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抗御的原因,域名改为dsyq.org/感谢收藏^_^
两辆马车缓缓而动,王雪笑着对身边的婢女芸儿说:“你去让夏知靡的马车先行,我要上她的马车坐着。.”对于她,夏知靡起码的尊重还是要守的。
芸儿知道自家女郎心地善良,想着她可能是要探探这夏氏知靡的底,心思想着这小姑竟然敢同自家女郎抢未来夫君,委实太过分,这样想着,芸儿的眼神陡然就凌厉起来,早已经将夏知靡是谢家齐救命恩人这回事儿忘的一干二净。
等芸儿走了之后,王雪连忙让另外一个婢女为她换了一身厚衣裳,手捧暖炉安心等待,可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夏知靡的马车先行过来,她的马车是半敞开式的,退下披风后,冷意一下就侵蚀过来,这时只听一声厉喝,原本准备散开的少男少女们登时停住脚步,惊奇不定的朝夏知靡的马车看去,一时间夏知靡的马车又成为众人的中心。
“请你出去!!”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声音,但其内的怒气却丝毫不加掩饰,接着又听见一声轻喝,是婢女桃核的声音,她对刚才说话的少女说:“生气作甚,我们不应该拿别人的话来气自己。”
那声音又说:“可是没有这般无礼的,不晓得那样一个女郎,身边怎的有这样的婢女。”
“你也不怎么好!再怎么自持身份,在谢郎面前,不还是一样巴结!”芸儿的声音充满鄙夷,便是连不远处听的云里雾里的王雪听了一张脸都气的涨红,更何况那坐在马车内的夏知靡?
众人瞪大眼睛紧紧盯着夏知靡的马车,见那马车在这时候晃了几晃之后陷入一片安静,夏知靡的声音淡淡的响起,不带一丝火气,声音轻的像是怕惊扰了谁一样,她说:“桃心,休要无礼,芸儿也是为阿雪着想,不必介怀。”
“女郎……”被叫做桃心的婢女不依的唤了一声,却是规矩的没有说话,想必马车之内,正在上演一番眼神争夺战。
王雪见机会来了,连忙扶着车辕子下了马车,顾不得身后的婢女跟上,走到夏知靡马车前扶着刘叟的手上了马车,进到马车之内,轻喝芸儿:“这般没有规矩,罚三个月月例,再罚你拍板子十下……”她的声音恶狠狠的,想必平时不太喜欢惩罚婢女,因此想了半天也说不出来别的惩罚的话,便说:“你还不下车去,回到府上自己去寻管事领罚。”
芸儿愣愣的站在原地,脸上还残留着刚才见桃心被夏知靡呵斥后的得意,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女郎,不明白明明她是在为女郎说话,连句嘉奖都没有,却得到如此严重的惩罚……是的,王雪从来没有罚过仆人,尤其是伤筋动骨的体罚更是没有,最多只是呵斥两句,可是此时为了一个外人,一个成为她情敌的人,竟然罚的她如此之重……
“女郎……芸儿想不明白哪里错了!”芸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眼泪顷刻间便落了下来,那娇柔的模样,端的是我见犹怜。她实在想不通,她明明全是站在她的角度上考虑,究竟是哪里错了?
夏知靡见此皱了皱眉,又见王雪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过,叹息一声说:“阿雪不必在意,芸儿也是为了阿雪着想,实是知靡不是。知靡说过,虽是于谢郎有些恩惠,但实乃举手之劳不必挂怀,至于坊间传言,想必是有些人蓄意造势,知靡也委实无奈的很。”
这样一说,对于王雪这种自小生活在门阀士族的女郎再明白不过,结合夏家现在的一些状况,只要一想便能明白,一切并不是她所做的,因为这样做,无疑是毁了自己。.
夏知靡一这般说,王雪更愧疚了,她伸手抓起芸儿用力将她推下车,等芸儿一个踉跄后站稳,掀着帘子看着她说:“芸儿,你实在太让我失望了,你走吧,别让我再看见你。”
这话说的如此之重,知晓王雪性格的夏知靡眼睛在一瞬间睁的很大,她竟然为了她连贴身婢女都放弃了,她夏知靡何德何能能得她如此尊重,如此相待啊!
“阿雪……”她近乎哽咽的唤着她的名字,就像那大雪天里塞进她手中的掐丝珐琅暖炉,她宁可自己冻着,都硬要将唯一的暖炉塞给她,丝毫不嫌弃她卑贱的身份,给她倒她喝的热茶,一旁的芸儿气的眼睛都要瞪出来了,那般善良的一个少女,用自己的温和执着来围护自己那一点点的尊严。
新年的那一支舞,不能让她跳,若是跳了,她的身体日后定还会像前世那样,那七天七夜,如今看来,便是有人给她悄悄送东西吃,凭着她看似柔弱实则坚韧的性子也不会动一口饭菜喝一口水,完全是凭着她坚定的意志存活下来。那么,究竟是什么样的信念在支撑着她,如今她算明白了!在她心中,只有那个男人,地位如斯崇高,让人挂念,即便是得罪司马皇室,也要坚持,她啊!那么弱弱的身体里,包裹的竟然是如此坚定不悔的心!
夏知靡闭了闭眼,对自己说,就让她用对谢家齐的救命之恩来帮助他们,成全这一对爱侣。
此时的夏知靡却记不起问一问他的意思,那坚硬的心里,究竟有没有王雪这个人!竟固执的决定要报恩,固执的去强加……
听见她几乎变了调的声音,回过头来看到她来不及收起的感动,王雪拉过她的手柔声说:“知靡,我当你是朋友,所以即便是芸儿她们,也不能诋毁你伤害你。”
“谢谢!”这句谢谢,前世的时候她都没来得及说,今生,她终于有机会说出,这两个字里,意义太过沉重。
感受到她的情绪好似过于激动,王雪暗道因为惩罚一个婢女就感动成这个样子,心地真善良,如此,她们两个算是好朋友了吧!她摆摆手让其他的婢女将芸儿带走,转头对依旧气哄哄连带着看她都不顺眼的桃心笑着说:“桃心姑娘真是抱歉,芸儿其实是个好姑娘,只是心直口快,太过莽撞,阿雪在这里给你道歉了!”她说着,竟站起身,郑重的给桃心道歉。
桃心闻言怔在当场不知如何是好,还是桃核拉了她一下,两人跪伏在地上不敢接受王雪的行礼,夏知靡拉住王雪的手说:“桃心同芸儿性子相差不多,知靡不在意,阿雪也不要在意,倒是这天色很快要暗了,知靡本想要去玄武湖游玩一番,此番看来时不待我,阿雪既然上了知靡的马车不如回知靡此前住的宅子小坐一会儿如何?”她笑了笑说:“离阿雪家也近的很。”
阿雪欢快的点点头,夏家马车便驶回乌衣巷内,围观的少男少女们顿时让开路,眼巴巴的看着两位偶像进入马车之内。等她们的马车消失在转角,主街上便热闹起来,有人原本是王雪的粉丝,却为夏知靡的气质所折服,竟是一心围护起夏知靡来,眼看着两方争执不下就要发生暴/动,不知人群中谁说了一句夏知靡都跟王雪成了好友,为何两人的拥护者这般没有规矩的吵了起来,白白丢了偶像的脸,于是众人和好,坊间关于夏知靡的传言却越来越甚。
有人眼神毒辣,一眼就看出来夏知靡跟谢家齐隶属于同一种充满仇恨却将这些都内敛起来的人,都说谢家齐这样的人,也只有夏知靡这种了解他的人才能配得起,不过呼声却不高,因为两人身份悬殊太大,根本没有可能;也有人说王雪的可能性最大,到了谢家齐这一代,王谢两家还没有联姻对象,王雪又这般出众,而且她对谢家齐的爱慕众所周知,练习舞技,不也是为了取悦谢家长辈?以此来得到谢家长辈的支持?而且这两个人的身份又相当,王雪性子又宁静善良,同谢家齐相配,就像是锋芒毕露的刀剑被装入精致的剑鞘一般,不是刚刚好?
俗话说百炼钢成绕指柔,便是谢家齐再冷硬无情,遇到王雪这样温柔如仙的少女,也定会被吸引然后如冰一般慢慢融化成水。.
百姓这般闹腾,夏氏族人闻言,却高兴起来,随着夏知靡的名字被知晓的越多,他们夏家的关注程度便越大,复兴便指日可待。
回到夏知靡的小院儿之后,夏知靡让人准备茶点,带着王雪进了自己的书房。
而以往,来人拜访,她只在客厅接待,这般没有忌讳的将她带到这里,王雪也有些惊讶夏知靡对她的信任。好像能看透她的想法似的,夏知靡亲手给她倒了杯茶笑着说:“我第一眼看见你,就知道,我们日后会成为很好的朋友。”
王雪接过茶水,小嘬了一口,一脸诚恳的说:“对不起知靡,之前我还算计你。”
夏知靡摇摇头无所谓的说:“没关系,毕竟我们之前又不认识9有我跟你保证,知靡同谢郎真的没有一点关系,有的……只是救命之恩。”
“我明白,家齐哥哥都同我说了,都怪芸儿那丫头,她一天到晚总是在我耳边吵,再说……我也有点担心。”说到这里,小脸上闪过一丝难过,垮着脸看着夏知靡说:“知靡,你知道吗?我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家齐哥哥。娘亲说我好好学习琴棋书画,将来一定能嫁给家齐哥哥,于是只要家齐哥哥喜欢的,我都学的很好。可家齐哥哥总是心事重重的,平之哥哥不在,我也不喜欢跟族中的其他姐妹玩,就去找家齐哥哥,他总是一个人静静的坐在角落里,还说人活着为什么这么累……”
夏知靡深深吸了口气,那么小的谢家齐,心思便这般沉重吗?!看来即便是生长在这门阀世家之内,童年也一样不得幸福,那究竟是生活在什么样的背景下,才能安稳建康的长大?她不知道,因为两生两世,她所经历的都不能给她一个答案。
“那时候我一直想不明白,再后来有几次去找他都找不见,直到有一次我出门同婶娘去玄武湖,在路上看见了他,我吓坏了!因为那时候的家齐哥哥狼狈的像是倒在路边的一个乞丐,好像还伤的不轻,我想要下去救他,可婶娘不让,还说这便是族中内部争斗,还说幸好我是女孩子,若不然有一天也说不定会变成家齐哥哥这样……”
王雪像是第一次遇到一个能交心的人,也或许她有些自己的小心思想要给夏知靡交个底,想要告诉她,她的心很小的时候就给了谢家齐,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还是未来,都只属于他一个人。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她都会在身后默默的支持他帮助他,更何况,他们两个未来会联姻,都已经是两族内定的了,只等谢家齐行了冠礼,王雪行了及笄礼之后便会成亲。
她同夏知靡说了很多,说的都是她跟谢家齐的故事,她才知道,原来他也曾像一个孩子似的疯耍玩闹肆无忌惮,原来他也曾不成熟过,原来他也有温柔的时候,原来,他也曾为一个女孩子,做过傻事,原来……他们已经有了感情!
夏知靡笑着说:“阿雪,你放心,只要我能做的,一定会尽力帮你。”她笑的很开心,墨色的眼眸里是真心诚意的为他们稳定的感情而高兴。
王雪的目光闪了闪,转而笑的更开心了,在这吃过晚饭直到王家来人催促方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第二天一早,王雪早早的就来了,在夏知靡的小院儿中一呆便是一天。夏知靡可没时间同王雪玩,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她让王平之的小厮将房契拿过来,又让桃核当场点了银子,请了掌管建康土地的司户参军书写文书,签字按了手印之后,这栋传言中有问题的房子便归了夏知靡名下。
夏知靡让桃核在醉仙楼定了一桌好菜,等文书签订生效之后,让桃核请着司户参军跟王平之的小厮去吃酒表示感谢,这边又列了单子让桃心去请人准备重新改造小院儿。
以前这院子不是她的,自然哪里都不能动,她素来做事不急不躁,因此心知这院子迟早是她的,只是在心中有个计较,等到时机一到,写出来开始改造。其实这院子处处透着完美,可是却不符合她的风格,即便再秀美,也依旧是男人的调调,她想象中的,即便改造过后不如现在,也是按照她的想法建造的,毕竟,她日后是要住在这里的啊!
王雪听说她要改造房子,自告奋勇帮忙,王雪神秘的对她说请一个很厉害的园林设计师,夏知靡细问之下,才晓得这人便是那日见过的无尘,只听说无尘超然脱俗,却没想到他还有这样的爱好,夏知靡难免有些担忧,毕竟她一个小城女郎,即便被一些名士敬重,可她的身份却如芸儿说的那本,太过卑贱,所以她完全没有把握请不请得来无尘,即便是王雪出马。
她听说无尘这个人素来高傲,便是王谢两大世家的人相请,也未必请得动,所以她只是应承了几句王雪,便埋头于桌案上设计新宅子的图纸去了。
王雪撅嘴看着夏知靡,第一次有了被人轻视的感觉,眼珠转了转,喝完茶水对夏知靡说:“我先回家了,晚些时候再来找你。对了,容妈做的糖水果子不错,再给我做一点好不好?”
夏知靡笑着应下说:“也不怕越吃越胖。”
王雪吐吐舌头,离开了书房回王家去了。她走后忙于设计图纸的夏知靡放下笔,看着王雪的背影长长一叹,她不知自己在叹息什么,不知自己在惋惜什么,只是想这样叹一口气,好像想将前世的那些记忆,就这样随着气息缓缓送出自己的身体,从此那些悲伤的,不堪的,破碎的,一切不愉快的都能远离她……
前世的她即便到最后被王雪派的人送回奉贤巷的程府,也没能知道王雪是谁,她问送她的婢女,婢女因为看不起她低贱的身份,连看她一眼都厌恶的很,更不可能同她说话了,所以到最后,她也没能知道王雪的身份,因此昨日见到她的时候,才会吃惊,原来,她是王氏女,原来,王家人并非都似王桐那样,还有好人。
坐在桌案前的夏知靡眼神有一瞬间的空洞,仿佛只剩下被抽去灵魂的躯壳,一动不动,如雕塑一般,没有任何感觉,这一瞬间她将所有的防备都收了起来,所有的感知都化为零,连屋里何时站了个人都不知晓。
谢家齐皱着好看的眉,总觉得这一刻眼前的少女陌生的像是另外一个人,她的眼神明明一样深邃,包含的情绪却是不一样的,不过她卸下防备的时候,让人感觉格外温和。这种感觉同寻常时候的那种温柔不一样,那时候的她很平和,仿佛任何事都不会掀起她一点情绪起伏,她总是温和对人,可那温和下面却掩饰着染血的锐利,他相信,夏知靡做起事来,绝对不会拖泥带水,他也相信,若是有人得罪了她,便是将自己赔进去,她也会报仇。
这或许就是他们的相同之处,背负着一样的恨,只是她到底是女子,而且,她顾虑太多,不会如他一样,总是置之死地而后生,选择的太过极端。
不知不觉中,他凑近了她,好像要从那显得空洞的眸子里看到更多,便越凑越近,他从那里面看到一闪而过的惊慌,随即整个人被夏知靡大力推开向后倒去……
夏知靡只感觉脸上热风铺面,带着一股属于男子特有的阳刚之气袭来,紧接着一张脸在眼前放大,她下意识的将人推出去,然后摸出桌案下的匕首抵在谢家齐的脖颈处,双眼寒冰的看着他。
只不过一瞬间,她便反应过来,谢家齐暗赞,无视她冰冷的眼神,打了个哈哈说:“你在想什么?我可是来了好长时间。”他越是故意,就越显得是要掩饰什么。
夏知靡皱了皱眉收起匕首,谢家齐见她放下戒备眉宇依旧轻蹙,淡淡说:“你防备之心倒是挺重,不晓得你住在乌衣巷内,还能有什么人要你的命,再说,于现在的夏氏来说,他们可舍不得你受半点伤害呢!”
夏知靡闻言说:“舍不得我受伤害?别人不知,难道郎君不知,这种传言对知靡来说,无异于在慢性扼杀。”
谢家齐拨弄着窗户前的玉瓶里刚刚采摘下来的梅花说:“我这也是为了你好。”
“那知靡还要多谢郎君了7境塑造人,知靡既然生在汝城夏家,便不是郎君所知寻常世家女郎的性格,所以其他女郎所求的,知靡都不需要。”他这样说,夏知靡心中越发冷了起来,脸上的表情绷的紧紧的,像是生了极大的气。
这是自谢家齐向她亮出身份后,两人间的谈话第一次这么紧张,就像是越绷越紧的琴弦,随时都有弦断伤人的可能。
“那你需要什么?知靡,你说你需要什么?”谢家齐站在她对面,目光直直的看向她的眼中,好像想要将她心底所有的想法都挖出来,全部暴露在这小小的书房内。
夏知靡不习惯他这样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忍不住向后退了两步,侧了侧目,刚要开口便又听到谢家齐说:“我知道你需要什么,扳倒王平之,毁了程家跟王桐……”此刻的谢家齐,轻而易举的,风轻云的的,就将她重生归来后,费心计划的一切都解析出来,赤果果的放在她面前。
夏知靡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眼前的黑衣少年,那样英朗的容貌,睿智漆黑的墨色深瞳,薄淡紧抿的嘴唇,他紧紧凭着几个猜测,便将她费劲心力计划的一切都看个透彻……
夏知靡靠在墙壁上,借着墙壁的支撑才能不让她瘫软在地上,清丽的容颜露出死寂的绝望,闭上眼睛,挡住那顷刻间崩塌的脆弱,说:“谢家齐,我只是一个渺小的,卑微在这个肮脏的世界里求存的一个人,我从未想要过名誉,没想要过别人的尊重别人的爱戴,什么都不想要……你不是问我我想要什么吗?我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