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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杀鸡儆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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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人,将这大逆不道的奴隶抓住!”夏知靡一声大喝还没完,却被一声轻喝打断。.

她愣愣的转头,只见王平之带着乌衣巷一干世家子弟走了进来,这时已经停止哭嚎的桃核猛然起身,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抓住正在发呆的夏知靡,手法利落的从衣袖中拿出一把匕首抵在夏知靡脖颈上,不知是为了逼真还是她没把握好力道,只听到一声很小的声音,那匕首就刺进夏知靡的脖颈里,登时就有鲜红的血流了下来。

“住手!你们若是再上前,我就杀了她!”桃核厉声高喝,让那些欲要上前抓住她的人登时都踌躇着不敢上前。

“桃核,你别在执迷不悟了!知靡待你不薄,你为何要恩将仇报?”王平之皱着眉头,似是极为痛心,又怕夏知靡受伤,极力劝说着。

“不薄?我为她鞍前马后,她却从未将我看在眼中,只当那荣素才是她的贴身婢女。最不能让人容忍的是你的妹妹……三番四次侮辱她也就算了,还根本不拿我们这些奴才当人看。王平之,你记住,你妹妹之所以有今天完全是她咎由自取。女郎你也没想到吧!你那情同姐妹的阿桐有今天的下场,全是拜我所赐。是不是很后悔教我习武识字?是不是很后悔救下我们一家四口?”

她仰头大笑,眼泪都流出来了,低落在夏知靡的脸上,温热的,差点灼伤她的脸。“王平之……我敬爱你,但不代表我就要敬爱你的妹妹,她骄傲自大,目空一切,还自私自利,简直是不把我们这些奴才当人看。奴隶怎么了?奴隶也是人,你们不过是能生在一个好世家罢了!如若我也生在随便一个世家中,也不会做奴隶的。没人天生会想去做奴隶,没人天生就想被那些所谓贵族当狗看,你们这样势力,早晚有一日会被你们口中的奴隶反驳,到时候你们都将会死的很惨\惨!尤其是你夏知靡,是不是很后悔救我啊!哈哈……”她越说眼泪流的越凶。

“桃核……”夏知靡也哭了,哭的一塌糊涂,她虽是睁着眼睛,可眼泪却将她的视线模糊的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感到桃核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脸上,热的灼人,有那么一瞬间她的心也好像跟着死去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桃核,对不起!

“我杀光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狗东西,伪君子……”桃核说着,猛的抬起手中的匕首,似是真的要将依靠在她怀中的夏知靡了结一般,眼看着那匕首就要刺进她的胸口,只听噗的一声,夏知靡只感觉脸上一热,似是有什么东西淋在她的脸上还有身上,果露在外的所有皮肤上,紧接着嘭的一声,桃核的尸体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没了支撑的夏知靡的身体登时晃了一晃,王平之一个闪身走上前来将她的身体揽在怀中,看了一眼桃核,轻轻一叹说道:“没事了知靡!没事了!”他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

夏知靡睁着眼睛,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满脸,如果前一刻她还在迷惑好端端的桃核为什么这么说,那么王平之冲进来的时候,她就明白了一切!

“知靡,没事了!桃核已经死了!一切都结束了,荣素的案子同乌衣巷的案子,已经了结了!”王平之在她耳边这般说着,夏知靡慢慢的抬起头,直直的看向他的眼中,深邃一片,像是永远看不到边际的海洋,永远都不会给人机会着陆。

“桃核死了!”她喃喃的说着,素来让人看不透的双眼茫然一片,像是个不知所措的孩子,那样无助,那样的无可奈何。.

“知靡!”几乎是不假思索的,他不顾在场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一把将她搂在怀中,无关风月,只是想让她漂泊的心有个可以依靠的点,只是让茫然无措的她找到一丝慰藉,只是想让无可奈何的她找到一丝安慰。

“桃核死了!”她呆呆的重复着,任由他越抱越紧。

“郎君……”沈氏公子走上前来躬身行礼道:“既然凶手已经抓住,那在下这就将人带走了!”他看了一眼被王平之抱在怀中似是吓的不轻的夏知靡说道:“有这样的婢女,只怪这夏氏知靡平素太过仁慈,才导致奴隶越加放肆,还望郎君告知。”他说着,招呼人将桃核的尸首抬了出去。

得到说法的众人很快就散去了,房间内便只剩下王平之抱着夏知靡站在那里,夏知靡还在无神的喃喃着桃核死了这句话,不知是太过悲伤,还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这样的结果,王平之将她扶到床边,容妈便过来了,还未见到夏知靡,便先见到地上一大滩血迹,一面喊着夏知靡一面慌慌张张跑进内室。

走进内室,见夏知靡只是脖颈处擦破了点皮儿,她不知真相,只道是桃核吃里扒外,竟然帮着外人害夏知靡,还差点连累夏知靡丧命,嘟嘟囔囔的指挥人收拾地上的血迹。这厢又见王平之像个下人似的,又是给夏知靡擦脸,又是小声安慰,皱着眉头暗道难不成这王郎看上我家女郎……便以为这是个机会,等地上的血迹收拾干净之后悄悄退了出去,只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等所有人都退出之后,王平之才搬起夏知靡的身子,见夏知靡还是失魂一般的喃喃着桃核死了这句话,朝着她耳边轻喝道:“夏知靡你醒醒!桃核已经死了!”

夏知靡被他这一喝微微转头,呆呆的看着他喃喃着:“我知,我如何不知!”她即便不是聪慧之人,可活了两生两世,没有经验,也硬生生的摸索出一点聪敏来。

王平之皱着眉头沉声道:“既然你知晓,就更应该知道此事事关重大,若是没有桃核,那今天躺在地上的就是你。荣素的死可以不提,但乌衣巷的众侍卫之死必须要给世人一个说法,那就必须要有人牺牲,你明白吗?”

“所以……你就选择桃核?”夏知靡瞪大眼睛,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看不到王平之脸色的厉色。

“是!必须有个人出来给这件事一个说法。知靡,她不过是个奴隶而已,死了便死了!只要你还在。你好好想想,若是今天被抓进去的是你,那么你的哥哥,还有你的父母,还有整个夏氏,都要为这件事情买单。届时即便是我,即便是谢郎,都保不住你!所以唯有出此下策。你好生想想,我知你同桃核情谊非常,可事到临头,你好生想想吧!”王平之皱着眉头说完,转身离开了房间。

偌大的房间内似乎还残留着鲜血的腥味,淡淡的,弥散在空气中,吸一口仿佛都能听到桃核快乐的声音,好像她并没有离开,好像她还陪在她身边。

“女郎,您要喝茶吗?”这是桃核被她留在身边之后,第一次的对话,小姑娘似乎很好奇,也很想讨好她,声音弱弱的,却带着一股子韧劲。

“奴婢是桃核,妹妹是桃心。我们两个虽然长的很像,但眼睛的颜色却不一样。”“桃心的眼睛有一点黄色,像是猫眼睛的颜色。.”小姑娘声音怯怯的,讲话清清楚楚。

“女郎……你究竟想要做什么?”那是第一次,桃核察觉到夏知靡做的事情根本不似表面那么简单,她已经察觉到她对王桐的好不寻常。

夏知靡说只要她跟着她,荣华富贵不在话下,即便是身份地位,都能许她,这条路她已经踏上,根本没有回头的余地。前走一步是死,后退一步还是死,左右不过是一死,她选择了帮助她,还发下毒誓。还有那天晚上,两姐妹刚刚伺候她歇下,在值夜时悄声的对话,她听的一清二楚。

桃核那般聪慧的一个女孩子,其实她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一直装作不知,只是一心觉得夏知靡是她的主人,行事一定是有道理的,更何况她那么宽厚温和,所以,她将所有的筹码压在她一个人身上,不管她吩咐什么,都愿意为她去做,哪怕是付出生命。

其实她们谁都明白,她们所做的事情一旦东窗事发,那么必是死路一条,所以她牺牲自己来保全她,想为她赢得更多的时间。

在复仇的路上越走越远,远的她回过头时,什么都看不到,只有桃核一如既往的陪在她身边,不管她做什么事,都不问一句,不言一声不愿,默默的跟随在她身边。

夏知靡蜷缩在一起,用手抱住腿,眼泪肆意在脸上流着,可却一点声音都没有。桃心出去定衣裙了,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桃核的父母还在后宅,寻常时候不轻易出门,她该如何对她们交代?

原本晴好的天气此时阴霾一片,铅云沉沉,好像随时会降下一场暴风雪。

冬天,又是冬天……她的一切噩梦,好像都停留在冬天,永远也没有春天的来临。

“女郎……”容妈脚步轻轻的走进来,见她哭的不能自己,轻叹中坐在床边,轻声道:“别太难过,这天下不是谁都能对你好的。要怪只怪她命不好,不应同荣素争风吃醋,更不应该怀恨在心竟然杀人。”

夏知靡没有说话,眼泪却越流越凶。

“你也别想太多了,这时间以怨报德的人太多太多,也幸好她死了,若不然还不知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容妈喋喋不休的说着,可夏知靡却一直抱着膝盖流眼泪,也不反驳,也不解释。

容妈自己说了一会儿也终于没的说了,便站起身,刚要离开却被夏知靡抓住手,只见夏知靡睁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眉心高高隆起,淡淡道:“容妈,这件事你不要管,桃心回来后,也别说教她……”她别过头去,闭了闭眼说:“也别去找桃核母亲祖母说道,只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就好,毕竟桃核之所以会变成今天这样,我也有责任。”

“话是这样说,知靡你就是太善良了!”容妈摇摇头,认为夏知靡就是太过仁慈才会导致今天这样的悲剧。

“不是!我是太优柔寡断了!没早些杀死荣素,更被言语刺激的失去理智,才会导致今天这样的结果,才会导致桃核的死亡,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啊!”夏知靡说着,深深吸了口气,对愣在原地的容妈道:“不要去找桃核家人的麻烦,因为这跟桃核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已经死了,就算有错,也消弭了!”

容妈愣愣的,似是没反应过来夏知靡口中那几句话,而后离去了。

时间还很早,不过辰时,可天色看上去却已经像是到了傍晚,昏暗的让人压抑,让人想哭。

王雪匆匆忙忙跑来安慰她一通,不知是忙活什么,呆了不长时间便离开了,桃心回来后看了一眼夏知靡,求她将桃核的尸体带回来,她尽管不知道事情的始末,也不是不想问,只是桃核早就料到会有今日,早早告诉她切莫多问,只让她好好服侍夏知靡。

那些人为了满足面子,将桃核的尸体挂在乌衣巷头,让建康城的百姓们鞭尸,只是为了告诉世人,乌衣巷的地位神圣不可侵犯,不管冒犯的人是何身份,他们都不会姑息。更是借着这件事给那些觊觎乌衣巷世家的人们一个提醒,所谓杀鸡儆猴也。

桃心伏在床边哭了很久,直到昏迷过去,夏知靡都一直一动没动,连一滴眼泪都没有留下,眼泪已经干涸,此时亦没有流下的必要。

天色一点一点的暗了下去,容妈进来唤夏知靡吃些东西,顺便将桃心扶了出去。端上来放在桌上,晚上过来收拾的时候,桌上的饭菜一动未动,晚上亦是。

整整一天一夜,夏知靡坐在床上,蜷缩着身子,一动未动。

第二天容妈过来的时候,桌子上的食物已经被吃的干净,夏知靡站在窗子前,昨天的铅云并未给建康城带来一点冰雪,只是温度降了许多,桃心默默的加了炭火,忍不住想求女郎将姐姐的尸体赎回来,可见夏知靡脸色极差,难过似乎并不比她的家人少,心中多多少少好受一些,叹只叹姐姐命不好罢了!

桃心默默的走进来给夏知靡整理床铺,忽然在枕头下发现一封信件,上面写着女郎亲启,分明是姐姐桃核的笔迹,微微皱了皱眉,想起昨日清晨姐姐细细交代的话:“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埋怨女郎,她待我们极好,这样善良的主子世间少有。不管我做了什么,都只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让你们更好的生活,所以……什么都不要问,只管做自己的事。听女郎的话,照顾好母亲跟祖母。”像是交代后事一样。

当时她们正在说王郎同女郎关系匪浅,王郎这样不顾天下之悠悠众口,对女郎真是有心,那必定是要娶了女郎的。桃核说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她留在府上好生照顾母亲祖母,她跟着女郎嫁去王氏,所以并没有多想,只当是这件事十有**是成的,毕竟姐姐跟在女郎身边,比她的时间还多,更何况她们两个之间又秘密,她亦是知晓的。

只是没想到,不过一句玩笑,却成了永远的告别。

“你放心,无论付出多大代价,我都会将桃核的尸首带回来好生安葬的!”这是我欠她的!许是她站在床前许久未动让她感觉有异,又或者,这句话是她早就想说出的。

“这好像是姐姐留给女郎的信。”刚刚拿在手的一瞬间,桃心是不想交给夏知靡的,她想要了解姐姐为什么而死,所有人都说是姐姐杀了荣素,可她却不这么认为。先说荣素被杀死之时手段极为残忍,且两人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又说即便心有不满,姐姐也不是那般不分轻重的人。再说她最是仰慕那些世家子弟,对乌衣巷简直是奉若神明,又怎会坑杀乌衣巷那些侍卫?

思忖了一晚上,她也不得要领,所以早早便来到房间,却见夏知靡眼下青黛,脸色苍白,神情毅然,脖颈处还包着厚厚的纱布,好像一夜之间变了一个人一样。她想,即便是两人之间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姐姐的死,女郎也是极为难受而内疚的。

她心中也有怨怼,可最重要的却还是要安抚好母亲跟祖母,女郎待她们还算不薄,给了她一大笔钱,又将母亲跟祖母的卖身契还给了她,从此之后身份归为良民,容妈将她的卖身契拿在手中,问她桃核走了,她还愿不愿意留在夏知靡身边,若是不愿,现在就可以拿着卖身契走人,她回答是不愿。

她想要留在夏知靡身边,将这一切都弄个明明白白。

夏知靡接过信件,随手打开来看,却见上面是桃核最后的遗言。当时的情景根本不容许她来跟夏知靡通气,她跟王平之碰头之后,只来得及跟妹妹交代一下更是匆忙之下写了这封信,信上说这一切都是王平之让她做的,说这件事必须有人来出面担下,这是唯一能保住夏知靡的方法,更因为只有她能有动机杀死荣素,一切的解释都合情合理。她杀死荣素之后返回乌衣巷,却被人拦下,无奈之下只好杀了一些人,可人越来越多,最后快要力竭之时逃进乌衣巷内。

信上还说王平之并不是可信之人,让夏知靡好生照顾自己,万事多衡量,多找几个靠山,切不可让王平之将其抓在手中利用,这件事已经有个说法,只要夏知靡不说出真正的目的,即便是王平之日后反咬一口也不会有太多人相信。信中丝毫没有提及自己,没有提及她的母亲妹妹,只有她!

夏知靡看着看着,眼角又是一酸,她将信件捏在手中,然后转身投入炭炉里,转头定定的看着桃心说:“你放心,欠了我的,必定要那些人百倍十倍偿还!”

夏园很快就若无其事了,桃核的死像是风吹过一样,了无痕迹。

桃核的尸体被挂在乌衣巷头不过两天时间,便被人放了下来,好事的人上前一问,那人竟自称是谢氏仆人,说是谢郎看着碍眼,整日里进出有个死尸挂在那里,恶寒的很,众人问尸体如何处理,那人道:“还能怎的处理?当然是扔到乱葬岗里,难不成我还要给她买个棺材厚葬?”那人冷冷的看着众人,众人只得缩了一缩道小郎所言甚是,这等不将乌衣巷放在眼中的人,死不足惜,仍在乱葬岗算是便宜她了!

西郊丘藏山,一身黑衣的夏知靡负手而立,面无表情的看着山下忙忙碌碌的人们,从她这个角度看上去,能俯瞰半个建康城的景象。一身雪白衣裙的桃心站在她的身侧,却不似她这般淡然而立,而是神色焦急左顾右盼。

山顶风大,加之穿的并不多,桃心这会儿浑身都要冻的僵了,回头看了夏知靡几眼,却见她从上山开始什么姿势站着,此刻竟是一动未动犹如老僧入定。

几次想开口问问为何要站在这里吹风,可见夏知靡似乎是心事极重的样子,犹豫半天也不敢开口。

不知过了多久,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已经被冻的失去知觉,身后才传来一阵匆匆而行的脚步声,且越来越近。

桃心连忙借着回头的空隙活动下身子,除却有些僵硬,尚且能活动。只见四个男人抬着一个破席子正费尽的往山上爬,相比于桃心冻的透心冷,他们却是挥汗如雨。

见到夏知靡主仆显然松了口气,为首之人走上前来躬身道:“郎君让小的将此人送来这里,稍后将会奉上棺椁,请女郎稍等片刻。”

“嗯!”夏知靡答应一声便不说话了,眼神便落在那破败的席子上,隐隐的,从里面露出一撮乌黑如草般的长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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