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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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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大的磕头场面西太瀞镇定如常,「大家一早辛苦了。」

「不敢,大奶奶折煞我们了。」几位管事还有头子齐声道。

缚婷理家管事能力坚强,由此可见。

一直以来,她把二门内的人事安排得妥妥贴贴,即便府中没有当家主母的时候,也没有太多纷争吵闹。

这或许也是一种微妙的平衡,反正大家的地位都一样,只有职位不同的分别,所以真的要计较,也就是你领了多少月钱、我领了多少赏钱这些小事。

但如果没有一个处事明快的管理者,就算小事也有可能成为大事。

因此,不只有铺子才需要人才,管理内宅也一样。

西太瀞以为管理一个府内的人事和经商差不多,如果非要亲力亲为,当然没话说,可有人才为什么不用?非要把自己弄得焦头烂额,每天比苍蝇还要忙,才叫能干精明?

那可不。

放风筝只要把线头拎紧了就好,至于风筝要往哪个方向去,还有那根线绑着,只要别忘记偶尔拉拉线。能收拢娉婷这样的人才归为己用,她就有一条坚固好用的线。

西太瀞微笑,「今天算是头一回与大家见面,可这之前,我其实是认识各位的,所以,我也没有别的话要说,大家同在一个屋檐下,都是自己人,而且还多是有资历的老人。往后,府里还是照着既有的章程去走,日常运作,该干什么的就继续干什么,不过如果因为这样就偷慷贪污怠情,被我知道,绝不轻饶!我希望各位莫要糊涂才好。

这些话说完,她便让人散了。

就这么简单?

缚婷一肚子疑问。

没有要立威,也没有要大刀阔斧重整人事调动的意思,这实在让人好猜。

大奶奶不是没有陪嫁人手,一般来说,谁都会趁这机会把自己的心腹往每个至关重要的地方放,譬如库房,譬如帐房,譬如厨房……譬如拿回她的管家权,理直气壮,没有人敢反对,而大奶奶却只是那么几句话就放过了所有的人,波澜不兴,难道是在等着看大家的表现才要决定去留吗?

「奴婢有一事不懂。」

「哦,你说。」西太瀞还怕她没有疑问呢。

「这府里的人手就维持原来的配置吗?奴婢以为大奶奶会想有一番作为的。」

「我原先是这样想的,可到底哪些人适合摆在哪,我心里还没有底,所以就先这样子,该料理园子的继续料理园子,该洗衣服的继续洗衣,等我把他们的底都摸清楚了,再来做调动也不晚。」这些事以前轮不到她操心,既然要她动脑,就要做到最好。

如果可以把每个人的长才放在适当的位置,做起事来事半功倍,府里也用不着养着一堆没用处的冗员,那节省下来的银子和精力可以挪为他用,一举数得,不是更好?所以,她不动那些人,不代表以后也不会动。

「府里左右不过就我和大爷两人,这百来号的人少不了有蒙吃馄喝的害虫,赚钱不容易,要花在刀口上,就算用人也是,当然,这些事可还要你费心多看着点。」她笑得俏皮,和颜悦色得不得了,完全让人看不出来她那笑容底下的城府。

她是生意人,生意人的准则就是锱铢必较,大钱是钱,小钱也是钱,蚊子再小也是肉。

「大奶奶就这般信任娉婷?不怕奴婢做什么手脚?」

「你要有别的心思还会等到如今吗?」娉婷哑口无言。

她从来没想到大奶奶是这样看待她的,也是,她把湛府当成她的家,所以无论做什么一直尽心尽力,只怕做不好。

她从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入府至今,是曾有过不该有的心思,像大爷那样顶天立地的男人,寻常女子如她,怎么可能不心动?但是,她这辈子很大的优点就是有自知之明,看清楚大爷是看不上她的,所以她很快便收敛心思,一心坐在这管家的位置上,办好自己该做的差,甘之如饴。

这些,要不是建立在大爷信任她的基础上,她一个女子,压根是坐不稳这个位置的,更别提榄权。

但府里如今有了掌中馈的大奶奶,和大爷看起来琴瑟和鸣,感情好得很,却还愿意对她付出同等的信任?被人相信是怎样不容易的一件事,而因着这信任,她又怎能辜负大奶奶?

「我们一起去看看库房吧?」说了那么多话,西太瀞一口气把茶盅里的雨前龙井喝光。

「是,请大奶奶待奴婢派人知会库房的婆子们。」

「知会她们,那我们有什么看头?」一并把眼前的事都办一办,回笼觉也才能睡得舒坦。西太瀞心里打的是这个主意。

突袭吗?娉婷心头一惊,再没有半分敢小觑西太瀞,反而生出了几分敬畏。

这第一个被拿来开刀的库房管事婆子,不知道她们会夹着尾巴做事,还是觉得大奶奶没有放这把火,于是放松了自己混水摸鱼?

她也想瞧瞧呢!

「请跟奴婢来。」

第十章施粥兴学(1)

这一晚湛天动没有回来用膳,只遣了福来回来传话,说他被事情绊住,让西太瀞不必等他吃饭云云。

一直到丑时,仍不见湛天动的人。

「你们都下去吧,不用在这了。」挨在瓜菊灯笼下的汤儿已经哈欠连天,就连十九也看似有些撑不住,西太瀞放下手里的书,捏了下疲乏的眼睛,让她们下去。

「大奶奶还没歇息,奴婢不可以……」十九已经很有大丫头风范,一警觉主子有声响,用手肘蹭了汤儿一下,叫她赶紧醒过来。

「你们睡在外间,我这里有什么声响你们哪会不知道?我需要你们的时候自然会叫,下去吧。」几案的烛泪已经成堆,她也有些坐不住,可她知道自己如果一慌,丫头们也会跟着乱了手脚。

十九还想说点什么,外头忽然一阵骚动,片刻,湛天动推开门,掀了水晶珠帘,跨过门槛,走进来了。

「大爷!」汤儿也醒了,两个丫头屈膝福了福,可一抬头看见湛天勒的模样却是吓了一大跳。

他神色疲倦,一双靴子沾满泥泞,宽袖居然撕去了半边,全身脏污。

西太瀞赶紧倒了杯热茶给他。

湛天动仿佛渴极了,一口喝光。

她赶紧又倒了一杯。

他再喝光,缓缓吐过一口气之后道:「不是说不用等吗?」

「你没回来我心不安,睡不着觉。」湛天动听了喰着笑,但仍看得出来乏了。

「我让丫头抬水进来,你先梳洗?」

「我肚子也饿了,看看厨房的火熄了没,给我弄点吃的。」

「晚上的菜我让人温在锅子里,我再让厨子给你炒几个菜,马上就来!」十九和汤儿听到主子们的对话,也无须西太瀞再吩咐一遍,分别办事去了。

「今日可是遇到什么不好排解的事?」她把桌上的点心碟子递到男人面前,见他果然拿了好几块放进嘴里。

西太瀞又倒了杯茶,放在他手边。

「这半个月大雨不停,又遇江南汛期,大水冲断东项张家堰大堤,南北六塘河从小塘村到卞家浦沿岸,漕河水位急剧上涨,水淹民田,房屋冲坍,百里一片汪洋,庄稼别说收成,大概全泡汤了,损失无法估计,知州衙门开仓放粮也养不活那么多的灾民。我乘船察看,灾区都成泽国,平地水深丈余,灾民携老扶幼离了家,情况惨澹。」黄河洪涝,他下令全部漕帮弟兄警戒,因为人一旦失去一切,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

但他没想到一上岸,上百名衣衫褴褛的百姓就拿着锄头柴刀围住了衙门,要求开坝放水泄洪,衙门衙役险险和这些农民擦枪走火,演变出流血事件,他带着弟兄从中斡旋,知府推托要请示河道总督,这才暂时将局面稳住。

西太瀞今日一心全在府中的人事里,又在库房里忙和了半天,睡了午觉还理了帐,竟是对外面的动瀞丝毫不知。

她想不到关起门来自己就成了个瞎子。

「这草坝都是盐商筑的吧?」

「嗯,盐商势大,建堰为了蓄水以便航运,可是这么一来,农田的积水排涝发生困难,方便了盐商,却苦了农民。」湛天动慨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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