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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麻雀站在卫风肩头,感受山间那逐渐消失的诛妖屏障之气,欣喜若狂道:“破了!这云梦山上的诛妖屏障破了!卫风!你师兄做到了!他真的做到了!”
小麻雀此时激动欢喜得连天上扑簌而下纷纷白雪都没有注意,更别说去欣赏。
要知道这山上有这些诛妖屏障,纵是整个妖界来到这儿想要救殿下,也都无能为力,因为这些屏障太厉害太厉害了!他很清楚地感觉得到这诛妖屏障对妖的杀气,那是只要稍稍一触碰就会灰飞烟灭的杀气,若非如此,上一次到这云梦山上来,他就不会一直紧黏着卫风未从他身上离开过。
而虽说卫风身上带着的这云梦山间气以及他身上的帝王血能保妖类在这云梦山中行走无伤,可他终究只是一个人,但他们这次来救殿下的人数却不少,且他们并不是扎堆行动,就算卫风有本事保他们在云梦山上安然无恙,也保不了他们那么多人,所以要上山救殿下,就必须先毁了这山间的诛妖屏障。
卫风咬在嘴里的狗尾巴草此时掉了下来,只见他有些不可相信地愣了神,喃喃道:“破了,破了啊……”
“卫风!”小麻雀忽然对着卫风的耳朵用力大喊他一声,震得卫风一把抓住了他,同时捂住自己的耳朵骂他道,“你这只死麻雀,没事喊什么那么大声!?”
“谁让你发愣了!?咱们等的不就是这些诛妖屏障破了吗?破了你还发什么愣!?”小麻雀扑着翅膀,不甘示弱,“现在不是你发愣的时候,赶紧上山去啊,趁你那个厉害师父不在观中的空当,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小麻雀的话音才落,卫风的身形便如鹰隼一般展开,朝望云观的方向疾掠而上,神色冷肃。
对!他们等了三个多月就等这一天这几个时辰!
从他和小馍馍年幼开始,师父每隔三个月都会到南云梦一趟,不管天晴还是暴风雪,从不曾变过,而他与师父来过望云观的寥寥几次,也都是师父必到南云梦来的日子。
他不知道师父每次到南云梦是为了什么,可他知道,挟这一天,师父是一定会来南云梦的,因为他记得很清楚,师父带他来望云观的其中两次,就是挟这一天,而且这一天师父却将他扔在观里和元祁师兄玩,并没有理会他。
他记得清楚的,还有师父将他扔给元祁师兄的时间,午时过半至申时过半,整整两个时辰,因为两次都正好是元祁师兄吃中饭的时间,而元祁师兄只要在观中而不是在外采药的话,他的中饭时间一直都是在午时过半,申时过半,则是他赖在元祁师兄那儿午睡醒来的时间。
而今天,就是挟,现在的时辰,已是午时,从这儿到达锁妖崖以他最快的速度至少要一个时辰,他们必须抓紧时间,以防师父会提前回来,这样他们筹备三个月的所有努力都会功亏一篑,不仅如此,甚至还会害了小麻雀他们!
必须快!最快!
“到我背上来!”就在卫风拼尽他最快的速度朝望云观方向掠去时,他身旁忽然掠来一道矫健的身影,正声音低低沉沉地对他道。
卫风微怔。
因为正在与他说话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黑豹!身姿矫健奔跑速度快极的黑豹!金色的眼睛,尽是锐利!
小麻雀见着这只豹子,惊喜不已,“千里!你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名唤千里的黑豹却未理会小麻雀,只又对卫风沉声道:“到我背上来,你的力气不能消耗在这路上,快!”
卫风微微颔首,而后侧身一跃,便稳稳骑到了正在奔跑的黑豹身上!
他再一俯下身,贴近黑豹的背,黑豹便带着他在这绿林里狂奔,速度快如箭!
这是卫风在此之前从未见过的黑豹,它并不像小麻雀与他们相处了几个月已算熟识而不再厌恶抗拒着人类,而这黑豹此时却甘愿让卫风骑在它背上,可想而知,这是需要下多大的决心,需要用多大的勇气。
卫风心中感念,是以真诚道:“兄弟,多谢!”
黑豹并不回答,只是飞速朝前狂奔。
*
长情从小到大,无念真人都没有打过他,他喜欢这个听话懂事却又可怜的孩子,所以他从来没有打过他亲手养大的这个小徒弟。
与其说是徒弟,不如说是他的孩子更来得准确。
无念真人待长情和卫风,就像父亲待自己的儿子那样。
可从小到大都没有挨过无念真人打的长情,自他被无念真人从天枢宫带回来的三个半月时间内,已不知被无念真人打了多少次,无念真人数不清,长情自己也数不清。
强韧的鞭子甩到身上,足以打得人皮开肉绽,可不管无念真人怎么打,长情都不吭声,更没有认错。
“啪——!”此时,无念真人手中的鞭子又落到长情身上,在他本就斑驳着鞭伤的身上甩开一条腥红的新伤,伴着无念真人一声生气的大喝,“你到底认不认错!?”
这是个但凡肉眼可见之处都布满银色封印的山洞,长情此时就贴着北面洞壁而站,头微垂着,银色的封印不仅在他身后,更是覆在他身上,将他死死定在洞壁上,跌不下,坐不了,就只能这样站着。
此时的他,仍旧是妖化后的模样,白色的发,长长的耳,赤红的眼,身上绯色的衣裳已经被鞭笞得褴褛,他低垂着头,让人看不见他的脸。
从他被无念真人带回来的那一天起,他就被关在了这锁妖崖,隔三差五地受着无念真人的鞭笞。
面对无念真人生气的斥问,长情一声不吭,沉默得就好像不会说话了似的。
掌门无道真人就站在一旁,冷眼看着,每一次无念真人到这锁妖崖来,他都会一齐前来,看着无念真人鞭笞长情,看够了才转身离开。
“师弟,他既迟迟不认错,你又还要留他到何时?”掌门无道真人看着始终不吭一声的长情,冷冷问无念真人道,“妖类之后,本不当留。”
“师兄,你答应过我这个孩子的事情让我自己来管,你绝不插手的。”无念真人转过头,亦面色冷冷地看着无道真人,“你现在是反悔了?”
“我不后悔。”无道真人面色不改,“我只是要你当断则断,别给自己徒留痛苦。”
“我痛苦与否,无需师兄费心,不会影响到师兄分毫,当然,师父临终前我曾在他老人家面前许过的诺我也还记得清清楚楚,你不用怕我忘了。”无念真人说完,转回头又看向了身上鞭伤累累的长情。
“算了算了,我不说了,由着你吧。”无道真人微微蹙起眉,然后转身朝山洞外走去,在即将走出洞口时稍停下脚步,又道,“若观中弟子众口难停,届时我也就由不得你了。”
无道真人说完,大步离开了山洞。
无念真人随即扔下了手中的长鞭,走到了长情面前来,继而抬起手轻轻抚上他的头,随后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打开之后用手指抠出瓶中的膏药涂抹到长情身上被他新打出鞭伤上,伤口被触碰,长情的身子瞬间紧绷起来。
无念真人面露悲伤疼惜之色,一边给长情抹药一边道:“小馍馍,你就在你掌门师伯面前认个错不行?你若认了错,为师才好保住你,你也无需总要受为师这鞭子,你从小到大,为师都没舍得打过你,你可知这鞭子打在你身上是疼在为师身上?”
无念真人是真的觉得悲伤,他是真的心疼他的这个小徒弟。
“师父。”长情此时微微抬起头来,看着满脸心疼的无念真人,苍白的面上面无表情,微裂的嘴唇轻轻张合,“我没有错,我无需认错。”
无念真人的眉心倏地拧到了一起,“你再说一遍。”
“我没有错,我无需认错。”长情果然重复了一遍,且还补充道,“我只是想要带回我的妻子,我没有错。”
他不过是想带回他的萤儿他的妻子,这是他作为丈夫的责任,他有什么错?难道要他眼睁睁看着萤儿置身危险之中不管不顾才不是错?
“你——”无念真人忽地将手中的药瓶狠狠砸到地上,药瓶碎裂,细小的瓷片溅到长情的腿上脚背上,瞬间划出了血痕。
无念真人一副气得缓不过气来的模样,扬起巴掌就要朝长情脸上打。
可终究他的巴掌都落不下去,而是气愤地问长情道:“除了这个,你就没有别的错!?”
长情看着气结的无念真人,重新低下了头,沉声道:“徒儿不孝。”
“你以为为师保你安安然然从小长到现今成婚娶妻容易吗!?”无念真人却是被长情这一声诚心的“徒儿不孝”给激怒了,一把揪住了长情褴褛的衣裳,将他一下又一下用力往石壁上撞,一边撞一边吼道,“你好好地过你的日子不行!?为何非要去碰那些个封印!?为何非要逼得为师亲手将你困在在锁妖崖不可!?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为师很为难!?你知不知道你这样让为师很痛苦!?”
“师父,有些事情不是我不想做就可以选择不做的,就像我这身体里的一半妖血,不是我不想要就能不要的。”面对无念真人的盛怒,长情却是异常冷静,他没有逃避无念真人的问题,反是又抬起头来直面他,直视他的眼睛,字字句句清晰道,“我知道我让师父为难让师父痛苦了,可师父你从收我为徒的那一天起就知道终有一日你我师徒会成为敌人不是吗?就算你我都不想面对,可始终是要面对的不是吗?”
“闭嘴!不许说了!”无念真人很激动,激动得面色都变得苍白,显然他很听不得他们会为敌的话。
可长情却没有闭嘴,他依旧在说:“师父,我是人,我也是妖,人世得到的已经太多太多,可妖界呢?妖界纵是有过有罪,可已经七千年过去,他们被困在妖界里整整七千年,早已经足够赎罪,可若是他们本就没有罪,这七千年的苦难与折磨,对他们而言又算什么?”
长情说得平静,可他的心却宛如被人用刀削着,痛苦煎熬。
眼前人是他的师父,从他破除第一个封印的那一刻起,他注定与师父要成为敌人。
他害怕这一天,却又不得不面对这一天。
他身体里的一半人一半妖的血曾让他两难,但最终,他选择直面他身体里的这一半妖血,他的母亲是为了妖界而来到人世,因此才会有他的存在。
那,他就要帮母亲去做她想要做的事情!
“师父,将我逐出师门吧。”长情微吸一口气,道得沉静,“在望云观,人妖总是殊途。”
“你这个不孝弟子——!”无念真人陡然大喝一声,拳头朝长情面门直直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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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下午5点以后,应该是这个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