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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熙忽然听到身后有女子声音传来,猛的转头一看,却原来是冯姝,尴尬片刻,道:“公主,您怎么来了?”似乎反应过来,司马熙又道:“公主还请回到城内,这里不安全。”
“这么多年风风雨雨,什么事没见到过,大事要紧。”冯姝嗔怒道:“赶紧派援军吧,只怕郑吉他们现在还等着呢?”
司马熙道:“诺。”立马下城带领早已等待在此的几万人马出城门相迎,冯姝站在城门口,静静看着将士们远去的身影,在望了望远处巍峨的祁连山脉,静静地不发一言。
司马熙带领大队人马很快便跟前来投汉的先贤掸所部会面了,之前跟郑吉与此人多次作战虽说见面不多,但到底还是认识的,远远看见一辆白色的马车上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中年男子,司马熙定睛看了看确定是先贤掸无误,又看看这支队伍,老百姓中有士兵,士兵之中有老百姓,确定是先贤掸所部无疑,于是大声喊道:“日逐王,司马熙前来接应尔部。”
先贤掸老远便看到前面大队人马骑马而来,上万人的队伍看衣着不是匈奴人,是汉人,那很有可能便是郑吉安排接应的人,再定睛看看,却原来是之前的对手司马熙。曾经几次与郑吉司马熙等人在西域交手,虽说见面不多,但生为主帅,对于敌军将领肯定是再了解不过的了。
此刻听司马熙叫唤,先贤掸大声朝前喊道:“司马兄,郑吉将军还在身后与敌军周旋,将军是否前去援助?”正当先贤掸说完之际,身后不远处突然冒出几个骑兵来,渐渐的骑兵是越来越多,司马熙猛的看见郑吉就在那一行人之中,大喜道:“郑将军。”
原来郑吉经过几番周旋利用曾经在祁连山打过仗了解过祁连山地形的优势,几次绕弯,最后竟然把左贤王等部成功甩在了身后,而郑吉则带领人马从小路绕回,好在他们人少,走小路倒也方便,过得去不说也不会惹出多大声响,就这样一行人顺利追上了先贤掸所部。
“走,入关。”郑吉率先一马当先快步来到先贤掸面前,大声道。先贤掸大喜,马车赶的更快了,不一会儿一行人便到了玉门关下,冯姝和守关将领见大部队人马回归立即开城迎接,而左贤王等人在弄丢了郑吉之后便再也不敢追击,因为他们知道马上就到了汉军地界,汉军必会有所准备,再追过去岂不是送死,于是只好无功而返。
入夜,连续多日的折腾,士兵和主将们都早已疲惫,除了安排日常守卫,简单的吃过饭之后,大家便早早休息了。
冯姝一个人在院子里转悠,也不知道转悠到哪一处,屋内灯火通明,偶尔能听见有女子哭泣的声音,冯姝好奇,便凑过去想要瞧个究竟,却听见了金兰和郑吉的对话。
“大哥,金兰只想让你知道,不管你在哪里,我都会跟随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在金兰心里,除了大哥已经容不下任何人,金兰知道大哥心里一直都有人,可那不重要,只要大哥让金兰留在身边,金兰就心满意足了。”似乎是金兰低泣哀求的声音。
“可是,我们这是打仗,你说你们待在渠犁不好吗?为何非得要来,我这一天到晚忙的,也没空照顾你们。”这显然是郑吉的声音,听的出有些责备的意思。
“金兰实在放心不下,大哥一个人在外,四处奔波打仗,金兰担心,怕你饿着,冷着,受伤了,怎么办?即便金兰可能帮不上什么忙,但不管在什么时候,金兰都希望在大哥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最先出现在大哥面前。”金兰梨花带雨的哭泣俨然已经让郑吉的心房松懈了。
“爹。”这是一旁郑西的声音,虽然没哭,但听的出来也是满腹委屈。郑吉无奈,只得将两人紧紧搂在怀中。不知为何,看到这一刻,冯姝心里忽然揪了一下,也就是一下子的功夫,便又放松下来。转身离开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他们是幸福的,这样子其实也挺好。有人爱,有个温暖的家庭,有亲人,有朋友,衣食无忧升官发达,这对于郑吉他们来说又有什么不好呢?
也许正是确定了郑吉的幸福,冯姝才忽然觉得自己心里舒坦了,没有以往那般沉重了。也许现在对她来说,看到一对对幸福的家庭,自己心里也会觉得舒服些,总比看到世人皆不幸要好,世上还是多一点光明少一点黑暗好,不然的话冯姝都会觉得自己的心快要完全冷却而感受不到半点温度了。
先贤掸一夜未眠,这一刻他静静坐在门前,门没有关,屋里还点着灯。他在仔细观察着,也许以后在剩余的日子里他都要在这样的屋子里住着,虽然这屋子比草原上的帐篷要好多了,但在先贤掸内心深处,它再好似乎也比不上自己家的帐篷。正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狗窝。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来都来了。
“还没睡。”不知何时冯姝静静走到先贤掸面前,柔声道。先贤掸先是一愣,而后抬头看了看冯姝,道:“不知道入汉之后,汉朝会如何安排我们。”在冯姝面前他一直是个硬气的男子,冯姝从来没见他如此彷徨无措过,反而是在这个时候他竟然会显得如此脆弱,冯姝不明白他在担心什么?
“汉朝皇帝给你的诏书里不是都说了吗?有什么疑问,你也可以去问郑吉啊?”冯姝柔声安慰道。
“不知为何,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先贤掸看了看冯姝,忧心道。
“放心吧,一朝天子肯定是一言九鼎,没事的。”其实冯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或许连自己的事情都还搞不定,但此时此刻她也只能这么说了。
军营里,灯火都已经熄灭了,因为城内住不下几十万人马,所以大部分人还被安排在玉门关外空地处扎营,因为是汉朝境地,郑吉觉的是安全的,所以就这样安排了。
“你们觉的去了汉朝我们会有好日子过吗?我们曾经杀了那么多汉人。”黑黢黢的帐篷里,一人忧心道。
“现在是逃命,哪里谈得上好日子,能活命就不错了,你有见到汉人亲匈奴人的吗?在他们心里我们就是牛鬼蛇神。”一人道。
“是啊,我们匈奴人跟汉人打了几辈子仗了,结下的仇恨那么多,就连汉朝公主嫁到匈奴也不一定过得好,就我们一帮士兵还是杀过汉人的士兵过去,能好的哪去?”
“是啊,就算汉朝皇帝答应不杀我们,给我们吃的喝的住的,但那些曾经跟我们打过仗或者说亲人曾经被杀的人呢?难道他们就不会报仇吗?”
“是啊,是啊。”
“是啊,此去前途不明啊。”
“何以是前途不明,简直是苟延馋喘啊。”
“是啊,还不知道汉人会把我们安排在什么地方,怎么安排呢?”
“哎.....”
“你们说,我们现在回去还来得及吗?”此话一出,帐篷里立即鸦雀无声,大家都沉默了。
冯姝还在和先贤掸闲话家常,郑吉这边已经安抚好金兰,正准备洗浴入睡之际,忽然听外面叫道:“不好了,不好了。”郑吉立即开门,跑出来,问:“何事惊慌?”
“启禀将军,几对匈奴人逃跑了。”那报信的士兵双手抱拳,大声道。
“什么?”郑吉大惊,他原本也是考虑过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但没想到会是在这里,这个时候,郑吉倒是不慌,朝那士兵道:“立即通知司马将军,看好其他人,我率军前去劫杀这些逃亡之人。”
“诺。”那士兵应了一声便赶紧下去了,郑吉返回房中提起自己随手长剑便大踏步子朝外而去。冯姝和先贤掸的位置隔郑吉之处不过几间房的距离,方才郑吉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先贤掸担忧的事情看来终于发生了,当听到郑吉说要戒杀逃兵之际,先贤掸大惊失色,准备前去拦住郑吉,奈何腿脚不好,于是向一旁的冯姝道:“快,快去拦住他,不要杀他们,要走的留是留不住的,就让他们走吧,千万不要杀他们。”他说的情词恳切而又惊慌失措,弄的冯姝都有些失措起来,楞楞地准备前去追赶,还不忘像先贤掸点头道:“嗯,嗯,放心,放心,我这就去。”说罢几步跑出院门外,追赶郑吉的步伐去了。
冯姝追出来的时候,郑吉带领一部分人骑着马举着火把正准备前去追赶,冯姝一跃而上挡在了郑吉骏马面前,道:“郑吉,等等。”
“公主有何吩咐且等郑吉回来再说,此刻郑吉要前去追赶逃兵,还请公主让行。”郑吉显得有些着急,道。
“这不是我的意思,这是先贤掸的意思,他说逃兵不用追了,既然他们不想入汉就放他们走吧,请将军千万不要杀了他们。”冯姝双手伸开,拦在郑吉面前,道。
“糊涂,来人,将公主请开。”郑吉坐在马上,威严道。看他那表情似乎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冯姝不禁有些失望。两个士兵下了马将冯姝双臂抓住往旁边挪去。冯姝失望地看着郑吉,挣脱了两人的手。
“你一定要将他们抓回来还是要把他们杀了?”冯姝挣脱两人,道。
“依照军令逃兵当斩,公主若要执意拦着等于至军令于不顾,还请公主让开。”郑吉一字一句道,他说的如此严肃,如此毫不留情,冯姝不禁想:是不是我拦在这也是违抗军令,是不是违抗军令的都得死?一种失望和伤心的情绪开始在心里涌起。她没有想到郑吉竟会变成今天这样,俨然是一个执掌权力的人对手下不服从自己的人杀无赦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