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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凄凉的秋风,吹的她大大的打了个寒战。两个月没出毡帐一步,天气居然已冷成的这样。
一弯冷月,偏偏的悬在空中,星子寥落。
漠漠抬头望了几眼,心中生出了一丝陌生、新奇感,她的嘴角,挂起一丝自嘲的苦笑,看了两个月的穹窿顶,自然会有此感觉了……
她没想到外面这么寒凉,她微微一踟蹰,放弃了回去添衣服的念头,一则她想尽快去王帐见阿古拉,二则她嫌添衣服太费气力了,怕一折腾,便走不到王帐了。
短短的一段路,她却走的吃力,就是比翻山越岭都要累,每走一步,她体内的内伤便会被扯动,疼的她冷汗涟涟,早已浸湿了衣衫。
查干正站在帐外来回走动,等他瞥眼望见,那摇摇欲坠向这边缓慢走来的漠漠时,神色一变,硬是收回了过去迎接的念头,转身匆匆向帐内走去。
王帐中,阿古拉正心不在焉、满面阴沉的吃着饭,下面站着几个静候着的侍女。那几名侍女皆深深埋首,浑身上下都透着恭谨,似是连大气都不敢出。
查干匆匆进帐,脚步慌乱,阿古拉皱眉,有些不悦的抬眸向他看去。
“王上,那谁……”查干手指帐外,一脸的迟疑为难,因为,阿古拉曾有命在先,不许任何人在他面前提起漠漠。
阿古拉手上一颤,牛骨掉入了面前的马奶碗中,将那剩下的半碗马奶,砸的溅落在了桌面上。
双眸暗沉间,他那冷冷的却似微微有些发颤的声音,响了起来:“说!”
“她……就要过来了……”查干不知如何是好,细细打量阿古拉的神色,想弄清他到底是喜是怒。
“你出去吧。”阿古拉垂眸,伸手重新拿了块牛骨,放到了嘴边。
查干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什么都不问的好,转身出了王帐。
查干进帐时,觉得漠漠已经快到了,可出帐后一张望,她只是近了一点点,走路的速度不是一般的缓慢。他眉间紧锁,白天时,他还曾偷偷向希都日谷问过,知道漠漠这几日才刚刚能坐起身,这走的这么慢,一定是内伤的缘故。
查干出帐已经好长时间了,还不见动静,阿古拉盯着他手中拿着的那块牛骨,眼中的不安越来越浓重。
就在他不耐烦的欠起身,准备出去看看时,帐帘一掀,查干再度走了进来。
“禀王上,漠漠在外求见。”
阿古拉并未立即应声,先是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而后,他忽然抬指向那几名侍女中离他最近的那个指去:“你过来。”
那名侍女一怔,然后忙颔首向前:“王上。”
阿古拉的手指,又指向了另一个地方:“到这里来坐好。”
那名侍女的脸上露出了惊愕之色,可见阿古拉面色阴寒无比,不敢开口多问,浑身惊颤的走了过去。
“王上,这……”查干目露不忍之色,准备开口相劝。
“叫她进来。”阿古拉语气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
查干迟疑再三,暗暗一咬牙往帐外走去。
漠漠站在帐外,身子来回的摆晃,她现在的力气,都抵不过这小小的秋风。
她的心在狂乱跳动,她害怕阿古拉还在恨她,会不肯见她。她不知道,万一查干不让她进去,她要怎么办才好。
硬冲进去是不可能的,现在连秋风都能把自己吹倒,何况这层层北国勇士……
拼力的大喊大叫,似是也不怎样,自己的气力,现在就是怒吼,都坚持不了十句……
连大喊大叫都不行,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更是不行了……
就在漠漠忐忑间,查干终于从里面走了出来。
起先,她忖度着查干脸上的神色,心已凉了大半,可就在她脚下一阵发软,几近站不稳时,查干的话,又让她看到了一丝希望。
漠漠冲查干投去了一个感激的微笑,查干心中的那份不忍,让他不敢与其对视,身子一转,将帐帘掀了掀。
看着漠漠那飘软的脚步,他觉得,她大概连掀帐帘都会费力。
前脚迈进帐中的同时,漠漠便迫不及待的抬眸,向王塌上看去。后脚还没收稳,她的身子便是一僵,呆愣在了那里不再前进。
眼前一阵眩晕,她觉得她是出现了幻觉,可是等定神一看,原本只属于她的那个垫子上,正跪坐着一个侍女模样儿的女子。
而阿古拉呢,正在悠然的吃着饭,手上不停的往那女子的面前递着食物。
漠漠的心在往下坠,那种坠痛,使得她呼吸艰难,她不得不微微张开了嘴巴,大口的吸着气。
就在方才查干转身出帐时,阿古拉便低声向那跪在在桌案旁的侍女丢去了一句简短的不能再简短的话:“吃。”
那侍女心惊胆战,拿饭食的手都是颤抖的,根本都不知道她自己在干什么,更不知道吃的些什么,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当帐帘从外面掀起时,阿古拉的目光便快速的向那里扫了一下。他看到了漠漠的衣服下摆,并未看到她的上身,并未看到她的脸。
他垂眸吃着他的饭,眼眸微抬间,见那脚步定在了帐口,便借抬手给那侍女拿吃的的机会,向漠漠的脸上扫了一眼。
仅那一眼,便让阿古拉的心疼如刀割。
两个月没见,她瘦的像只小病猫,双颊凹陷,眼睛也眍?了起来……
她脸上透满了不敢置信,透满了惊诧,是自己惊吓到她了……
漠漠站在那里,定定的看着吃饭的两人,心中没有一丝的怒火,也没有一丝的醋意,因为,她看到了那侍女惊颤的双手……
他是故意的……
可都两个月过去了,他的火气便是那么大吗?
不对!这不是火气,这是恨!
若是怒火未消,他直接跑过来骂自己、吼自己、凶自己就是,何苦用这样的法子来折磨自己?
是恨!他因为恨自己,所以,才会拿别的女人来刺痛自己!
漠漠觉得双腿绵软,站在那里都要晃动了,她双眸微垂,盯着双脚,艰难的抬起了右腿。
站着时觉得绵软,走路却又重似千斤,漠漠觉得现在的这双腿,都不像是她以前的那双腿了。
瞥眼看到漠漠已向前走来,看到她那沉重的脚步,以及那椅不稳的身形,阿古拉去拿奶壶的手都是颤的。
从帐口到那桌案前,平时就十几步的距离,漠漠却挪动了四五十步才到,而且,到那里停下来时,她的脸色已经难看无比,身子也摇摇欲坠。
阿古拉只是自顾自的吃着饭,中间还时不时的无言为那侍女送吃的,脸上神色淡淡,与平时没有两样。
他似是没有先开口的意思,漠漠也没指望着他先开口,她今日能进入这帐中,已经觉得不错了。
她觉得自己的体力越来越不支,她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必须在昏死过去之前,把该说的话都说了。
“阿……”好不容易张了口,她又想到帐中还有几名侍女,便改了口,“王上……”
那虚弱无力的声音,再次刺痛了阿古拉,他低头吃东西间,眼中迅速闪过了疼惜之色。
见阿古拉不理睬自己,漠漠的嘴角挂起了弱弱的苦笑,鼓足勇气继续说道:“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就在这时,阿古拉原本微微低着的头一扬,脸上现出了淡淡的笑意,坦然看向了漠漠的双眼:“你之前身受重伤,当留在帐中安心休养才是,孤这边人手很足,你不用担心当值之事。”
漠漠心中大痛,眼泪夺眶而出。
阿古拉笑吟吟的盯着她,看着她那毫无血色的双唇在发颤,看着她脸上泪水滂沱,桌案下的手攥紧了膝盖上的衣衫。
漠漠喉间哽咽,不为阿古拉的讥刺之话,只为他那灰白的脸色。
“我要跟你解释……”漠漠艰难抬步,又向桌案前走了一点点。
脚下一个踉跄,她快速提了一口气,才稳住身形,不至于摔倒在地。
阿古拉几乎离座站起,可见漠漠站稳了,便又将眼中的焦灼之色隐了下去。
“是我的……”
那个“错”字还未出口,阿古拉那平淡的声音便又响了起来:“你舍命救了孟和王爷一事,这段时日,孤一直放在心上。只是听闻,你一直都重伤在床,便没有提及奖赏之事。你救了孤的亲弟弟,孤感激至极,明日,孤便会派人将赏赐给你的财物,都送到你的帐中。”
漠漠费力的抬动她那越来越沉重的眼皮,她已经觉得,阿古拉的脸有了重影,她一再的强打精神,那该说的话,还一句都没说,必须要坚持住。
见漠漠的神色不太对劲儿,阿古拉不禁眉间微皱。
漠漠的双唇微启,想将喉间的话送出去,舌头却堵在中间,怎样都挪不动了。
阿古拉双眼微眯,似是在等着她开口。
漠漠努力了半天,她决定放弃了,她想要在晕倒之前离开王帐。最好是能坚持到回到她自己的毡帐,即便坚持不回去,也不能晕倒在他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