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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家嫁我兮天一方,远托异国兮乌孙王。穹庐为室兮毡为墙,以肉为食兮酪为浆。居常土思兮心内伤,愿为黄鹄兮归故乡。这是西汉细君公主远嫁乌孙所写的悲秋歌。
玉门关外,风雪稍微小了点,路上、山坡上、城墙上,积满了厚厚的白雪。好在雪开始停了,并不见得融化,因为即便融化,这偌大的城墙,宽广的雪地,以及眺眼望去祁连山巍巍白雪又岂是三两天能化得了的。放眼望去,银白色直逼天际。
在这宽广的雪地里,一骑车马缓慢地挪动着。看那车马的人数和装扮只怕不是一般人,数一数大概足足两万多人。
这两万多人里有男有女,男的大多穿着铠甲,银白色的铠甲倒映着雪色泛着微微白光,还有些男人和女人跟在这车马中间,远眺骑马的人大概三百多。马队中间有三辆马车,马车装饰的极为豪华,其中还有一个是金鼎黄曼,不知谁家主人尽是如此阔绰。
其中一辆马车没走几步忽然停了下来,从车上下来一位身披红色狐裘披风的姑娘。这红色披风矗立在一众白色中,十分显眼,狐裘边缘镶嵌着白白的裘毛。
身边跟着一位姑娘带着红底白边的裘帽。微风轻抚,白色的裘毛拂过脸颊,双颊被冻的有些泛红,圆圆的脸蛋上两片柳叶般的细眉微皱,眼含愁波望向远处,手中的利剑紧了紧。
回首遥望,顾盼生兮,只见两位姑娘双膝跪地面向城关的方向磕了三个头,正站起之时,一搜利箭伴着细雪飕飕飞来,直射向那红衣姑娘的心脏。这姑娘身材高挑,站在队伍里衣着又格外显眼,利箭一下子就找到了方向。
刹那间,只见远方山腰处一下子串出黑压压一阵马队,这马队看人数可不止一两万之众。其服饰到看着有些怪异,即有西域服饰,也有汉服,甚至匈奴服饰的也有,所有马队连城一片齐刷刷向两位姑娘蜂拥而至。
红衣姑娘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待在原地竟一时忘了动弹,直到利箭到达胸前才忽然惊醒。好在一把青铜古剑拦在了胸前,“铛”的一声,利箭落地。却原来是身边手持利剑的姑娘,一个箭步,拔剑挡了回去。
那黑压压的马队像疯了一样直插进这支万人队伍,横冲直撞,瞬间就与这队伍中的铠甲武士扭杀在一起,只见弯刀下去白皙的脖颈下尽是血迹。哀嚎声、哭叫声、逃窜声、马鸣声,震响天地之间。
有的男男女女害怕被杀,四处逃窜,但仍然难逃刀下之鬼的厄运。也有的人或拿着长矛,或利剑,与冲击而来的马队厮杀着。
瞬间,原本白色的天地,润成了血红,血水顺着积雪的融化流淌着,只有远处祁连山尚还见着那链接天地的白色。
那巍然挺拔的白色祁连山脉,犹如俯视众生的天神,静观着这人间发生的一切。犹如注视多少年前,这汉朝的霍家铁骑踏红了这山脉一样。
和亲车马出了玉门关,便遇到了不知来自何处的人马截杀,冯姝眼看着一支飞箭向刘曲歌射来,一个箭步挥起青铜剑挡了出去。雪还在下着,人还在四处逃亡着。
郑吉心想再这样下去,他们必会全军覆没,应该立即组织反抗。霍云此刻跳到马车附近伸手抱住了公主,一边砍杀一边向外围突围。
冯姝并不了解郑吉是怎么当上和亲将军的,她更不知道郑吉来长安其实就是为了做官的,只是在他们碰到上官桀之后,郑吉才知道原来父亲要他来找的老友便是此人,也不知花了多少钱便借着这等关系,当上了官。
大概是因为冯姝的关系,郑吉也曾尝试劝过,但冯姝还是执意跟随公主,他也只好一路护送了。
原本负责送亲的只需一位将军便可,主持和亲的负责人上官桀安排了郑吉做和亲卫队首领,霍光不满意,也有点担心,便安排了自己比较看重的霍云,以便贴身保护公主周全。
和亲路上和郑吉两人一路话也不多,冯姝心中郁闷却没想到临到玉门关外,正要跟前来迎亲的匈奴人交换之际,突然杀出这么一队人马,人数还不在少数,心中慌乱之际也在盘算着该如何脱险。
“左贤王,你们迎亲的队伍什么时候到?”却见一旁的郑吉一边刺杀了一个武士,一边向远处也不知是在观战还是在杀人的左贤王渥也迷喊道。
“迎亲的人已经来了。”渥也迷暗暗一笑,自言自语道。
他声音很小,郑吉一时没听清楚,问了句:“什么?”
却见左贤王忽然一个大跨越,飞上一辆马车,前后脚又跳了几步来到刘翁主的马车上。此刻霍云正保护着公主一边杀人一边挥鞭子,那马像是受到了惊吓,“吁”的一声朝天吼叫,便拖着马车狂奔起来。
刘曲歌掀起窗帘,向一边的冯姝大叫:“姝儿,快上马。”冯姝正准备一个箭步跨上来,却忽然看见左贤王一柄短刀正向刘曲歌刺来,冯姝大惊,飞起手中青铜剑便向左贤王杀来。
突然感觉背后一阵寒意,左贤王下意识躲开了背后一剑,青铜剑掉落在马车上。
刘曲歌此时也看到了渥也迷,她迅速捡起青铜剑,奈何她的速度太慢,渥也迷的短刀已经到了脖子上。好在一旁的霍云也不是吃素的,见渥也迷短刀刺来便大叫挥剑过来:“渥也迷,你们匈奴什么意思?”
“霍副将,本王惜才念你是一名悍将,只要你杀了公主,本王许你在匈奴称王。”左贤王一边短刀与霍云厮打,只听叮叮几声,长剑与短刀交响呼应。两人在马车上激烈缠斗着。
刘曲歌心想:“此事内外相应,在玉门关外,祁连山脚下,正是汉匈准备交割之时,如果匈奴从一开始便没有诚意,那和亲就是一个幌子,她刘曲歌也必死无疑。此刻他们已经踏上匈奴地盘,想往后撤却被骑兵挡住去路。前面又是祁连山,这些人目的是她,如果她不在死的人会不会少点。”
刘曲歌还在想着,却见霍云已经跟渥也迷跳下马车,两人各使不同兵器,是要斗个你死我活。
郑吉见冯姝掉了宝剑被人围攻起来,见势不妙便一个大跨越飞身来到冯姝身边,替她左右横档,防止她被刺伤。
“小心”冯姝大叫一声,郑吉一个猝不及防,右肩被人狠刺一刀。尽管如此他还是忍着疼痛,将冯姝一把抓起,甩到一边刘曲歌的马车上。马车迅速向前冲出一条道来。郑吉和一众武士也慢慢朝这道路聚拢而来。
马车不知飞奔了多久,马也受伤了,停了下来,身后依然是杀声四起。刘曲歌心乱如麻,道:“姝儿,我们分开跑。郑将军,你派人保护姝儿。”刘曲歌一边向身边的冯姝喊一边又向身后正在厮杀的郑吉喊道。
“不,翁主,我不能跟你分开。”冯姝不同意,抱着刘曲歌的手臂正准备向前跑。刘曲歌阻止了她:“他们的目标是我,再这样下去大家都得死。我离开了说不定你们还能活。”说完左手猛地用力一把扯开了冯姝拉着她的手臂。
“姝儿,如果某天我死了,不要为我报仇,好好活下去。”临走之前她回头微笑着看了看冯姝,将手中青铜剑递给她,像是回光返照一样,一把将冯姝推下马车。
冯姝还未清醒被推下在雪地中打了几个滚,因为后面是个山坡,冯姝正好滚到一旁正赶上来的郑吉身边。周边的追兵也赶到了,郑吉拧起冯姝便朝与刘曲歌不一样的方向跑去。
追兵看着两路人马两条道,对冯姝等人似乎兴趣较少,只分了很少的人马追赶,然大部分都去追赶刘曲歌了。冯姝精神有点恍惚,被郑吉拧上一匹马,飞奔起来。
身后依然是杀声四起,只听咻咻几声,一把把飞簇向箭雨一样朝刘曲歌撒来。刘曲歌的马车和马瞬间停了下来,冯姝心中一寒,回头一望,没想这便是永久。
只见刘曲歌坐在马车上背后几支黑色利箭穿胸而过,胸前满是血色,刘曲歌翻转倒在雪地上,白白的雪地瞬间便被润成了红色,血红血红。
忽然,一阵阵利箭袭来,郑吉飞身下马利剑印着雪光在空中飞舞着将它们一一挡开,自己也深中一箭。
冯姝回头看着中箭的郑吉仍在拼杀想要下来,怎奈马儿跑的太快,一会儿便不见了郑吉人影。不知不觉夜晚已经悄悄来临,原来这一战厮杀了这么久,那受惊的马也不知将冯姝带到了何处,这会儿停了下来。
冯姝左臂受伤,她看了看伤口似是无碍,便向身后走去。想去寻找受伤的郑吉,却没想到身后赶来的是左贤王渥也迷。冯姝大叫不好,向后退去,转身便跑,怎奈渥也迷骑得是马,她用的是脚,很快他便追赶上来。一群人将冯姝团团围住。
冯姝手握青铜剑,杀红了眼,左右乱砍。渥也迷却也不急,静静坐在马上观看着属下与冯姝的厮杀。
“姝儿,只要你肯归顺我,我可取你为阏氏,享尽荣华富贵,比你当一个侍女不知道要好多少?”左贤王露出一丝情愫,道。
“啊”冯姝冷哼一声,大叫着向渥也迷刺来。渥也迷却也不躲闪,眼前便有手下前来阻拦。冯姝很想杀了渥也迷,此刻却连他的身也进不了,胸中郁闷难当。
想着今天死了这么多人,自己不能便这么死了,她要为那些死去的人报仇,郑吉、刘曲歌,霍云,一个一个人影在她脑中快速闪过。冯姝突然转变方向向后跑去,众人先是一惊,然后便追赶了上来。
冯姝跑着跑着,突然,她停住了脚步,眼前正是万丈悬崖,再向前她便要掉入崖底。
“还是那句话,只要你肯投降,我便娶你为阏氏,让你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左贤王瞟了瞟眼前极为狼狈已经杀红眼的女子,淡然道。
冯姝回头看了看他,冷笑一声,又转头看了看云雾缭绕的悬崖,脑中飘过许多人的身影,那些厮杀的场景,长安城里与郑吉月下学剑,大司马府外迎救刘曲歌。
忽然,双腿一跃,冯姝纵身跳下悬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