拉盯着睡铺上的漠漠,沉声接口道:“你随孤前去王帐,将她也带过去。”
“王上,你身份贵重,是最不合适的人选,要知道,漠漠这次失血不是一般的多,恐会将接近体内一半的鲜血,引注到她的体内,我想,王上的兄弟众多,即便孟和身受重伤不合适,就是请你的几位兄弟、子侄共同分担一些也好……”
“这注血术一次只能用一人之血,若是再增加一人,那跟引注普通人的血是一样的。你不要再说了,先到王帐再说。”阿古拉不愿再多说,起身向帐外走去。
希都日谷望着他的背影儿消失在帐口,长长的叹了口气,便又转头,向睡铺上的漠漠看去……
…………
漠漠似是昏昏沉沉的做了个悠长的梦,从民国到北国,再从北国到南朝,再从南朝回到了北国,她记忆中的事情,都在她面前重演了一遍。她看着那些回忆,时哭时笑、时悲时喜,似是将人生又重走了一遍。
她觉得她的身体是悬空的,没有任何知觉,就像当初她从民国穿越到北国时那般,轻飘飘的很玄妙。
不知道飘荡了多久后,她才觉得身体多少有了些知觉。似是有液体被灌入了她的体内,她甚至都能听到那哗哗的流淌声,这让她一度产生了幻觉,觉得她的身体就像是干旱的田地,而那不知名的液体,就像是盼望已久的甘霖,让她重新换发了活力。
那种滋润的感觉,让她觉得舒服、踏实,于是,她便什么都不再想,美美的睡了一觉。她觉得她这一觉,睡的时间好长,有时觉得似是在王帐中,有时又觉得在她自己的帐中……
迷迷糊糊间,她觉得身旁似是坐着一个人,而那人的轮廓看上去,好像是阿古拉,可是,她想使劲的睁开双眼,好好看个清楚,却是怎么样都睁不动。
后来,她干脆放弃了,还不如踏踏实实的睡个够,等睡到自然醒再说。
等她真正醒来时,是被腹部的一阵坠痛刺激醒的,她觉得,她的身体似是被掏空了,空的连五脏六腑都没有了,似是只剩下了一个空壳。
她想抬手去捂一下小腹,却觉得手臂似是灌了铅水,沉的要命。她费了好一会儿的力气,好像才只是将手指抬动了一点点儿。
她彻底放弃了,忍着小腹上那阵阵的疼痛,将全身的力气,又都灌注到了一对眼皮上。
猛然一睁,她有些意外,眼皮并没有手臂那么沉重,居然十分顺利的睁开了。
睁开眼睛后,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头脑中一片空洞。
她盯着那又熟悉、又陌生的穹窿,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转动了一下生锈般的脑袋,弄清楚这是哪里。
大概是在王帐中住了几个月的缘故,竟然将自己住了十年的毡帐都认不出来了,真是该死!
腹部又是一阵坠痛袭来,她忍不住“哟”的发出了一丝声响。
“漠漠?!漠漠,你醒了?你醒了是不是?”一连串激动的发颤的声音在耳畔响了起来。
漠漠费力转头,看到了双眼哭的红肿的茹娜。
她很想冲茹娜笑笑,可居然连笑都那么的累、那么的费力气,她使劲的扯了扯嘴角,嘴角才细微的动了动。
帐中除了茹娜,还有乌斯其,乌斯其听到茹娜的喊声,赶忙跑到了睡铺旁,一时间喜极而泣。
漠漠想冲乌斯其笑笑,却还是笑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开心的抹着眼泪。
自己的身体这是怎么了?哦!自己去救孟和来着!之前的记忆一回归到原位,漠漠便心急了起来。
茹娜自她醒来,便在旁又是哭又是笑,激动的不知说什么才好。
漠漠费力的张口,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弱弱的吐出了想问的话:“孟和呢……”
茹娜泪如泉涌,懊恼不堪,低声哽咽道:“他没事了,正在帐中休息,你不要担心他,好好养身子才是……”
漠漠悬着的心放了下来:“那就好……那就好……”
乌斯其在旁一拍脑袋,含泪笑道:“你看我,高兴的都忘了,巫医老爹叮嘱过,等小姐醒来,就得马上喝药的!等着,我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