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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跟我来。」他一声呼哨,叫回坐骑,跃上马背,然后向西太瀞伸手。
「让我骑吗?」她一路要求要骑马,都被湛天动面无表情的拒绝,趁着他还没反悔,她一伸手,藉着他的力量坐上了马背。
「握着这个,」他把缰绳递给她。「要它往前走,扯一下绳索,像这样,你看,它就往前了对不对?」两人背贴着胸,夏衫衣料轻薄,就好像赤裸的贴着,加上湛天动的脸贴过来,靠着她耳边低语,两只微茧的大掌握着她的手,西太瀞的眼睛顿时睁得圆溜,身躯腾地热了起来,幸好湛天动没有进一步动作,马儿也在他们的驱使下,走往一条分岔小路。
她的目光被不同高度所见的风景吸引,又是第一次骑马,新鲜得不得了,没看见的是湛天动因为贴近她,因着她发间的香气,因着她衫下隐隐约约的雪白肌肤,平日冷清自持的眼燃烧起一小簇的火苗,胳臂上因为极力的自制,冒出了筋。
他告诫自己不要去在意她,可是眼光却总不由自主回落在她身上。
坐在马背上的她,腰背部的曲线很美,流畅的斜线在臀部形成弧度转折而下,脸庞在阳光下莹莹生光,忽然转过头来睐了他一眼,乌黑的眸子晶莹剔透,贝齿笑得闪闪发亮,那眉眼间自然而然的一股妩媚动人,令湛天动的心几乎要为之失序。
他告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勉力的收敛心神后,才开始专心一意的带着她骑马。离开主要道路不远,是个村子,三十几户人家,参差散落在黄土丘上,间歇听得到鸡犬相闻。又多走了半里路,有一间白墙红瓦的屋子,一个小篱笆院,一棵几个男人怀抱那么粗大的枣树,推开矮木门,院子里恰恰有一口井。
「你怎知道这里有住家?」扶着湛天动的手下了马背,瞧着这半成新的四合院,西太瀞吱嘎一声,把木门推开了些。
湛天动把马交给跟上来的水,眼里带着一些些遥远的怀念,但一闪而逝,眼中又是一片清明了。
他和她并肩站在木门前,谁都没有先进去的意思。
「这是我家。」他的声音有一种从心头迸发出来的苦笑。
虽然有爹有娘的时间那么短,但是谁能忘记这辈子有人无条件的疼你、无条件的呵护你?还有他们曾经说过的那些只字片语?
但孑然一身的他,在下九流里混江湖的他,年少时的莫名委屈愤怒随着江湖风霜的经历,见惯生死荣辱以后,已经不那么强烈了。
他和父母的缘浅。
人终究抵不过命运。
「大当家本来打算过家门而不入吗?」
「人都不在了,何必徒增无聊思绪。我爹还在的时候念念不忘要给我娘盖一间这样的房子,他没能做到,我只是完成他的遗愿罢了。」像是无关紧要的语气,淡淡带过。
人都不在了,他却让人把旧居整理成如今这模样,留着这样一个念想,怕去碰触,却又放不下。她明白那样的痛,因为这样的痛楚她也有过,无法用笔墨言语来形容,只能搁着,等岁月来抚平。
「你做得很好,你爹娘会因为有这样的儿子觉得骄傲的。」
「那你呢?你会因为我觉得骄傲?」他眼里有股不易察觉的迫切,像讨安慰的孩子。
「那得看你嗤,看你对我好不好,我可不随便说别人好话。」他能走到今天,不容易,这还是客气的说,其实光宗耀祖的程度,都够他横行一辈子了。
「我一定会对你好的,不对你好,我能对谁好?」他的心被挠了下,眼中的乌云淡去,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心情恢复不少。
「大当家可要说话算话。」
「你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两辈子的喜欢,够不够?」他的声音因为微漾的感情如春雨般动听。
这般露骨,她的脸羞成一块大红布。她垂下头,干涩的脑子想办法顾左右而言他,却也只能干巴巴的提了最不成理由的理由。「来都来了,我可以去看看里面的模样吗?」湛天动轻轻捏了下她的手心,心中颇为感动。是的,她什么安慰的话都没说,他却明白她眼眸里的温柔。
「有什么可不可以的?」于是西太瀞推了门,走进去。
她也好奇,想看看出自湛天动爹娘口中的屋子会是什么模样?忽然,茅屋里传来桌椅磕碰的杂乱声。
湛天动慵懒的神色霎时不见,一脚踹开了木门。
「谁在里面?滚出来!」他的声音如长剑出鞘。
压抑的惊喘被硬生生掐断,只剩下一片浅浅的呼吸。
第二章了却心愿返扬州(2)
「是个孩子。」打开门,日光让屋子变得亮堂,西太瀞发现窝在柜子下的小身板。看不出年龄的孩子有双狼也似的眼眸,防又惊惧的看着他们。
他也不知道多久没沐浴过,浑身有股酸味,一件褴褛的破袄子挂在身上,一把瘦骨头都撑不起来。
听见屋里的动瀞,后头忙着搬东西的水、春水和湛天动给西太瀞买的两个丫头、车夫都进来了。
湛府的规矩是,没有主子的叫唤,下人是不可以随便进屋子的,但是出门在外,一切从权,一听见屋里声响,所有的人都进来了。
男孩看见那么多的大人,身躯更往后退缩,像面对的是无数豺狼。
「我……以为这间屋子没人住。我只是想进来找点吃的,不是小偷……屋子里的东西,我一样都没动,我发誓,我……什么都没拿。」他声音沙哑,却很有眼色的避开湛天动那带着寒气的双眼,只敢偶尔瞟一眼比较和颜悦色的西太瀞。
「你爹娘呢?」西太瀞轻声问道。
「不在了!」男孩眼神一黯,抿唇,本想装出坚强的样子,好像那是不值得一提的事,声音却泄了底。
「请老爷、夫人不要把我送官府,我马上就走。」他见两人没反应……慌了。
西太瀞不置可否,看着湛天动。至于称呼,她没有费力去纠正。
「反正也没损失什么,对吧?」她望着湛天动。
「这点小事,你看着办就好。」湛天动瞧见西太瀞对那孩子眼中似有柔软之色,而且,对他来说这的确也不是什么大事,便自己抬脚走出屋子。
他一走,一群人自然也跟着去了大半,留下春水和两个丫头十九和汤儿。
「你走吧。」西太瀞也很干脆。
「谢谢夫人。」他叩了个头,踏脚要起身,哪知道还没直起身子,忽然往旁边歪去,这一歪就站不起来了。
春水快步把他软趴趴的身子翻过,竟是昏了过去。
「好臭!」摸过了,才慢半拍的用帕子捣着鼻。
「先别管他身上如何,赶紧送医馆!」西太瀞淡淡说道,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两个丫头自从西太瀞在京城落脚便陪在她身边,时间虽然只有几个月,对自家姑娘的脾气也有几分了解,她很少责骂下人,平常话也少,但只要开口说话,没有人敢打对折。
十九知道自己力气没有汤儿大,她安分自觉的出去叫车夫套车,几个人很快便进城去。
「不打紧,这孩子是饿坏的,醒来喝碗粥就没事了,只是……」安途县城白发苍苍的老大夫按着脉搏,掀了掀那男孩的眼皮,做如是说,但是患者那骨痩如柴小身子上的大小新旧疤痕,却叫已经一把年纪的老大夫看了犹自惊心,频频皱眉头。
「……小小年纪,他的父母怎放心他一个人在外流浪?」
「大夫问倒了我,这孩子是我半路捡到的,小女子也不知他的来由。」
「非亲非故,姑娘倒有副菩萨心肠。」不知来由还敢救人?!就算对方只是个孩子,平常人也唯恐不及,这女子还敢伸手救人?这世间可见好人还是居多。
「一事不劳一至,这伤,大夫瞧着可严重?」
「没有伤筋动骨,多在床上休息个几天,我开个方子和膏药,内服外用,效果会好许多。」
「有劳了。」
老大夫挥挥手,不以为意,开方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