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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脚步一深一浅。
尔妆靠在拓跋焘的怀里凝视着他踉跄的背影,万千感受涌上心间,却不知如何排解。
“陛下,民女有些累了,能否先退下休息。”
“好。”他答应了她,却是不舍得放开她的手,“舞剑辛苦,妆儿好生歇着。朕明天再来看你。”
她起身,作揖,姗姗然着退出了中军帐。
自然,她借口劳累,不过是想去寻桃简。
塞上的夜晚,清冷沁人,虫声蛩蛩,辰星碎落天幕。
崔浩深吸了一口气,清凉之意便深入肺腑,醉意顿时散去几分。
远离了营帐,这处高地格外空旷,他展平了双臂,不假思索地仰面躺了下去。
身下的草垫格外柔软,他长舒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一切重担。
这时,高草的尽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还未等那人靠近,还未等那人进入他的视线,崔浩就开口问道:
“柔然的细作就是你对不对?”
她没有回答,直到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她的声音才幽幽着响起:“既然猜到是我,方才宴会上为何不说出来。”
他们谁也不看彼此一眼,都将目光投向了深邃的夜幕。
连表情都是那么相像。
“无依无据。”停顿了一下,他斩钉截铁地继续道,“否则,我一定将你揭发。”
尔妆见他认真了,心中却笑起他来。
他若想揭发她,大可以揭发她是尔绵大檀的女儿,是鬼方族的后人,偏偏,他要以还没有确切的她是细作的证据为辞。
“陛下他要我回平城后做他的妃子。”不知为何,她将这个事情告诉给他。
一阵长长的宁静。
静到彼此的呼吸都像近在耳边。
“是该到了嫁人的年纪。”
她原以为他会说什么,冷漠的、妒忌的,甚至是嘲笑的。不管怎样,至少除了这句话,她都能想得到。
十八岁那年,她本就该嫁给他了。
不成想,诀别之后,七年就这么快的过去了。
恨久了,连恨都麻木了。
重逢前,她以为面对他她可以毫不心软。直到现在,她才知道,为什么天底下,有个词会叫作刻骨铭心。
刻骨铭心。
曾经的爱深入骨髓,就像攻入心脉的毒,没有根治之法。
七年里,她遇到过一些人。她忽地诧异起自己,为何七年里都没有对任何人打开心扉。
除了眼前这个男人,这个她难以渡过的劫数,再没了其他的解释。
或许,他给的劫,她从不想渡过。
“陛下他有始有终,定会好好待你。”迷迷糊糊地酒劲又冲上头顶,崔浩疲惫地阖上了双眼。
“天底下,从没有过有始有终的帝王。”尔妆苦笑一声。
“尔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崔浩直起上半身,与她并肩坐在了一起。
不管尔妆是否愿意,他直白问出:“你一身的辣毒功夫,从何而来?”
“辣毒?”她笑着重复了一遍,他竟然用这样的词来形容。
“我是鬼方族的首领,我必须强大。”
“杀人之后,你良心可安?”
“这还要问您,崔大人。”
崔浩苦笑一声,自知她不会放下她母亲之死的芥蒂,继续问道,“柔然的事,你可会再度插手?”
“那要看拓跋焘将他们逼到如何地步。”
三句问毕,她没有一句给出了正面回答。崔浩拍了拍衣袍,撑着地面站了起来,意欲离开。
“等等!”尔妆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