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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嬷嬷好歹在宫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眼睛毒辣得很。自然看得出来林烟儿说这话时的柔情蜜意,更加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京城传闻定有内因,但这事容不得她这个下人插嘴问候,便站在林烟儿身边,看着林烟儿挑线抹边。
林烟儿一边绣艺一边想到陆一璟穿上自己亲手纳的鞋的情景,不由喜不自胜,嘴角上扬。
陆君和戚皇贵妃进来时便见到这么一幕。
明明是做着这般的粗活,素衣头饰寡淡,微弱的烛光照出林烟儿娴静恬雅的脸。
看着林烟儿神色没有一丝怨怼,戚皇贵妃眉峰一挑。
她本不想插手此事,但奈何陆君偏要闹着出宫找禹王,若禹王来了淑兰殿,出于孝道自然不能反驳段淑妃,只得看着林烟儿受罚,除了更使得林烟儿难堪。还有便是......
戚皇贵妃神色变得幽深起来,她看向此时的殿内,落日余晖皆退了个尽,天色昏暗,但淑兰殿楞是只燃了寥寥几盏火烛。
陆君从前见过母妃就这般罚过宫里一个不知好歹借着爱好读书的由头,大半夜伺候自己读书,却爬上自己床想勾引他的宫女。
他还记得当时母妃对那宫女说:“你既然这么喜爱读书,那你便把这些书今晚都读完吧。”
陆君看着林烟儿眼睛有些发红,面容依然是今日所见那样和顺恬淡,五官精致灵动。
这样的人明明是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想起陆一璟给她的那个镯子,陆君眼神黯然,四哥估计也是这样想的吧。
桂嬷嬷看见戚皇贵妃暗道不好,行礼道:“见过戚皇贵妃,九皇子。”
林烟儿也起身行礼。
戚皇贵妃还未说什么,她旁的陆君就开了口道:“这淑兰殿是没了月钱吗,天色这么暗火烛却只点了这么几盏,黑灯瞎火的岂不伤眼睛。”
戚皇贵妃有些诧异地看了陆君,她原以为照着陆君这么敬爱他的四哥,听到这流言怎么也会厌恶林烟儿几分的,之前陆君一直嚷着要过来,她本以为陆君是觉得因为他自己的缘故,使得禹王妃受了苦良心不安才闹着要去找禹王,哪想却是真是因为关心禹王妃。
桂嬷嬷叫苦不迭,很想说就是这几盏也是自个儿私自点的,原先段淑妃吩咐的是一盏都不许点......
正主儿不在,做奴婢的只会说“奴婢知错”,戚皇贵妃心中明镜,遂让桂嬷嬷下去叫段淑妃。
陆君这时又冲着桂嬷嬷道:“顺便拿个坐垫上来。”他方才可是瞧见林烟儿起身时片刻的不自然。
他最不喜坐着了,一久了感觉浑身骨头散架似的,她肯定从来的时候就一直坐着,身上能不酸疼才怪了。陆君心里暗自揣测着,
林烟儿看着眼前的陆君,分明今早还那么嚣张跋扈,现下却这般关心,她心中踌躇,却道:“殿下,不必如此,皆是妾身自愿的。”
林烟儿害怕陆君是变了法子整蛊自己,言语想推脱陆君分不明白的好意。
陆君急得脸色涨红,好在淑兰殿烛光微弱,看得不清,他心中慌张,脱口而出:“四嫂,你自愿且是你的事,我自愿是我的事,若是让四哥过来瞧见你这样,他肯定是会心疼的”
林烟儿一怔,陆君的这声‘四嫂’可是叫到自己心坎了,她现下是明白了,陆君是真的好意,真切笑道:“那......妾身多谢殿下。”
林烟儿言笑晏晏,陆君心想着此刻天色昏暗,怎感觉像在青天白日里晃着他眼。
戚皇贵妃有些诧异陆君的反常,道:“我怎么不知你是体贴关心人的主儿?”戚皇贵妃的话让陆君嗫嚅,戚皇贵妃却没深究下去。
此时戚皇贵妃离林烟儿近,鼻尖萦绕着林烟儿身上那雅致清幽的淡香,和之前陆君回来身上的那股味道一模一样,戚皇贵妃不由得有些喜爱林烟儿的,更何况陆君呢,于是柔声道,“此刻天色暗了,你若是不在府,禹王定是会担心的。”
戚皇贵妃一说,林烟儿才惊觉自己顾着讨好段淑妃,却忘了捎人带话给陆一璟让他安心。
林烟儿感激地看了戚皇贵妃一眼,道:“皇贵妃说的极是,是妾身疏忽了。”
段淑妃出来时便看见戚皇贵妃在林烟儿身边柔声细语的......
心想自己管教自己的儿媳,她怎得插这么一手,段淑妃心里有些忿然。
但又有些忌惮,毕竟戚皇贵妃再怎么也是贵妃,比自己高了一个位分,想起方才桂嬷嬷的叮嘱,遂行礼道:“臣妾拜见皇贵妃。”
戚皇贵妃点点头,让她起身。
陆君即便再跋扈,对段淑妃心有不满,但段淑妃是四哥生母,也不情不愿地也行了礼。
宫人陆陆续续捧茶,点亮了宫盏,屋子这时才亮堂起来,戚皇贵妃看着林烟儿手上的那双鞋,“禹王妃手巧,这刺样在这么昏暗的屋子,竟也能绣得如此活灵活现的。”
段淑妃可以话里有话利用陆君,她戚皇贵妃也可以含言暗语地埋汰段淑妃。
段淑妃听罢转身责怪宫人做事不尽心,只是面色有些不喜。
桂嬷嬷听了陆君的话拿了坐垫过来给林烟儿。
段淑妃看着,眼睛都快蹦出了火花,她竟没想到陆君对林烟儿这么好。让他去请林烟儿,只怕就差八抬大轿请过来了......方才平息的怒火又一触即发。
这下林烟儿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最后在陆君期盼的眼光下,还是选择站着。
这个时候,还是别惹得段淑妃不快,以免连累了陆一璟。林烟儿心想着。
但戚皇贵妃不这么想,吩咐道:“九皇子一片心意,禹王妃莫辜负了。”
林烟儿这才讪讪坐了下来。
段淑妃强颜笑道:“皇贵妃今日漏夜赶来是为何故?”
戚皇贵妃盈盈一笑,“这不是过来恭喜禹王掌管北直隶赈灾一事,”
现在才过来恭喜,岂不太晚。段淑妃心中腹诽,然而脸上却带着笑意。
戚皇贵妃随即又叹息,“你说这太子好好的,怎么就说被撤职就撤了职,过来和我们这些妇孺打点上巳节的事?”
那是因为太子举止鬼祟,被皇上抓到了手脚。
段淑妃不傻,这谣言沸反盈天的肯定是有人在背后使了阴招,要不然这禹王被刺在夜里,还在离人这么远的望月亭,即便是有人看见了,谁又知道是谁遭了暗算?
肯定是太子嫉妒禹王抢了他的功劳,睚眦必报的结果。
不过皇上近来也是,这风向转舵让人捉摸不透,稍有不顺他心意的就被贬斥撤职杀头的......
段淑妃脑海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那日她去找皇上也是,她自分明言辞恳切,委婉有度,但还是惹得皇上不快,还让康嫔来打点上巳节的事,自己若是再闹出什么事情,岂不是要连累陆一璟?到时万一也撤了陆一璟赈灾的事务......
戚皇贵妃看着段淑妃深思的模样,自觉自己的话起了作用,随即看向林烟儿,道:“你这绣艺是顶好的,正巧司珍房为本宫准备上巳节祭祀礼服的绣样,本宫皆是不喜,如今看着你这花络得倒是挺好看,你现下似乎闲着,可否为本宫绣些花样在那衣服上?”
戚皇贵妃虽说是看着林烟儿的,但这话是说给段淑妃听的。
段淑妃听见,知道戚皇贵妃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于是便承了她的话,道:“禹王妃,今日你也累了,既然戚皇贵妃找你还有事,那母妃便不挽留你了。”
林烟儿这才道了句‘是’,和戚皇贵妃陆君终于走出了淑兰殿。
此时天色黑了大半,戚皇贵妃和林烟儿有些投话,但今日甚晚,于是戚皇贵妃便让身边的紫媛护送着林烟儿回去,末了还让林烟儿多去圣泽殿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