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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田力一直在物业部坐等房主魏老板,现在终于等到了。.意外的是,魏老板还带着他自己联系的买家来了。田力第一眼看见那个买家就差点叫出声来,因为那不是别人,却是他见过的钉子户潘红军!
潘红军此前并不认识田力,还讨好地与他握手:“对不起,这套房子我先看上的,麻烦你不要跟我争了啊。”
文经理坚决不干,抢过话头说:“这位,我要跟你说清楚啊,魏老板昨天就委托我了。你看,并且我已经收了王老板的定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他说完,把田力给他的那1万元钱塞进了魏老板手里。
田力一看跟他争房子的竟然是国字脸的潘红军,心里就感叹世事难料、造物弄人,这么大的世界竟然偏偏要碰上他。不行啊,万不可让潘红军买到这套房子,不然王光辉若知道自己的隔壁邻居是他,定会气得打田力的耳光。更何况,公司与潘家的对抗才刚刚开始,后续矛盾必将持续爆发出来,结局还未可知,在这个争房事件中也不能输给他呀。
于是,田力态度严肃地对房主说:“魏老板,你是庄家,我请你把事情想想清楚:第一,你委托物业部文经理出售房产,你就应该遵守约定,这是法律义务;第二,文经理的代理行为已经达成目标,收了定金,协议已经成立。虽然是口头协议,但都是合法有效的。所以,魏老板,你一定要考虑法律后果啊。”
魏老板听着频频点头,手里掂着那1万元钱,茫然不知所措。
潘红军急了,因为这个别墅区是本市独家,别无选择,他知道家里原有的那两座宅院迟早要拆,住进这个别墅区就是他梦寐以求的目标。现在好不容易有了房源,机遇难得,他怎能轻言放弃?
潘红军想到这里,脸部神经抽动了几下,突然抢过魏老板手里那1万元钱甩给了文经理,辩道:“什么什么,还法律法律的,有合同吗?有就拿出来,没有就不要威胁人。我还不信了,人家自己的房子想卖给谁,那是他自己的事。”
他说着,转向了魏老板,“你不要怕,有我在,谁都不敢欺负你。走吧,我们去看房。”
文经理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更没有见过在老子地界上还敢这么不讲理的人。他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拦住了潘红军的去路,同时对外面大喊了一声:“来人!”
正在大家受了惊吓之际,从屋外冲进来两个保安,背着双手,立在文经理的身后,看样子他们是早有准备的。
文经理愤愤地说:各位,既然发生了物业纠纷,那必须在我们物业部得到解决。否则,谁也不准离开!
潘红军发现这些保安是针对他的,不禁怒火中烧,吼道:“怎么啦,你们这些个看门狗,也想翻天啊!滚开!”
天啦!小区保安员最敏感、最痛恨别人骂他们是“看门狗”的。.未等潘红军的话音落地,保安举起藏在身后的木棍,“嘭嘭嘭!”一阵乱棍猛打,潘红军哪有防备,只感觉身上各处落下鼓点般的棍子,痛得钻心。
“啊!”潘红军惨叫了一声,瘫坐在地。他忍着巨痛,从口袋掏出手机想打电话。“啪!”保安又补了一棍,将他的手机打得裂成几块,飞了出去。
那两个保安还没等潘红军看清他们的面孔,就一闪身,走了。
文经理则用办公室的座机电话呼叫说:“120吗?我这里是泉湾别墅小区物业部,这里有人摔伤了,需要救护,请你们赶快过来。”
魏老板对眼前发生的这一幕毫无心理准备,以为自己是置身在一部香港电视剧的情节之中,他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惊魂未定之时,他又发现文经理一直用眼睛盯着自己,就声音颤抖地说:“潘老板,摔着哪里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呐。”
文经理则摇摇头说:“唉,真是不巧,今天我们小区里面的摄像监控系统坏了,也不知道这位朋友在哪里摔伤的,下次要注意哦。”
接着,先前那两个保安又进来了,他们抬起地上的潘红军就往外走。潘红军受伤的一只小腿和一只手臂钻心地痛,痛得他话也说不出来,几乎要晕过去,眼睁睁地看着保安把他抬上一辆电瓶车,把他送到了小区的大门口。
不一会,救护车来了。潘红军被医护人员抬上了车,然后疾驰而去。
……
“红军大院”本已远近闻名,今天这里更是热闹非凡:两台挖机同时开动,一段一段地推倒院墙。几组工人在屋子里面分头行动,有的在搬家具和家电;有的抡大锤砸破墙壁,拆下旧门窗。
原来,“红二代”潘援朝去美国了;“红三代”潘红军被打伤,正在医院里治疗。拆迁队抓住这个难得的空隙,呼啦啦地开了进来,也引得四周邻居们纷纷围观。
围观人群中,有的在唏嘘,有的在议论——
“唉,可惜了这栋房子。”
“‘红军大院’终于拆了,其它的拆迁户恐怕是顶不住了啊。”
“听说‘红三代’被人打了,还躺在医院里呐!”
“人家老红军才走了不到一年,房子就被强拆,嗨,人走茶凉啊。想当初,是他老红军指挥解放军部队占领了这栋房子;现如今,政府的拆迁队开着挖机来拆这栋房子。唉,真是,今非昔比啊。”
“你简直胡说八道!我看这栋房子早该拆了,因为它是官僚特权的象征,拆了就好。房子面前,人人平等!”
“笑话!什么‘房子面前,人人平等’?能平等吗?这本来是公家的房子,拆了却要给私人几百万的补偿费,这天底下有我们老百姓讲平等的地方吗!”
“照你这样说,那还不该拆了?”
“不是说‘红三代’为我们请了律师吗?律师在哪里呀?”
“对呀,律师应该站出来说话嘛。”
“我听人说,‘红三代’不肯付定金,律师不干了。”
正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忽见一辆警车闪着警灯开了过来,停在人群中。
三个警察同时从车里钻了出来,其中一个警察大声喊道:“喂!你们这是干什么?住手!”
大家都惊讶地望着警察,不知他们的来意。围观议论的人群当中,有人立即改了口——
“你看你看,还是不能拆嘛,警察都来抓人了。”
“是啊,人家老红军的房子,拆不得的嘛。”
王光明是这次拆迁行动的现场负责人,他主动走近警察,问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警察:“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谁是负责的?”
王光明不慌不忙,从随身带的一个公文包里取出了一张纸,递给警察说:“我们在执行拆迁,这是相水区人民法院的执行令。”
警察看了一眼“执行令”,又还给了王光明:“我们公安人员不参与拆迁。刚才是有人报警,说家里的财物遭到抢劫。房屋建筑与房屋内的私人财物是两码事呀,你们怎么解释?”
王光明:“我们对所有私人财物都做了编号,做了录像登记,不会有任何损失。报警的人呢?他自己怎么不来呢?”
也许是王光明的反问起了作用,警察一时也没有想明白。那三个警察就低声耳语了几句,然后他们对王光明说:“我们既然出了警,也要把事情搞清楚。这样啊,你们先停下来,等待答复。”
一个警察回到警车里面用手机打电话,看得出来,他是在请示上级。
围观的人群中,又开始议论了——
“应该拆!有法院的执行令,就是合法的。”
“不能拆!人家房子里的私人财物,也要受到法律保护啊。”
“可以拆啊,私人财物登记了,不少它的呀。”
刚才在警车里面打电话的那个警察出来了,他又与其他两个同事在一起低声耳语起来,并且看上去他们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表情。
正在事情陷于困顿和两难之际,街道办刘主任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来了。
看来她是专为此事而来的,她直接到了警察身边,拿出潘援朝出国前留给她的那一份委托书,递给警察说:“警察同志,我是街道办的副主任,兼拆迁办副主任。你们看,这是房主潘援朝同志出具的委托书,他出国了,房屋拆迁和财物的保管,都是委托我们全权代表的,不存在任何问题。”
警察认真地看了几遍委托书和潘援朝的身份证复印件、房产证复印件,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于是,警察点了点头说:“没事了,你们继续。”
然后上了警车,走了。
接着,施工的机械继续施工。声名远播的“红军大院”就在人们的注目中,围墙一截一截地倒了,屋顶一片一片地拆了。人们看着眼前的情景,心里既兴奋、又压抑,五味杂陈。
人群中几位上年纪的老者,聚在一起,满脸愁容。
有人感叹:“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大家都爱在这个大院里玩,因为院子大,玩得开。老红军在世的时候,他喜欢我们在这里来玩,从不赶我们走的,有时还拿东西给我们吃。唉,现在好了,没了。”
有人附和:“是啊,时代不同了,一切都变得我们不认识了。过去,我们这里印象最深的,一是两岸人家隔水相望的老镇子,二是绿荫环抱的‘红军大院’。现在,这两样东西都没了。唉,一切都变了,变了。”
……
在一间医院的病房里面,潘红军躺在床上,一只手和一只腿被分别固定着,绑了绷带。
他的太太坐在床边不住地流泪,伤心地说:“红军,你不要再逞强了。求求你,看在未出世的儿子的份上,以后我们平静地生活,不要再生出事端啊。”
潘红军望着太太,脸上露出复杂的表情:“怎么?怀上了?”
“是啊,昨天检查的。我打你的电话,想把消息告诉你,但是你的手机打不通了。”
“那你就赶紧的办出国签证,到美国去住着。”
“我去了美国,那你呢?”
“老婆,儿子要紧,一切为了下一代。我一个人留下来,跟开发商再斗一斗。”潘红军说着,两眼望着天花板,咬着牙,国字脸上的两块咬肌更加突显出来。他的内心那样强大,而外表却又如此寡言,也许只有他的太太能够懂他。
太太说:“红军,你父亲去美国了,家里只有你一个男人,现在你又被打伤了。刚才我接到电话说,我们的大院被他们拆了。”
潘红军咬牙切齿地说:“等着吧,我们还有一个院子,不怕,我早晚要让他们知道我的厉害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