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三日后无慕、郑突和离夙启程回中原，无殊则留在北戎。

鲁公薨，鲁国太子同继位，无慕献策，文姜安抚新君，齐襄公杀公子彭生以谢罪，齐鲁两国暂时相安无事。

无慕和郑突打算回栎地，因途径齐国，便停留几日。

齐襄公即将迎娶周王姬，公子纠和公子小白也各有娇妻。

再见面时恍如隔世，公子纠见无慕与郑突恩爱，虽有遗憾，却也欣慰。

郑突不愿无慕呆在齐国，几日后，郑突带着无慕和离夙离开齐国前往栎地。离开之前无慕进宫见齐襄公，两人密谈两个时辰无慕才出宫。

七月，齐襄公在卫国首止召开诸侯盟会，郑国国君郑子亹参加，与齐襄公起冲突被杀，并将杀害正郑昭公郑忽的高渠弥五马分尸。

郑国大夫祭仲迎公子婴回国继位。

次年二月，无慕诞下一子，取名踕。数月后，离夙离开栎地独自回北戎。

“叔父为何要走？”

栎城外，郑突与无慕相伴走在草地上。隆冬，无慕裹着貂裘披风，双手抱着暖炉隐在披风里，郑突揽着她的肩，皱眉道：“穿这么多还是怎么一点都不臃肿，阿慕，你怎么这么瘦？”

无慕低头笑了笑，隐去眼中一抹黯然，回答他上一个问题：“如今我有了依靠，叔父也不用担心了，他喜欢北戎的日子，便走了。”

“可是我们还没来得及尽孝啊！”郑突道，“而且叔父怎么一个人回去？再怎么也要等到踕儿满周岁后我们一起回北戎啊！”

“突哥哥……”无慕驻足，抬头看着郑突，认真道，“我没想过再回北戎。”

郑突拢了拢她的披风，语重心长道：“阿慕，中原是个是非之地，很多事我们想置身事外都不能，迟早会被拉进去的。”

无慕伸手捂住郑突的手，坚定道：“可是突哥哥有阿慕，阿慕有突哥哥，我们还怕什么呢！而且……我知道你心在天下，即使我不提，终有一天你也会回到中原的。”

郑突笑着点了点她的前额，将她的手塞进披风里：“你呀，这么久了还是这么爱多虑。当初我既然放弃君位去北戎找你，便再也没有回来的心思。我的确心存天下，可天下若没有你，我要它何用？人要学会知足，如今我有你，有踕儿，此生无憾了。等踕儿再大些，我教他骑马射箭，你教他念书抚琴，咱们就这么逍遥自在的过一辈子。”

无慕眼底氤氲，抱住郑突喃喃道：“突哥哥，若有一日我先离你而去，你怎么办？”

郑突没听清，问她说什么，她吸吸鼻子，抱着他不放。

“阿慕，天冷，咱们回去吧。”郑突察觉到什么，但并不点出，只劝她回去。

两年后，无慕又诞下一子，取名叔詹。但是郑突并没有多欢喜，因为无慕的身体在逐渐转坏。

奶娘抱走刚出生的叔詹，郑突坐在床榻边，心疼的捋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额发。

“突哥哥，你要多笑一笑。”无慕扯出一个虚弱的笑。

郑突沉默不语，守着她入睡。

四年后，无慕病危，郑突修书于离夙，得来的消息却是，无慕早在决定生下郑踕时就注定了今日的结局，无力回天。

也许是经历过生离死别，郑突异常的平静，终日陪在无慕身边。

这一年，齐国内乱，公子纠和公子小白逃离齐国，公孙无知谋逆，齐襄公被杀，公孙无知自立为君。无慕拖着病修书于公子小白，次年，公孙无知被杀，公子纠与公子小白同时赶回国，意在争夺君位，城内上卿高傒接应公子小白，最终公子小白得君位。

姜小白登位那日，收到无慕的信件，他阅毕，颓然坐下。鲍叔牙生疑，拿了书信来看，信上内容居然是无慕劝姜小白杀了姜纠。

两人沉默良久，最终鲍叔牙同意无慕的说法。姜纠实力不亚于姜小白，如今又有鲁国撑腰，一旦攻回齐国，胜负难定。而姜小白若想稳坐君位，姜纠必死。

无慕身体越来越差，收到鲁国消息说姜纠已死，她一个人坐了许久，郑突静静站在门外守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无慕轻声道：“我是不是太狠心了？纠……曾与我共患难啊……”

“阿慕，你这一辈子都活的很累。”

“是啊……很累。”无慕惨然而笑，“即便是嫁为人妇，还是消停不了那颗心。突哥哥，我不是一个好妻子。”

郑突走进去坐到无慕身边，她靠着他的肩，木窗大敞，外面是冬日的萧瑟。

“若有下辈子，我希望自己生在普通人家里，有父亲有母亲，然后，寻个好儿郎嫁了，柴米油盐的过一辈子。”她的气息越来越弱，郑突揽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哑声道：“好，下辈子我也投生在普通人家里，然后寻到你，娶你回家。”

无慕笑起来，嘴角弯起，幸福而心安：“夫君，我乏了，睡一会儿，不要叫我，我会闹脾气的。”

“好……不叫你。”

窗外突然下起来雪，洋洋洒洒，似要覆盖整个大地。

无慕的手无力的滑落，郑突笑着，眼泪却止不住的落下来。

如斯乱世，说好执子之手，可终守不到与子偕老。

阿慕，若有下辈子，我希望天下太平，我们不为国，不为天下，只为自己而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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