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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刚才两个男人不同,这两个女人对段文胜的态度显得亲热了许多,放下爷爷的话题,又叽叽喳喳地说了半天,有家常,有关心,也有不太着调的教育,比如让段文胜好好工作,人要勤快,对人要客气,多点烟倒茶之类的。
孙艾静的眉头微微皱起,这些也是一个市委书记该做的吗?而且,病重的爷爷还在里面,她们却把段文胜截在外面唠叨这些没用的。
可是看看段文胜,脸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的神情,反而显得很恭顺,不停地轻轻点头。
“爷爷在里面?”好不容易,两个女人叽喳中出现了一个难得的停顿,段文胜便赶紧问道。
“恩,在里面呢,刚躺下。”一个女人仿佛谈性仍浓,继续聊了起来:“你又找对象了没?这次可别再迷糊了!先带回家让俺们给你把把关,省得再像上一个似的!”
孙艾静不由下意识地整了整衣服,看看两个吐沫横飞的女人,心里有些厌恶,但一想到将来或许要经受她们的考察,有些紧张的同时,又有些郁闷和好笑。
“小胜......咳咳.......”屋里传来一阵苍老的咳嗽声。
段文胜脸色一变,顾不上跟外面的人打招呼,叫了一声爷爷便快步走了进去。
与孙艾静不同,萧何吏一直神态自若地站在那里,这时见段文胜进去,便走了过来,给了两个男人每人一支烟,然后自己也点上了一支,笑道:“叔,我是文胜的同事,听爷爷过来了,看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没。”
“哦,”两个男人接了烟,态度亲热了不少,吸了一口,叹口气道:“帮什么忙啊,这种病,去哪都没治!他姑把寿衣都买好了。”
萧何吏回头看看孙艾静,见她有些尴尬地站在后面,便招招手道:“艾静,快进去吧。”完转头冲两男两女解释地笑笑:“文胜的女朋友,我们市里检察院的检察长。”
八道目光瞬间聚焦了过来,孙艾静尽管早已经历了太多的大风浪,但此时还是有些紧张,紧走两步,低声叫了声叔叔姑姑,没敢多做停留,便低头进了屋里。
一进门,就看见屋里三个人,背着身抹泪的段文胜,咳嗽的老人,还有一个端着盘接痰的五十多岁的妇女。
老人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道:“小胜,你别难过。人活在世上,迟早都是有这一天的。我这个年龄,碰到不孝顺的孩子,都该叫我老不死了。”
“爷,你别这么说!”段文胜转回身,有些哽咽地上前,双手握住老人枯干的老手道:“爷,你对这个家,对我,付出太多了,我还没来得及尽孝,还没来得及回报......”说了几句,段文胜的泪又流了下来,几乎说不下去了。
“我这辈子知足了,”老人仿佛有些感慨:“老了病了,你娘和你两个姑姑一直陪着我,照顾我,你知道农村有多少老人最后孤苦伶仃的没人管啊,小胜,这就是幸福!再说,我这辈子也没啥遗憾了,这一辈子,我上对得起祖宗,下对得起儿女,中间对得起良心。”说完看看段文胜,脸上闪过一丝光彩:“尤其是你,更让我自豪,到了今天,我死也能闭上眼了。”
段文胜再也忍不住,泪水一下涌了出来,跪在床前趴在了床头声音压抑地哭了起来。
两男两女听到动静也走了进来,萧何吏也慢悠悠地跟了进来,站在后面的一个角落,望着趴在床头压抑哭泣的段文胜,再看看倚着被子坐在床头的枯槁老人,脸上浮起了一丝悲悯之色。
女人毕竟更容易动感情一些,看到段文胜掉泪,刚才还若无其事的两个姑姑的眼圈也有些发红,孙艾静更是双眸含泪。
“文胜,起来吧,你这个样子爷爷更难过。”萧何吏走过来拍拍段文胜的肩膀,然后对老人笑道:“爷爷,还记得我不?萧何吏!”
“哦,记得,记得。”老人干枯没有血色的脸庞上露出一丝笑容。
萧何吏俯下身,略微大声一点地说道:“你老人家当年的教诲我还都记得呢!”
“呵呵,啥子教诲,都是随口乱说的。”老人笑了起来。
“爷爷,文胜现在又要喜事了,明年要换届了,文胜可能要到市里去干副市长了。”萧何吏一脸认真地大声说道。
“哦?”老人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是吗?”
“何吏!”段文胜轻轻在下面打了萧何吏的腿一下。
“是啊,”萧何吏却不理段文胜,冲老人点点头,将嘴凑过去,压低一点声音道:“都定好了,就等走程序了。”
老人没再说话,尽管有些想掩饰,但嘴还是欢喜的半天没有合拢,许久,喃喃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这次没白来,这次没白来,我走的更放心了。”
段文胜这时见爷爷这种表情,也就不再解释什么了。
“爷爷,我还记得当时你说的酒色财气呢!就是最高境界的那四句想不起来了。”萧何吏有些夸张地掰着手指:“酒是穿肠毒药,色是刮骨钢刀。财是下山猛虎,气是惹祸根苗。这四样都是害人的,可是呢,这世上又缺不了这四样,无酒不成席,无色世人稀;无财谁早起,无气被人欺。”
老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光彩,接口道:“这四样都害人,却又缺不了,那该怎么办?饮酒不醉量为高,见色不迷真英豪;取财有道真君子,遇气能让祸自消。”
“对对对,就是这四句!”萧何吏显得很开心,仿佛要赶紧记在心里一般,将四句又重复了一遍,这才又对老人道:“爷爷,要说这四句,一般人做不到,但文胜还真是给做足了!首先酒量,这么多年,就没见他有过醉态,对待财,更没的说了,泰丘事件牵连了那么多人,但怎么查,文胜还是清清白白,说到气,文胜也做的很好,有气量,有气度,不惊不惧,从容淡定。”
老人脸上的喜悦更甚,点点头笑道:“小胜在这些方面,我还是很放心的。”
两个人一番对话,冲淡了屋里刚才悲切的气氛,反倒隐隐有些其乐融融的味道了。
孙艾静望着萧何吏,脸上出现了一抹复杂的神色,再看看脸上挂着泪痕却出现笑意的段文胜,心里又是一疼,便掏出一块香帕走过去递给了段文胜,小声道:“擦擦吧。”
段文胜接过手帕擦了擦脸,看看孙艾静,仿佛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便小声带些解释地说道:“何吏很会哄老人开心的,我爷爷第一次来东州,就被何吏哄得合不拢嘴,他爷俩很投缘,我爷爷回去后也经常说起他。”说到这里,段文胜仿佛想起了当年刚参加工作时那份单纯的快乐、纯净的友谊以及今天的物是人非,脸色便有些黯淡下来,轻轻地摇摇头叹道:“时光飞逝,转眼十多年了。”
孙艾静看出了段文胜的失落,没有说什么,默默地接过了手帕,但心里却有一种强烈的感觉,眼前这个温和儒雅的男人在自己心中越来越完美,越来越真实,也越来越强烈的吸引他。
“是啊,这些方面我对文胜也很放心。”萧何吏又和爷爷笑了几句,神色便变得严肃起来,并明显带些夸张的忧虑:“可我很担心那第三句,无色后人稀啊。”
老人的脸色一变,明显被触到了心里的痛处。
“呵呵,不过现在我放心了。”萧何吏严肃的神情随即变得轻松愉快甚至带丝得意,仿佛恶作剧得逞一般,回头指指孙艾静,笑道:“爷爷,文胜还没好意思跟你介绍吧?孙子媳妇也来了。”说完冲孙艾静喊道:“还不过来让爷爷看看?”
孙艾静霎时又有些紧张,她借着整了一下衣服定定心神,款步走到了床前,尽量温柔地喊了一声“爷爷”。
“哦,快坐,坐下。”虽然只有一声简单地话语,但任谁也已经能从老人的脸上看到那难掩的喜悦和满意。
孙艾静倒也落落大方,尽管她对段文胜的几个长辈并不太喜欢,但对爷爷却没有丝毫的排斥,反而感觉有些亲近,便自然地坐在了床头,双手也自然地拉过了老人枯干的手轻轻地揉捏着。
女人,很多行为仿佛都是天生的一般。虽然孙艾静的动作看上去极为自然,但如果被她那在京任部委高官的父母看到,肯定会惊得眼珠子掉下来。因为从小到大,就是他们,也从来没有享受到过这种待遇啊。
可是现在,一切都显得那么自然,那么温馨。屋里的人,甚至包括段文胜的爷爷在内,都没有任何不适的感觉。
段文胜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感激,他坐在了孙艾静的后面,也学着样子伸出手给爷爷揉腿,但看上去,却那么的不自然。
“小胜,别揉了,你不会。”爷爷的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尽管嘴里好像是批评,但脸上却没有一丝的责备,反而透着隐隐的自豪。因为这都是他的功劳,几乎从小除了学习他几乎什么都不让段文胜干。在他心里,男人就要干男人该干的事!
段文胜微微有些不自在,便尴尬地坐在了那里。
“文胜,我来。”萧何吏走过去,坐在了段文胜让出的地方,熟练而自然地给爷爷捏起腿来,笑道:“爷爷,现在的医学发展可谓是一日千里,以前很多看不好的病,现在都是小儿科了,尤其是咱们省中心医院,那更是全国有名!等您老稍微休息一下,咱们去看看。”
“是啊爷爷,省里不行还有北京呢,这些您都不用操心,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都能安排好。”孙艾静也接口说道。
“呵呵,别看我老了,心里明白着呢。”老人的脸上焕发着光彩,一点也不像是一个两天水米未进的人,和蔼地看看孙艾静和段文胜,笑道:“这种病就是绝症,谁也看不好的。周总理就是这个病,你说,如果花钱能看好,国家不有的是钱啊?最近又有个有名的主持人也得了这个病没了,他的医疗条件肯定比咱们的好吧?所以这病是看不好的。”
萧何吏低头不语,他一想到奶奶最后的痛苦,心里就针扎般得难受,他一直怀疑,是不是该给奶奶治疗,或许,不做手术,不做放化疗的话,老人肯定会走的舒服一些,甚至会活的更长一些也不定。
“可是......”段文胜的眼眶中又溢出了泪水。
“爷爷,你也要体谅文胜的心情啊,如果你不到医院,他的心里会受煎熬的。”孙艾静看了一眼满脸痛苦的段文胜,心里一疼,转头对老人说道。
“呵呵,我知道。小胜是什么孩子,我心里清楚。”老人有些伤感又有些满足地笑了笑,说道:“但尽孝不是花钱,花钱也不是尽心,小胜心疼我,我是知道的。你们放心吧,我还没糊涂。有些人,非要这里看,那里看,最后把孙子的学费都花没了,自己也遭了那么多罪,要让我说,那就是愚蠢!”
萧何吏再也忍不住,泪刷得涌了出来,不是奶奶愚蠢,而是他愚蠢。
“我这辈子,上对祖宗,下对儿女,没有什么遗憾了,堂堂正正了一辈子,我不愿意最后浑身插满管子,被人翻来翻去,一点尊严都没有。”老人的脸色有些黯然,但眼中却依然有光彩:“我能最后看到你,还有小静,我心满意足了,一会我就回家,在我那躺了一辈子的床上,安安静静的,有尊严地走,去找你的奶奶。”
段文胜有些泣不成声了,孙艾静有些不知该怎么办,回头看看段文胜,眼里也有了泪水。
“爷爷,你真是好样的!”萧何吏轻轻擦了擦眼角的泪,起身笑道:“能有你这样一个爷爷,文胜该感到自豪!”说完对段文胜说道:“文胜,我觉得你就听爷爷的吧!不过,”萧何吏看了看段文胜的两个姑姑:“还是要给老人输点营养啊,总这么靠着也不行。老人实在喝不下,就用棉棒蘸水给老人抹抹嘴唇,干了以后很难受的。”
萧何吏说完,老人的眼角竟然微微有晶莹渗出来。
段文胜赶紧站起来,见老人的嘴唇果然干裂的很厉害,下意识地摸摸口袋,四处寻找着。
“我这里有。”孙艾静拿出个小包,从里面取出两根干净的棉棒,在温水杯里沾了沾,轻轻给老人干裂的嘴唇上抹了抹,老人竟然忍不住伸了伸舌头去舔那棉棒。
萧何吏看在眼里,去端了一杯水过来,又随手取了一罐奶盒上的吸管,走到老人面前道:“爷爷,吸一口吧,别喝,就在嘴里含着,一会吐出来就行。”
老人看了看萧何吏,用嘴含住了吸管。
含了半天,老人轻轻将水吐在萧何吏端着的盆内,仿佛感觉舒服了很多,便轻轻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竟发出了轻微的鼾声,仿佛入睡了一般。
借这会功夫,两个姑姑及两个“叔叔”又开始关心教育起段文胜来,尤其是那两位叔叔,更是指指点点教段文胜如何做官,甚至还说了一些像现在当官不能太清之类的话。
孙艾静听得眉头紧皱,此时已经知道这两个“叔叔”其实是段文胜的姑父,这些话太过荒唐,而且以他们的身份和见识,远不知道官场内的复杂和微妙,却凭借一些道听途和胡猜乱想,就以过来人和长辈的身份口吻来教育段文胜,这让她很不适应。可是看看段文胜,却一脸的恭顺,萧何吏更是在一边笑眯眯地不停点着头。
孙艾静当然不会出言顶撞,但心里实在别扭,便搬了把椅子坐在床前静静地望着老人平静而枯瘦的脸庞。
过了一会,老人慢慢将眼睛睁开了。
“爷爷,你醒了?”孙艾静连忙起身,用棉棒蘸了点温水给老人抹了抹又有些发干的嘴唇。
老人没有话,被扶起来靠在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