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轩然大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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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尔缇妮斯回到寝殿,身后跟着有些担心的卡布斯,殿内侍女们正张罗着午膳,空气中飘散着烤羊腿的香气,萨鲁一见到她,冷峻的脸色扯出笑容,他欢快地走到她身边,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异状,“饿了吧?”

她没有回答,紫色的眸子冰冷地瞅着他。.

“阿尔缇妮斯?”他怔仲的看着她,她周身散发的冷凝让他有些莫名。

卡布斯眼见气氛有些不对,打算开口缓和一下,怎知话还没出口,阿尔缇妮斯先一步说道,“卡布斯,帮我整理一下东西,我要搬去宰相府。”

他当下愣在原地,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为什么突然要搬去宰相府。”萨鲁意识到她的不对劲,伸手想牵她的手,却被她重重的拍落,“阿尔缇妮斯?”他不明白早上还嘘寒问暖的她,怎么突然变了。

“阿尔,我看,我还是先离开一下!”卡布斯觉得自己处在这根本就帮不上忙,反而会有被波及的可能,眼前的两人都是狮子,吵起来绝对天摇地动,他走到皇帝身边,提点道,“她身怀六甲,别刺激她。”说完,他来回在两人身上搜寻,叹了一口气,赶紧开溜,这是他们小两口的事情,还是由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

萨鲁抬手挥退张罗膳食的侍女,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彼此互视着对方,午后阵阵的热风在烈日的烘烤下,扑向各个角落,却无法消弭阿尔缇妮斯身上冷然萧瑟的冰冷。

“你怎么了?”他问得小心翼翼。

他脸上无辜地神情,令阿尔缇妮斯胸口闷痛不已,他竟然还问她怎么了,她几乎想扑上去咬他一口,他口口深深说爱她,却让另一个女人生下了他的孩子,竟然还敢问她怎么了,她哭过了,也疯狂过了,当冷静下来的时候,她的心郁结的喘不过气,她不想看见他。

“我不想看到你,马上给我滚。”她厉目瞪着他,似一把利剑,刺得萨鲁踉跄地退了一步,心中一惊,她的眼神充满了浓浓地指责,还有愤怒,他做错什么了吗?

“告诉我理由!”

理由!?酸楚与纠结的痛在阿尔缇妮斯的身体里无形的蔓延着,随着心脏每一次地跳动,而突突地发疼,她凛目而视,视线在触及他的眼睛时,射出万道寒光,“我、要、离、开、这!”她一字一字的从牙齿里蹦出。

那比冬雪还要冰冷的声音瞬间剥夺了萨鲁整个灵魂,他无意识地又倒退了几步,神色痛苦无助的看着她,身子犹如摔进了万丈深渊般无法动弹,好半晌,他才找回神智,颤抖地问道,“为什么?”她的温柔与柔顺,为什么突然不见了,她的眼神又为什么这么冰冷,这么……哀伤。

“因为你不配拥有我。”她又回到了以前的阿尔缇妮斯,那样冷静与自傲,带着冰冻三尺的寒霜。

他像是被剥夺了所有的生命力,站在原地如同傀儡般的僵硬,“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哀然的问,早上她还柔顺地如同一只温驯的小绵羊,为何现在像只站在高处的狮子,冷冽得折磨他。“我爱你!!”他狂吼着,从深渊里转醒过来,暴戾的看着她,他快被她逼疯了。

“爱我!!”她笑声响起,冷然地看着他,“你所谓的爱,就是同时让两个女人为你生孩子吗?”

这句话犹如平地惊雷,在他的心中引爆,几乎炸得他粉身碎骨,他脸上戾气化为惨白,为什么她会知道?

“是谁告诉你的。”他握紧双拳,绿眸窜过残暴得杀气,他要杀了那个让她知道实情的人。

“很重要吗?”她冷哼,“你只要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他沉痛的回答,因为这是事实。

他的回答击碎了她的心,原以为她可以冷静地对待,可心里的痛愈演愈烈,她趁受不住地颤抖着,终于抵受不住地爆发了,她走上前去,抬手就是狠狠地一巴掌,然后又是一巴掌,泪水如漫溢的泉水,涌出她的眼眶,“你欺骗我!!”

她彻底被激怒了。

他曾经隐瞒了已有侧妃的事实,这就足够她愤怒的了,而现在,那已不是单单只是女人之间的问题了,还牵涉到了一个无辜的小生命,为什么在她想要留在他身边的时候,要让她知道这个事实,他怎么可以这样一次又一次的伤害她。.

她的哭泣声像是一把巨大的锤子,敲打着他的心,他感觉不到脸上火辣辣的痛楚,眼里只有伤心欲绝的她,“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样,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我什么都不要听。”她推开他,捂住耳朵,不想去听他的辩解。

“对,我瞒着你,但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我爱你,为了留下你,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他不顾她的挣扎,将她拥入怀里悲嚎着,“对不起,对不起,求你不要因此而离开我。”他从来不知道会如此深爱一个女人,怕失去她,怕她恨他,怕她不爱他,所以他才会将怀有身孕的亚莉送离皇宫,他根本早就忘记了她的存在,他甚至把另一个侧妃送回了巴比伦,就是希望他们之间不要有任何阻碍,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但是他有预感,这会是让她离开的导火索。

“三天前,他生了一个男孩,恭喜你,你做父亲了。”她淌着泪,却不再有哭声,说出来的话是平静无波的,但却让人有心底发颤,充斥着暴风雨前的宁静。

曾经,她以为自己生来就是个感情冷淡的人,即使会有婚姻,也不似普通人那么炙热,她向来心如止水,直到遇见他,她的心被打乱了,他疯狂行径,他惨烈的表达方式,他不顾生命的保护她,都让她心中平淡的波纹变成了狂风暴雨。

当她得知亚莉生下了孩子,心间那犹如千百支针扎得痛楚,汇聚成一个令她陌生的词汇——嫉妒,她从未嫉妒过任何人,那种嫉妒和愤恨足以焚烧一个人的理智,她知道亚莉的孩子不可能是他认识她后才怀有的,可是即使如此,她也无法忍受,她无法拔出那些扎在心里的针,只能活生生的任由它们穿刺着,痛得她死去活来,她只能用冷漠来伪装自己。

她的平静让他心慌,让他恐惧,他抬手想抹去她的眼泪,手却被她冰冷锐利的眼神僵在了空中。

“我只承认你生得孩子。”他说得绝情。

她看着他脸上的绝然,冷笑道,“你不配拥有我的孩子。”她的自尊和骄傲绝被他如此的践踏,引出了她深藏在心底的黑暗一面,她爱他,所以更不能原谅他。

萨鲁听出她话里的意思,慌张地叫道,“不要因为这个离开我。”这是他无法承受的。

她笑得更冷,她揪起他的衣襟,“这个因为足以让我想杀了你,你知道吗,我最恨别人欺骗我。”

“我知道,我知道!”他拥紧她,害怕她就这样离开他。

她一把推开他,眼里的冰冷已经到了极致,几乎将他的心冻结,“不要再碰我。”

“告诉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原谅我。”他嘶哑的吼道,他受不了她的冷漠和拒绝。

“除非,这些都不曾发生过。”她残忍的说道,眼里的泪也被冰冷凝结了。

这句话,代表了她不会原谅他,他听得真切,身体开始发颤。

不曾发生过吗?要怎么让这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猛然间,他绿色眸中迸射着残酷与嗜血,疯狂的暴戾因子在他身上肆虐着。“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

她没有理解他话里的含义,刚才的话也只是口不择言,她看着他,发现他突然变了,褐色的发像在空气中飞扬,像是地狱来的恶魔,突兀地,她有一种不安。

“我对任何人都可以无情,唯独你。”阴狠却深情的话语骤然响起,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时,他以迅雷不及的速度,拿起挂在墙上的铁剑,冲出殿门外。

阿尔缇妮斯呆愣地看着他离去,脑中一片空白。

“我对任何人都可以无情,唯独你。”猝然间,他离去前的话语在耳边重复萦绕着,一个字一个字打入她心扉,猛地,一个可怕的预感窜入脑海之中,他离去时的狠绝,令她从惊愣中转醒。

“不!!”她恸哭的喊着,跌跌撞撞地蹿出殿门外,她怎么可以忘记了,为了她,他什么都可以不顾的。

她四处搜寻着他的身影,泪眼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迎面而来的卡鲁伊见到她的出现,吓了一跳,她的脸色看上去白得发青,走路也动摇西晃得。

“女王陛下,您的身体。”他急步奔上来,将她搀扶住。

像是见到了救星,她反手抓住他的腰带,“皇帝陛下呢,你看到皇帝陛下没有。”她狂暴的椅着他。

“陛下?我刚才看到他骑马出皇宫了。”他说道,想起刚才陛下那骇人的脸色,就心有余悸。

“出皇宫了!?”她惊叫,心在发颤,她扯住他的腰带,厉声的叫道,“带我去,带我伊芙琳娜神殿。”

“啊?”他讶然道。

“快带我去,否则就来不及了。”她吼,扯着他的腰带就往马厩跑。

“不可以,您的身体。”她现在好似连风都能吹跑,怎么能到处乱跑,还有,她的肚子那么大要怎么骑马。

“阿尔,你在干什么!”卡布斯惊见到她和卡鲁伊间的拉扯,赶忙跑过来制止她危险的行为,他本来是想过来看看她和皇帝和好了没有,没想到会看到她这副不要命的样子。

“带我去。”她推开卡布斯,厉声对这卡鲁伊命令道。

“你要去哪,你现在的身体不能乱动,会流产的。”

“带我去。”她眼中迸射出杀人的视线,让两人顿时发怵。

“你到底要干什么?”卡布斯忍不尊道,他是医生不是神,不是每次都能救得了她。

眼见他们两人都不为所动,阿尔缇妮斯急了,来不及了,如果再不去就真的来不及了,她推开他们,向马厩奔了过去,她无暇去选择哪匹马快一些,她比对着马匹的马蹄,见到一匹灰色的骏马马蹄是新的,显然刚换过,知道它一定是经常奔跑的战马,她上前揪住缰绳,猛然间腹部刺痛了一下,她感到腿间有着温湿的东西滑落,她来不及考虑太多,一跃上马,灰色马匹嘶叫着,她挥动马绳,马儿迈开四蹄向前奔跑,皇宫大门守卫都认识她,刚想上前打招呼,却被她脸上狠戾的神色吓退。

“阿琳娜芙神庙哪个方向?”她厉声问道。

“东面。”侍卫慌然答道。

她不再犹豫,夹紧马腹,通过打开的皇宫大门,朝平原的东方奔去。阿芙琳娜神庙离哈图沙什城以马的速度,一个小时就能到达,它是一座孤寂的神殿,坐落于一片沙尘中,斑驳的殿壁因年久失修而颜色晦暗,它的布置和赫梯其他神殿一无二致,都有长长的殿廊,高耸的殿门,以及种满莲花的碧波池水。

几个在外打水的侍女,听到有远而近的马蹄声,惊奇万分,扬起的尘嚣中,她们惊见到萨鲁的出现,都吓了一跳,然后慌忙下跪,外殿的大门被打开,他一跃而下,握紧手中的剑,绿色的眸子闪过一片很绝的杀意。

“陛下!”服侍亚莉的贴身侍女正吩咐着晚膳的食材,惊见他出现,以为他回心转意了,因此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异样,喜不自禁的奔上前去行礼,然后急忙打算奔到内殿去报喜,还没来得及跨步而出,她的背脊被某种冰凉的金属划过,剧痛窜过她的四肢百骸,鲜血滴落在白色的大理石上,触目惊心,她瞠目的看着他手里染血的剑身,红色的液体正沿着剑身缓缓滴落。

“陛下……”她颓然摔倒在地,紧接着,尖叫声在神殿内轰然响起。

阿尔缇妮斯赶到的时候,就听到了那惨烈无比的尖叫声,她心猛地抽紧,急策着骏马入殿,然后翻身下马,朝长长的殿廊奔去,她没有发现,马鞍上已经是鲜血淋淋的一片。

当她奔入长廊时,就看到萨鲁斜着剑身,阴狠的迈着步子向神殿内侧长驱直入。

他的背影孤寂地站在殿廊间,透着狠绝,还有一抹化不开的哀伤,为了她,他竟然真的可以什么都不在乎。

“我对谁都可以无情,唯独你!”这句话又一次在耳畔响起,这样狂风暴雨似的爱,让她心痛,也让她震撼,她的心在呐喊,排山而来的是一种纠葛爱恋的思绪,泪再次滴落。

他为她可以不顾一切,是否也能为她停手呢?没有人回答她,但她知道他会的。望着那萧瑟的背影,她嘶声喊道,喊出了她从未叫过的名字,“萨鲁!!”这意味着她与二十一彻底诀别。

突如其来的喊声,那熟悉的甜美嗓音,还有她从未喊过的名字,让萨鲁身形一颤,他猛然回头,绿眸胶着住此生他唯一的爱恋。

她泪光闪闪,扬起一抹绝美的笑容,“我们回去好吗,萨鲁!”她一步一步朝他走来。

“你在叫我的名字。”他抖声问道,暴戾的神色瞬间化为乌有,眸中蒙上一层雾气。

她踏着坚定步伐,来到他面前,小手捧着他的脸庞,“萨鲁,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她柔声问,泪眼中有着满溢的爱意。

“你从来都没这么叫过我。”他的手一松,剑哐当一声,落在大理石的地板上,喜极而泣的脸庞摩挲着她白玉般的小手。

“我以后,都会这么叫你的。”她说,踮起脚,吻上他冰冷的唇,混合着泪珠的咸湿,化作一生永远追随的誓言。

“阿尔缇妮斯,你愿意留在我身边了吗?”他颤抖的拥紧她,不确定的问道,他终于可以拥有她了吗。

“露娜!”她仰首更正道,“除了爷爷,我希望你也能如此叫我。”

他眼里氲着泪水,摩挲着她柔美的脸庞,颤抖着唇,他终于等到她的爱了,是吗?“露娜……露娜……”他反复呢喃着,像是永远叫不够。

“我们回去好吗,不要再为我做傻事了。”她泣声央求着,猛然间,她的肚子传出剧痛,明显感到腿间的湿滑越来越多。

“我不想让这些成为你离开我的借口。”他不容许任何阻碍存在。

腹部的疼痛一波更比一波剧烈的袭来,她抽着气,隐忍住剧痛,断断续续的吐出话语,“够了……已经足够了……”

“你怎么了?”他察觉到她的脸色比先前还要惨白,腰间的大手松了些许,垂首发现她的裙褥上一片鲜红,“你流血了!!!”他骇然的大叫。

“肚子好痛……”她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极欲从她身体里挣脱,痛得无法形容。

“阿尔!!”长廊上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萨鲁闻声看去,见到卡布斯和卡鲁伊正飞驰而来,“卡布斯,救她,救救她。”他野兽般的发出哀嚎,无助地抱住她渐渐冰冷下滑的身体。

卡布斯脸色大变,急忙上前查看,“糟了,她要生了。”

“救她,你一定要救她。”萨鲁单手握住他肩膀嘶叫,恐惧让他心慌。

“我要为她接生,否则就来不及了。”卡布斯捋起袖子,然后看到几个吓呆了的侍女,“你们快去准备热水,还有干净的棉布。”

“卡布斯……”阿尔缇妮斯突然捉住他的手,“我不能……在这里……生孩子,不可以。”

“你在说什么傻话,你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她扯出一抹淡淡的笑,伸手指向神殿的深处,顺着的她手指的方向,众人看到了站立在那的亚莉?伊修塔尔,她白色的长裙在风中飘扬,那双黑如曜石的眼眸透着的绝望与哀伤,她站在那里,孤寂悲凉的像是一尊木偶。

“我已经……抢走了……她的所有,我不想……再夺走她任何东西了。”这里是属于她的,她不想让自己的血玷污了这属于她最后一块地方,她夺走了她的一切,不想连她的自尊也一并夺走。

“阿尔……”

“我撑得住。”她握紧那只比她还要冰凉的大手,“萨鲁……带我……回皇宫。”

萨鲁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好,我带你回去,我带你回去。”他起身打横地抱起她,没有回头看亚莉一眼,疾步朝殿外奔去。

阿尔缇妮斯忍着剧痛,回首看向亚莉,她坚强站在那里,尽量挺直着腰背,目送他们离去,没有哭声,也没有哀求,只有飞散在空中的眼泪,才知道她的伤痛。

两人目光在风中交汇,为何同是女人,差别却如此大,亚莉哀叹着,眼神凝着住那越走越远的英挺背影,嘴唇上尽是咸涩的泪水,他不爱她,他深爱的是另一个女人,他永远都不会属于她,永远都不会,那她还有什么,她凄凉一笑,她还有自尊,她挺直背脊,不再遥望,缓缓走进神殿深处。

阿尔缇妮斯看着她消失的身影,她无法给于予怜悯之心,爱情是自私的,爱情只能共存于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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