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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议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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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言陆霖沅手上一顿,继而放下了箸子道:“说起这事,倒是有件事一直困扰着朕,想请太后为朕分忧一二。”

段太后浅浅一笑着,眼角细纹因此显得愈发深邃了起来,她说道:“皇上说说看,若是哀家能为皇上解忧,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事关和亲一事,宴迎过了数日,朕一直迟迟未作决断,不知该让谁与西林大公主成亲。”

陆霖沅缓缓道,他的神情过于冷清,导致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段淑妃执箸的手因这一句而陡然握紧,却是毋出一声。

段太后却是说道:“太子早已娶亲,二王爷正室侧室都有了,禹王爷和禹王妃情恩似海,如今就剩下个弱冠的六王爷还未娶亲了,哀家觉得六王爷最适。”

长窗洞开,泄进黏腻的风,像是一声轻喟,吹进慈宁宫。

陆霖沅泰然地注视着段太后,继而看向段淑妃,才又吃了一口冰水银耳道:“朕还以为太后会为禹王爷求这一道和亲。”

段太后微敛眉,手抚了抚鬓角的银发才道:“哀家不能因为禹王爷是哀家的侄孙而厚此薄彼不是?”

陆霖沅只笑了笑道:“是朕狭见了。”

段太后拿着绣帕掩了掩嘴角道:“皇上若是狭见,那这天下都是狭隘浅薄之徒了。”

陆霖沅听言却是浅淡一笑。

段太后又是说道:“说到此处,哀家正有一个请求想求一下皇上,还望皇上成全。”

陆霖沅微微挑眉,“太后先说一说来看看,朕若是能办到,必定全了太后这个心愿。”

“哀家念着禹王妃如今有了身孕,定是伺候禹王爷不周到,便想着再赐给禹王爷一个侧王妃。”

段淑妃手一紧,愈发咬唇咬得紧了。

陆霖沅微眯起双眼,露出的光细长而幽深,像是一条线,一圈一圈地缠绕在段太后身上,他缓缓问道:“不知太后看中了谁家的女子?”

段太后清浅一笑,身旁琉璃盏上如豆烛火似随段太后的话而摇荡开来,“光禄寺署正顾弼之女,顾陌。”

段淑妃被吓得丢掉了双箸,她焦急地跪下道:“姑......太后,那顾陌殿前失仪,名声举,岂能让这样的女子当禹王爷的侧室?”

相对于段淑妃的惊惶,陆霖沅显得云淡风轻,只是平静的面容底下又是如何一番景象,只有陆霖沅他自己知道。

段太后没理会段淑妃,只是看着陆霖沅,似在等他下旨意。

段淑妃见此更加急躁起来,遂开始转头对陆霖沅求情道:“皇上,实在不可,那顾陌的名声实在称不得这禹王爷侧妃,还请圣上三思......”

段淑妃心里寒颤,早就将段太后之前叮嘱的话抛在了脑后,她即便再不喜林烟儿,好歹林烟儿是丞相之女,但顾陌不过是小小的从六品光禄寺署正之女,名声也不好,如何能和她的儿相配。况且,若是真应了这门婚事,不是明摆着掴了禹王爷一个嘴巴子?

陆霖沅寂默了半晌才道:“爱妃说得有理,一个上不了台面的女子如何能相衬禹王爷。如今夏日炎威但地上到底还是凉的,爱妃快快请起。”

说罢陆霖沅去扶起段淑妃,段淑妃连叩头应谢。

段太后这时才说道:“是哀家糊涂,既然当母妃的不愿意,哀家也不多作强求。”

接下来的席饭竟是出奇的沉默寂然,等陆霖沅用膳毕和段淑妃去了淑兰殿,云嬷嬷才捧了润肺的茶上来。

青蕴点了香,一时之间缭绕开檀香幽远的香气。

云嬷嬷递上了佛珠,段太后轻捻拨弄着,闭着眼对云嬷嬷说道:“云浠,这心躁了,念经是最能辟除杂念静心的。”

云嬷嬷躬身说道:“还是太后清楚老奴,只是老奴实在不明白,太后到底是否是真想为禹王爷求这道亲事。”

若是真的想求,让段淑妃在旁,只会多了一个否定的声音,若是不想,又何苦这么大费周章地请皇上来,又说好一通的话......

“皇上生性多疑,他方才问哀家和亲的事,想必已经开始怀疑禹王爷,哀家再说一道亲事即是想消了皇上的疑虑,也是替别人全了他的心愿......”段太后幽幽睁开双眼,看着紫砂观音熏炉漏出的烟雾,像扬起的轻纱,最末才轻声道:“话既撂到这个份上,也不过是在皇上心里埋了一颗种子,哀家也算尽了人事,其余皆看他如何做了。”

......

这夜陆一璟又歇在了临烟苑,林烟儿执着篦子,手梳着青丝。

更好了衣的陆一璟,穿了一件云墨色直缀就朝林烟儿走了过来,拿过林烟儿手中的篦子替她梳起了头。

“王爷,不可......”林烟儿微红的脸,嘟囔着,“这样可不是没了规矩......”

陆一璟侧耳轻声道:“你是我夫人,帮你梳头又是如何不可?如何没了规矩?”

说罢,陆一璟手动了起来,那顺滑的青丝潋滟在他的眼里。

林烟儿透过铜镜看着陆一璟,眼眸深情而专注,心里突然是满当当的暖意和羞意交杂,不断斜织密布成薄薄的云霞覆在林烟儿的脸上。她不自觉想起一句诗来——执手提梳浓情过,却留发丝绕前缘。心中羞怯,只叹前缘自己与他是否是擦肩而过的陌路,才修的这世的同床共枕眠。

想起前几日和陆一璟的秉烛夜谈,那些事听着实在太过心惊,以至林烟儿现在回想还是忍不住心颤,她转头看向陆一璟,担忧道:“王爷,皇上既然疑心你,即便有父亲过去,也难保皇上不会私下彻查此事,若是发现.......岂不糟大了?”

陆一璟眉眼一闪,旋即放下了篦子,道:“我自然是知晓的,所以便在豫州开了几间铺子,专以粮米为主,虽说是赚了些黑心钱,不过却可尽消了皇上的疑虑。”

这官场的事,林烟儿不好插嘴,虽说她心里觉得不能赚这黑心钱,但人到底是偏私的,相对于他人,林烟儿更愿陆一璟没事。

虽是如此,但隔天林烟儿还是写了两封信,一封给了安元,谈及林渊儿的事。一封给了沈氏,除去嘱托沈氏安心,提及了歙县墨一事,还随得有林烟儿的私房钱,释由道以这些银钱购些粮米送去豫州,赈济灾民。

沈氏收到信,立马便叫人去办了此事,并又送去了一百石的粮米到豫州,这一举动令得朝中纷纷侧目,皆溜须拍马称颂林白。就连陆霖沅在朝上大肆赞扬林白,想赐予林白金银玉帛,然而林白却向陆霖沅求了安元和林渊儿的亲事。

陆霖沅当时说的含糊,也没到底表明是应还是不应......

林烟儿听闻此事却是头疼不已,没成想,自己安抚并不能使沈氏安心,竟然顶头去做这等的事。

沈氏的做法,林烟儿自然是明白的,估摸也是想趁此求得一道赏赐......只不过,父亲冒险求了这道亲事,也不知皇上这般疑心的会如何看待父亲,安元毕竟是从五品的武略将军,这难免不让皇上忌惮......

林烟儿垂丧着脑袋,绿膻便从槅扇外拿了安元回的信给她。

此刻窗棂格漏进的金光,洋洋洒洒镀满整个屋子里的铺陈,林烟儿正伏案拆开安元递回的那份信,细细看了起来,只是越看越是怒气冲胸。

她原以为安元与林渊儿是私下有了情谊,但是眼看这信并没透露半分缱绻之意,更多的是生疏客气,到末竟然有了怨愤之意。竟还说自己配不上渊姐儿。

看得林烟儿气得直想烧了那封信,既然对渊姐儿没有男女之情,又何故做出那般的事?岂不白白糟蹋了渊姐儿的清白,她原以为安元是个铁铮铮的汉子,没想只是敢做而不敢当,自己当真是高看了安元!

林烟儿虽是气恼安元的置之不理,但更多的则是心疼林渊儿的痴心错付,她看着信笺上的字字句句,思虑良久才沉淀下心思执笔。

言辞恳切,极尽周全之意,待写完林烟儿收笔,见信中略提宴迎一事,只愿安元能够看过则晓,担起这个责任,也不失为一个铮铮汉子......

林烟儿将信折好,纳进了信封,又用蜡密实封好,交给绿膻,让她派管家送去安府。

这是绿膻才疑惑地说道:“王妃,刘管家自成亲之后还未回来......”

正逢此刻,翠苼端了安胎药进来,见到林烟儿惊疑的模样,翠苼禁不酌奇地问道:“王妃可是遇着什么事了?”

林烟儿遂问道:“刘义还未回来?”

翠苼看了看绿膻,然后点点头回道:“确是的,成亲这么几日便是不见刘管家再来王府了。”

两人正说着,一旁的桂嬷嬷却是事不关己的模样,端起那碗安胎药细细查看了一番,验过才将安胎药递给了林烟儿。

林烟儿勉强笑笑,想起成亲翌日她交与陈大人的那封信,便吩咐翠苼道:“等下你去刘义家看看,管家一直不来,也是不成个样子。”

说罢林烟儿喝光了药,桂嬷嬷递上了酸梅,枯槁般的手上爬满遒劲般的树枝,那双浑浊中锐显光芒的眼,只是顷刻垂头敛眸。

翠苼领命说道:“奴婢下午便去看看。”

林烟儿点点头才嘱咐绿膻将这封信交由别的小厮替自己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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