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

“上上月是真没看清，因为宝宝的身体没转过来。.上个月医生看成了丫头，所以老钱不告诉你，怕你不高兴。这个月检查又说很准确，是儿子。咱们不管他是丫头还是儿子，只要健康就好。”自己都要被绕进去了，俞行光逗着她。

“本来这周想送你去龙山，可是这星期我们办公室进了两个新人，许多事情我都要教他们。过半个月我要去龙山玩，行不行？！”再跟他说男女，又该让他笑话自己小封建了。跳转话题，顾如雪又跟他话起别来。虽然在知道他要走的这两个月里天天话别，但每天都忍不住要“温习”一下。

“行！夫人视察，当然欢迎。”话说现在俞行光的幸福指数也挺高的，家有了，孩子有了，老婆脾气又好，岳父岳母又支持他的工作，还有什么不如意的？！

“龙山有什么特产？！”从小在湖区长大的，对山城还真没有什么了解。

“龙山比五湖面积大、但人口却少一点，特产……有一些木耳、菌类、茶叶什么的，你不一定感兴趣。”以前从来不跟女人聊工作的，可是现在觉得，把工作当家常跟怀里的女人聊聊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们不吃鱼，只吃肉吗？！正好我不会吃鱼，我要去龙山吃野味……”每天睡觉前总是要聊一个多小时，你一句我一句的好不热闹。

俞行光自己都怀疑，以前跟霍少蔓怎么就没这么多话呢？！

霍少蔓的生活总是很丰富多彩，要不然让霍少磊送她去听音乐会，要不然跟俞行芬去逛街。跟她在一起，总觉得就好像一生都在恋爱，自己有自己的空间，反正不会像顾如雪这样粘着他说这说那的。

不过这样没什么不好，以前霍少蔓让他轻松注意，现在顾如雪让他感觉很有家的温馨。

送走了俞行光，顾如雪觉得似乎又回到了做姑娘的时候。每天吃着妈妈做的饭菜，每天看着那牛里牛气的弟弟在眼前晃荡，每天回家吃饭了就觉得孤独……

“如风，你那破牛仔裤像什么？！上班是一定不能穿的……”

“如风，爸爸做点小生意不容易，别天天没事就去拿烟抽……”

“如风，现在什么都稳定了，别天天吊儿郎当的，好好谈个女朋友吧！”

没事，总是挺着大肚子窝在沙发里忍不住罗嗦他，只是不罗嗦他罗嗦谁去呢？！如果俞行光在家，可以躲在他的怀里说话说到半夜呢……

天气越来越凉，一晃，秋过便是冬。

“如风、如风……”才刚吃过晚饭，顾如风就钻入书房打开电脑玩游戏了，而窝在沙发里的顾如雪却是撑着腰艰难地叫了起来。

肚子一阵的绞痛，心跳忽然提速，顾如雪料到只怕是要提前了……

“放心，我今天不去爸爸那里拿烟。”在顾如雪家里顾如风一直是不能抽烟的，要抽也是躲在卫生间里。正激烈地打着游戏，以为顾如雪又是想要罗嗦他什么，有些不耐烦的回答着。

“哎呀，你个臭小子，还不快出来，你姐姐要生了！”妈妈正好洗过碗出来，一看到顾如雪神色不对，连忙大声叫嚷顾如风。

“啊……”顾如风丢掉鼠标，连忙跑了出来：“怎么办？！姐夫还在龙山呢！”

“去医院！送你姐姐去医院，不然让你住在这里做什么？！”妈妈连忙提醒，边说边去顾如雪房间收拾东西。.

“给他打电话……”还好，时间不算长的阵疼已经过去。抓着顾如风的手，顾如雪已是满头大汗了。

“哦、哦。”当然知道她说的“他”是指谁，趁妈妈收拾东西的当儿，顾如风连忙打电话给俞行光。

“姐夫、姐夫，我姐要生了。”电话一通，顾如风便扯着大嗓子叫了起来，说不清此刻是慌乱还是激动，说完后握着电话的手还在颤抖。

“我马上回来。”刚吃完晚饭，晚上还准备继续加班看一下两个地方的汇报材料，但现在，一颗心只想往家里赶去。

他的孩子就要出生了，他要做爸爸了，这是他老早就期待的……

只是太遗憾，她发作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希望这会儿赶回去还能来得及。

“哎呀，你这臭小子，怎么还在这里，快扶你姐姐下楼。”妈妈收拾完东西，连忙开门按电梯。

顾如风扶着顾如雪，艰难地步入电梯。

“妈、妈，我姐……不会有事吧！”头一次见人生孩子，看到顾如雪那白到灰土的脸，不由心里紧紧地丝毫不敢放松。

“快点‘呸’一下，怎么说话的这是。”顾妈妈特别讲迷信，哪里听得这样的话？！

“呸、呸、呸……”平时妈妈讲迷信顾如风还笑话她，今天连忙听话的连呸了好几下，似乎这话真会让姐姐出事一般。

“放心，你妈妈我生了两个孩子都是顺顺利利的，你姐姐是头胎，难是有点难，但是肯定没事，咱们顾家的人都会没事。”顾妈妈相信，她每个初一十五都去庙里供奉，所以神灵也会保佑顾家所有人，包括顾如雪。

“不行、不行……又疼……”刚下楼准备上车，顾如雪又咬着牙紧紧抓着顾如风的胳膊。

顾如风连忙拉开车门，一把抱起姐姐，这才把姐姐稳稳放进车里。

天啊，如果现在他不在姐姐身边，姐姐该是怎么办啊！

一股强烈的责任感，让顾如风比平时稳沉了许多。连忙钻入车子启动，直奔医院而去。

“姐，到医院了，已经到医院了。”平时毛手毛脚的顾如风此刻也学会了安慰人，将顾如雪干脆一把抱了起来往医院里走去。

“哎呀，你稳着点、千万千万稳着点……”虽然顾如风个子偏高，可是瘦的跟麻杆似的，顾妈妈更是担心地不得了。

进入妇产科，钱少康早已接到俞行光的电话赶了过来，连忙安排医生检查待产……

“产妇二十七岁，各方面情况都还不错，而且刚刚吃过晚饭，我们建议顺产。”通过一系列检查，医生把情况汇报给钱少康。.

“行。哪里要签字我来签。”俞行光不在，作为死党当然是在这个时候发挥最大作用。

“啊？！哦！”医生护士们虽然知道这个女人肯定不是钱少康的妻子，但院长开了口，还有什么不行的事情？！连忙把各项签字的处方交到钱少康手上，钱少康龙飞凤舞的签上一个一个自己的大名。

“一定要注意安全，麻醉师和助产师也要在产房外待命，万一顺产出现情况一定要马上采取措施。”签完字，钱少康又忍不住交待着。

“嗯，明白。”妇产科主任亲自安排，调用了妇产科最王牌的助产师、麻醉师和一把刀，妇产科里任何一个人心里都十分的明白，产房里的这个女人身份绝对不简单。

“如风，你电话打了没有？！”医生们正在做准备，顾如雪拉着顾如风的手……

此刻，她最希望在身边的人竟然不是自己的父母，不是自己的亲弟弟，而只是他……

可是此刻，他到底是哪里。

委屈的泪水，就那样直接滚落下来。

“打了，姐夫说他正在路上。打电话的时候是七点二十，估计九点半可以到的。现在快八点了，姐夫应该快了。”顾如风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本想再打电话催催。可是明知道俞行光在开车，一个接一个电话的又不安全，只好忍住把手机又放回口袋。

“你们家属出去一下，我们要再做检查。”把所有人都赶了出来，医生又开始做产检，进一步推算准确的生产时间。

检查完后，医生已经交待进产房了，妈妈和弟弟都不能进，顾如雪被推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进进出出的医生，一下内检一下询问，顾如雪还是觉得好害怕。

“妹妹，还好吧！”俞行芬也接到了消息，跟霍少磊很快赶到医院。霍少磊在外面等着，而俞行芬让钱少康打了招呼，直接进了产房。握着她的手，也来给她加油。

“没事。”现在暂时没有腹疼，顾如雪还算轻松地做着回答。见了俞行芬，马上又忍不住的哭了。

今天的她，显得特别娇气。

“行光给我打的电话，他一会儿也就到。没事的，有姐在。姐当时生升升的时候快三十岁了，年纪比你大多了，也是自然生产，后来也恢复的好，心里不要有压力。”抚去她额头上的细汗，俞行芬和风细雨的安慰着她。

“嗯……”正说着，又是一阵的疼痛袭来。阵疼一次比一次时间短，一次比一次疼痛感增加，顾如雪边吸着凉力边用力的隐忍……

“还要等等，才开了两指。等会儿生产可以允许一个亲人进来陪产，是让妈妈进来还是让姐姐留在这里？！”做完检查，医生为她盖好薄毯。

顾如雪动了动嘴唇，却没有选。看了看一边墙上的挂钟，来医院都快两小时了，天都黑透了，他怎么还没来呢……

心里顿时委屈地不行，如果他还在机关工作，现在应该就陪在她的身边吧！

面对妈妈、弟弟、姐姐，她总是故作坚强，疼的哼都不敢哼一声，生怕增加他们的心理负担，连个可以撒娇的人都没有。

“等会儿让谁进来啊？！我出去帮你叫。”医生再一次温和地提醒。

“我一个人能行。”抿了抿微微有些干燥的嘴唇，顾如雪坚持自己一个人生产。

于是，姐姐也暂时被请到产房外等待。

“好，那你放轻松一点，我给你再检查一下。”医生、护士都在一边，亲人们都在门外，可是他、还没有来……

“好了，又开了三指，再忍忍，就快了。”把产车推入孕产室里，大灯刷的打开，顾如雪整个人都不由一紧。

“来，听我口令，吸气……呼气……吸气……”

“嗯……”已疼到无法忍受，顾如雪敝着嘴真想要哭出来。

“放轻松，孩子不大，估计刚刚六斤左右，很容易的……有许多产妇生八九斤的孩子也很顺利。”助产师在一边一再强调，这不过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可是，真的容易？！

女人生孩子，只怕是亲身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吧！

“嗯、嗯……”大滴的泪水顺着眼角滑出，可是依然强忍着不让自己叫出来。

“把腿蹬好，手握紧，这样才会有力气……”

泪水完全封住了自己的眼睛，透过身体上方那无数个聚光灯，只觉得眼前一片耀眼的透亮。来医院都三个小时了，之前的疼痛还能忍受，可是此刻……顾如雪真的觉得有些绝望了。一阵又一阵似乎没有边际的疼痛，一个人在生与死之间挣扎徘徊，眼里泪水四溢，可是嘴里却是干燥的没法……

“串串、串串，睁开眼睛看看我，我来了。”一只大手抚在了她的面上，几下几下把她脸上的汗水推去。眼前一阵的暖，再睁眼，竟然是俞行光俯身将她眼里的泪水轻轻吸光。

“老俞……”泪水再一次翻滚而出，是的，她终于看到他了，虽然他穿着一身防尘服可爱的像熊猫。

“没事，我在呢！”伸手把她的小手裹在他的大手里，俞行光声音无限的温柔。他刚到，马不停蹄就换衣服进产房，一见到她……他的心也融化了。

小小的她竟然选择一个人面对人生中这样大的挑战，就算让俞行芬进来他也好受一点啊！可是他亦明白，在她的心里，没人可以取代他，所有人都不能。

龙山离怡景并不算远，上了高速也就两个半小时。可是出龙山容易，进怡景却难。从高速下来光是进城就花了一个多小时，幸好刚刚在高速上一直飞速节约了时间，不然不可能在三个多小时内赶到。

“串串，你记不记得以前告诉过我。流汗的时候不能用纸巾擦汗，这样容易堵塞毛孔引起感冒。”一笑，想着办法让她轻松起来。

“你记得？！”那好像是很久以前、很久以前跟他说过的，一句很无意的话，不想他竟然一直记得。

“嗯。我记得，你说的话我都记得。我还记得你说，你很喜欢听‘类似爱情’这首歌。你还记不记得？！唱两两句我听听。”吻了吻她的手背，俞行光的目光暖的几乎要将她融化。

“我没力气唱，只想听你说话。老俞，我还说什么，你还记得什么？！”笑盈盈地看着他，似乎他来了以后疼痛感真的少了，或者是说……她有了力量，能够战胜了。

可是也只是短暂的轻松，没多大一会儿，又是腹痛难忍……

“我还记得你说，就算是游戏你也不会骗我，就算是游戏你也不会让我输……这一次我们都不会输，我们的宝宝就是我们最大的胜利。”

“我还说过什么，还说过什么……”泪水就那么一个劲的流，从未想到，他能将自己以前说过的那多么话都重复出来。像个孩子一样撒起娇来，一个劲的让他重复她以前说过的话，似乎他说的越多就越证明他的心里有她一般。

“你还说，下辈子你要做千金大小姐，让我做穷小子。让我无论被你拒绝多少次，都不准放弃。”想了想，俞行光又含笑回答。

“你……答应我了吗？！”他总是笑话她小迷信，不想她的“下辈子”他都还记得。

“答应了，你当时说的时候我就答应了，今天我再答应一次你听。来，我们打勾勾……”跟她的小指绕到一起，看着她苍白的脸，俞行光自己也心跳加速。

人家说生孩子是女人的一大坎，要在生与死之间走几个来回，可是她这个小小的东西真的能顺利趟过去吗？！

“好疼，真的好疼……”忍了好久，顾如雪终于当着俞行光的面忍不住了。拉着他的手，使劲拉着他的手，几乎要把自己的嘴唇给咬破。

“要是疼的太厉害，你咬我啊。”看着她脖子处的血管都要爆出来了，俞行光心疼到不行。

轻轻吻着她的头顶，然后主动把手送到她的嘴边。

可是顾如雪再疼再难受，也不忍心伤害俞行光。胡乱地摇着头，舍不得动他分毫。

“给她喂点红牛。”一边的助产师把饮料交到俞行光的手上。

顾如雪还是摇头，她从来不习惯喝饮料。

“喂点葡萄糖。”于是，助产师又剪开一袋医用葡萄糖递给俞行光。

“我不要，我什么都不吃，我、我……”

“啊……”顾如雪再也忍不住的大叫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让俞行光心里猛地一颤……

“生了、生了，孩子出来了……”助产师终于轻松一笑，连忙报喜。助产师声音刚落，孩子便已哇哇的大哭起来。

“串串，串串……”看着她嘴唇干裂开去，细心地为她把沁出来的血渍擦去，低声在她的耳边叫她。

只见她闭着眼睛，泪水一股一股地涌出，好半天才触了触眉心：“生了吗？！我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