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纳兰辰逸满怀希望的伸长脖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门口的方向。.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如他希望的那样,在关他的栅栏前停了下来。黑暗中,他看不清楚脸,只隐约看到两个模糊的样子。他想要开口问是不是皇上派来的,却又怕问错了惹人笑话。万一不是他丞相的脸可没地放!
一个人摸索着点燃了牢壁上的油灯,他有些不适,连眨了几下才慢慢看清。栅栏外的确是有两个人,一个是牢卒,另一个……他怀疑自己看错了,忙瞪大了眼睛,没错,他没有看错!另一个纤细的身影……竟然是……是雪儿!
牢卒打开了牢门上的铁链,“公主进去吧,小的去外面守着。”
“劳烦了!”贺兰雪点点头,接过牢卒手中的包袱,走了进去。
“雪儿!”纳兰辰逸激动的站了起来,嘴唇颤抖着有些语无伦次,“你怎么来了?”他希望有人来看自己,也想过好几个人的名字,就是没有想到贺兰雪会来!这一瞬,多日来的颓废和心惊都被巨大的惊喜所掩盖,他甚至有些惶恐!想来真是有些可笑,他是一个父亲,看到女儿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事实上,他是真的惶恐不安。他不敢看贺兰雪的眼睛,他害怕在那双酷似亡妻的眼睛里,看到厌恶和憎恨!他的女儿呵,他终究愧疚太多……
几日囚牢,纳兰辰逸早已不复往日的俊朗温儒。灰色的囚服脏迹斑斑,上面也不知是什么。原本梳理的一丝不苟的长发也乱糟糟的像是杂草,脸色灰白,眼窝深陷,眼中布满血丝。很显然,这些日子他并没有睡好。不过,他毕竟曾位及丞相,牢卒并没有过分为难他。
贺兰雪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会屋子里还在窸窸窣窣躲避的老鼠,没有因为牢中难闻的气味而皱一下眉头,她淡然的仿佛是在闲庭信步,月下赏花。
“这是柳姨娘让人捎来的东西。”她轻轻的说了一句,将包袱放在旁边的小木桌上。进了天牢的囚犯本来是不让带东西进来的,轩辕泽暗中打了招呼,牢卒又仔细检查了一番,见是一些吃食衣物,才得以拿进来。
纳兰辰逸低低的应了一声,心底涌上的希冀又淡了一分。.原来,那些东西不是她准备的……不过她能来看他已经很好了,很好了……
“府中……可还好?”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说完又像是害怕她不高兴一样又慌忙补了一句,“你……可好?”
贺兰雪看着他像个做错了事急于想要表示自己已经知道错了,已经悔悟了的孩子般小心翼翼,眼眶突地就湿了。一种说不出的酸涩涌上喉间,喉咙里仿若堵了块棉花,咽不下,吐不出,却又让她格外的难受!
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看到他落魄潦倒会心生可怜?他可是害死娘亲的间接凶手!想到小时候她不止一次看到娘亲偷偷的垂泪,想到她躲在花丛后看到他抱着纳兰若雨疼爱高兴的样子,想到娘亲惨死的情景,心中的那点不舒服慢慢的淡了下去……
“皇上,将我赐婚给了太子。”她启唇,像是回答他的问话。
“是吗?好……好……那本来就是你该得的!”与皇室联姻默定的本来就是她,纳兰若雨抢了她的,现在只不过是还回来而已。更何况,和轩辕泽拜堂成亲的也是她。
“该我得的原本更多,除了这个太子妃的身份,我还能得到什么?”贺兰雪冷笑一声,眸中满是讽刺。
如果不是他想要左拥右抱,原本有了婚约却又移情娘亲,娘亲根本就不会嫁给他。那样,他还是他的丞相,娘亲还是那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或许,娘亲还会遇到一个真心喜欢她的男子,幸福平淡的过一辈子!也不会锦芬进门娘亲伤心欲绝落落寡欢。更不会锦芬一次次的故意挑衅娘亲都不会视而不见毫无斗志。娘亲再善良温柔,总还是王室的公主,锦芬的那点子手段,娘亲又怎么会不知道?只不过是她已无心计较罢了!更如果不是他纵着锦芬,她也不会有那么大的胆子敢谋害她们母女……
想到悬崖边上娘亲的惨死,幼小的她无奈跳崖,她的眸色越发冷绝。
“娘亲是堂堂北疆公主,美丽聪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享尽无上荣华。北疆什么样出色的男儿没有?她也配得上这天下最好的男子!可是,她却来到了月华,选择了你。”贺兰雪苦涩一笑,“而你,却负了她……”
最后一句,她说的极其缓慢,几乎是一字一顿,最后一个字说完,她早已是泪流满面。
纳兰辰逸同样满脸的泪,羞愧,懊悔,自责,内疚还有绝望,所有的情绪同一时间朝他的胸口袭来,像一座山一样,压的他几乎窒息。他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像一条离了水的鱼般,拼命的呼吸着……
泪眼朦胧里,仿佛看到了雪山上盛放的雪莲,雪莲绽放着,旋转着,渐渐变成那张倾城的容颜……她柔柔的笑着望着他,嘴里软软的唤着,“逸,你要一辈子对我好!”他还没有开口,她的脸色就变了,变成了哀怨绝望,变得憔悴不堪。“逸,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再后来,她的脸越变越模糊,他想要努力看清,却怎么也看不清楚……
“呜呜……”他捂着脸跪倒在地上,“我对不起她,我对不起她啊……”
“你是对不起她。既然不能一心一意,就不该给她承诺让她嫁你。”贺兰雪冷冷的看着,此刻他再怎么的懊悔哭泣,都不会让她怜悯半分。刚来时看到他潦倒可怜的模样而升起的一点点心软也消失不见,她甚至有些恨自己,恨自己的软弱,恨自己愧对娘亲……
她怎么可以就因为看到这个男人如今的模样,就忘了娘亲的痛,娘亲的仇!
“我今夜来,只是想问你一句话,你对我娘亲,可有真心?锦芬欺辱我娘亲,你知是不知?”
“我……”纳兰辰逸不知怎么回答。说有真心,他却又纳了锦芬。说没有真心,当年,他是真的喜欢海清韵,很喜欢……
“哼,很难回答吗?要不要我帮你说?”贺兰雪冷哼一声,眸中难掩失望。“自然是没有。你若是真心爱我娘亲,又怎么会才新婚就纳了锦芬往她的心口上捅刀?若有一丝丝真心,你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锦芬一次次挑衅我娘亲,让她夜夜流泪到天明。若有一点点真心,又怎么可能不闻不问任锦芬在丞相府一手遮天害死娘亲!”说到最后,她几乎声嘶力竭的大吼,吼完她已哭的泣不成声,身体摇摇欲坠。
“雪儿……”
“公主……”
几道身影几乎是同一时间就冲到她的身边,轩辕泽抢先一步伸臂将她抱在怀里,阿罗也是哭的泪眼汪汪。流风和流云没有说话,只是用鄙夷的眼神冷冷的看着纳兰辰逸。
“雪儿,没事了,没事了……”轩辕泽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遍遍柔声安慰着,渐渐将她激动的心情平复了下来。
贺兰雪浑身的力气就像是被抽干了,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劲。一大段话,贺兰雪心力交瘁,纳兰辰逸的犹豫无措,也消耗完了她最后的一点点不忍和可怜。对纳兰辰逸,她再也不抱任何希望了……
也许,一开始她就不该抱有希望的!
只是,她总还是怀念那个她幼年时偶尔抱着她,逗她开心的父亲!
轩辕泽心疼的抱起她,冷凝的眸子扫了纳兰辰逸一眼,“我们走。”
“是。”流风和流云狠狠的瞪了纳兰辰逸一眼,呸,枉为男人,他们都替他感到羞耻。一方面对心爱的女子承诺一生一世,一方面却又放不下伯爵府能给他带来的财富助力。鱼与熊掌焉能兼得?这道理就连他们这些人都懂,纳兰辰逸身为一朝丞相风华才子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哼,伪君子!”阿罗小声的骂了一句,匆匆跟着几人身后跑了。
牢卒看了眼仍旧跪在地上失声痛哭的纳兰辰逸,摇摇头,面无表情的拿起小油灯,拉过木栅门,拉过铁链,然后上锁,将油灯放在牢壁上吹灭,慢慢的走了出去。
牢中重新恢复了黑暗,只有纳兰辰逸呜呜的哭声不断响起。偶尔,墙角的老鼠会跑出来溜达一圈,在稻草间蹦跶几下又窜回老鼠洞里。
几个人按着原路很快的出了小角门,侍卫将他们送出来后迅速的左右看了看关上了门。走了几步,发现车夫早等在那里,看到轩辕泽他忙上前悄悄禀报,“殿下,刚属下发现暗处有人跟踪,追出来后就不进了踪影,我们还是赶快离开这里的好。”
今夜的事虽然隐秘,可难保不会被人发现,为免多生事端,还是早早离开为妙。
轩辕泽点点头,抱着贺兰雪上了马车,流风和流云阿罗也紧随着车夫跳上车辕,车夫一抖缰绳,马车飞快的跑起来。
等马车绕过前面的巷子,暗影里走出两个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